17、第 17 章
算了,葉王大人的事之後再說,現在重要的是去看看無慘怎麼樣了。
我本來想讓髭切在外面等我,我自已一個人進去就好,但是髭切只是笑眯眯跟在我身後,完全沒有要在院門口止步的意思。
我嘆了口氣,不再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我推開了無慘小院的門,那一瞬間我好像穿過了時間,又回到了我跟他相依為命的日子。
諷刺的是,相依為命只是我的單方面想法,無慘他不需要相依為命,他舒服得很,還能派手下跟蹤我呢。
整個小院寂靜無聲,髭切四處看了看:「哎呀,這裡不會根本沒人住吧?」
我沒有接話,小院的氣氛我非常的熟悉,無慘因為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實,自怨自艾又暴躁易怒。早把小院里的所有傭人搞得噤若寒蟬,這麼說起來,或許我當時是唯一一個會讓他露出笑容的人呢。
呵,無慘想要利用我的時候,還真是夠厲害的,讓我誤以為他是真的很在乎我。
以至於在我們都已經撕破了臉皮的現在,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我內心深處還是會偶爾閃過這樣的念頭,也許無慘真的很在乎我呢?
我可真是個笨蛋。
我沉默地走在迴廊下,往無慘的房間走去,髭切悄無聲息地跟在我身後,若是不回頭看,我根本發現不了我身後還跟著個人。
這樣的體驗還蠻熟悉的,以前兩面宿儺好像就經常這樣跟在我身後,跟個鬼一樣。
我一直在心裡想著這些有的沒的,用以緩解隨著我離無慘的房間越來越近,而產生的越來越清晰的情緒。
我站在無慘的房門外,準備推開門進去,卻突然聽到了裡面傳來的,我非常熟悉的,壓抑著的咳嗽聲。
我的手停在了門框上,木頭做的門框又硬又涼,沉沉得像是我的心事。而屋內的無慘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他的咳嗽聲低了下去,又零星地冒出來,像是壓抑著的低泣。
我該怎樣打開這扇門呢?打開門后我該說什麼呢?
我的腦子有些混沌時,一隻手按在了我的手背上。我回過頭,是那種整個頭轉過去的驚悚回頭法。站在我身後的髭切沒有被嚇到,只是對我露出了個軟綿綿地笑來,他的笑容一向都是如此無害,與他糟糕的性格倒是一點也不搭。
他按著我的手,直接推開了門。
無慘的房間和以前一樣不喜歡點燈,我眯起眼睛,試圖儘快適應房間內的昏暗燈光。
「咳咳,你怎麼又來了?我這裡應該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了吧?」熟悉到極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向聲音的來源看去,模模糊糊中看見了一個靠坐在床邊的瘦弱身軀。
是無慘,隨著我對於黑暗的逐漸適應,無慘的身影也在我的眼裡漸漸清晰起來。
他現在看起來,比以前跟我在一起時,最糟糕的樣子還要糟糕一百倍,形容枯槁,眼窩深陷,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幾乎只剩下了骨頭的形狀。
他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無慘。」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之前想過的,要打他,或者要罵他的想法都在他的樣子里消失了,我動了動嘴唇,卻只能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無慘聽到我的聲音,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後他噗地一聲笑出了聲:「怎麼?你又來耍我玩了么?這麼捉弄我一個將死之人,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惡趣味呢。」
我從無慘帶給我的衝擊里掙脫了出來,聽到他這句話,讓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我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你是在跟誰說話?無慘。」我嚴肅地問道。「是不是一個跟我長得一樣的人?」
無慘的笑聲戛然而止,黑暗中他將視線轉到了我這邊,他的眼中閃爍著的是近乎茫然的光。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開口:「涼子?」
我心裡沉了沉,乾脆上前幾步湊近了無慘。我這才發現他的雙眼非常無神,我忍不住伸出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然後我的手突然被一雙冰冷的手握在了掌心,無慘的手瘦得嚇人,觸感非常怪異。我嚇了一跳,用力把手從他的手心裡抽了出來。
無慘太過於虛弱,他很用力的握住了我的手,我把手從他手心裡抽出來后,他的身體晃了幾下,往旁邊一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好痛。」無慘皺起了眉來,眼裡噙著要掉不掉的淚水,他茫然地抬起頭,似乎想要找到我的位置,卻始終無法對焦。
他看起來真的好可憐,我有些於心不忍,往前邁了一步,想要將他扶起來。
但是一隻手直接拉住了我,我轉過頭去,只見髭切皺著眉頭看著地上的無慘,我第一次見他露出這麼不加掩飾的厭惡之色。
他冷冷地對無慘說:「別裝了,真是噁心。」
無慘躺在地上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抬起眼時眼淚已經順著他的臉頰劃了下來,他此時瘦得像個骷髏一樣,倒是完全沒有以往美人落淚的美感,反而讓人覺得怪異得可怕。
他對我說:「涼子,我快要死了,你是來見我最後一面的嗎?」
我還沒有說話,髭切就先我一步走上前,動作粗暴地把無慘拎起來塞回榻上,他挑了挑眉:「行了,扶你回去了,別裝了。」
無慘沉默了一會兒,脆弱的表情漸漸從他臉上褪去,他重新恢復了往日那種高傲的樣子,他皺著眉頭看向髭切的方向,問道:「你誰啊?」
髭切伸出手指豎在嘴唇前,微笑了起來,他的這個微笑與以往所有的微笑都不一樣。他雙眼笑得眯了起來,弧度像是兩把尖刀一樣,幽幽地閃著寒光。
他說:「我叫髭切,曾經斬下過茨木童子的一條手臂,所以你也可以叫我——鬼切。」
無慘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怪異:「啊,專門對我說出這個名字是怎麼回事呢?是把我當做鬼了嗎?」
髭切睜開了一隻眼睛,笑容冰冷:「我能感覺到,你的心,比真正的惡鬼,還要恐怖。」
「你還真敢說啊。」無慘嗤笑了一聲。
我有些懵,他們的啞謎對話對於我這樣的小女孩來說還為時過早了,以至於我不得不打斷他們併發出疑問:「你們在說什麼東西?」
無慘便又露出了可憐兮兮地神態來:「涼子,他罵我是鬼。」
嗯……我沉吟了一下,謹慎地問道:「那你是嗎?」
時刻警惕無慘,他最會騙人了,最好他說什麼我都不要相信,我這樣告誡著自己,並且在心裡重複了一百遍以加深記憶。
所以當無慘搖著頭告訴我「我不是」時,我接話接得非常快:「真的嗎?我不信。」
無慘:?
我幾乎看到了他眼中具現化出來的問號,搭配著他擺出來的那張可憐兮兮的臉。這成功的讓我產生了一絲動搖,我張了張嘴,想把剛才那句話收回去。
但是無慘的動作更快,他臉上的可憐神態幾乎是一秒鐘就被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面無表情。他對我說:「涼子,沒想到這麼久不見,你變聰明了。」
操!我幾乎忍不住罵出一句髒話來,所以說我剛剛差點又被他騙了是不是。
於是我也整理了一下表情,擺出了一張嚴肅認真的臉來:「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那個從你這裡拿走手鏈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