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他誰也騙不到，葉王大人瞬間就知道了他是假的，但是他並不在意。他提出了一個交易，希望能跟在葉王大人身邊，為了換取這個機會，他說他可以讓你回到這個世界。」晴明大人笑眯眯的說出了驚人的話。「葉王大人答應了。」

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雖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麼醒來的，但是我可以肯定，這與外人無關，純粹是我個人的問題。

「他在騙人。」我叫道。

晴明大人安撫地摸了摸我的頭：「嗯，他的確是在騙人，但是他又確確實實的擁有你的部分記憶。」

我的記憶？我瞪大了眼睛，盯著晴明大人，他在我的注視下繼續往下說：「所以，葉王大人決定把他留在身邊觀察，想看看他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這麼做又有什麼目的。」

我緊張地問道：「那麼，他有什麼目的呢？」

晴明大人搖了搖頭：「沒人知道，這麼多年他老老實實地扮演著一個無害的角色，也一直遵守著與葉王大人的約定，除了我們以外，他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他的存在。人有所求，必有所為，反過來也成立，他做了這麼多，必然有所圖謀。」

聽了晴明大人的話，我才知道裡面還有這些內情，但是如果害怕他會做出不好的事而將他放在身邊的話，會不會反而遂了對方的意。更何況葉王大人現在處於這麼危險的時期，他隨時會被惡鬼吞沒了心智。

我將我的擔憂說了出來，晴明大人的笑容不變：「葉王大人是我生平見過的，最善良，最富有責任心的人之一。你說的這些他都有想過，所以他托我做他的介錯人。」

介錯人？我的心猛然糾在一起，一瞬間的悲傷讓我直接落下了淚來。晴明大人的話語還在繼續：「葉王大人讓我在他快要被鬼吞噬的時候，將他殺死，我同意了。」

我擦了擦眼淚，卻根本擦不幹凈，我問晴明大人：「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葉王大人這麼厲害，說不定他能壓制住惡鬼呢？」

晴明大人沒有說話，只是端茶送客，示意我和髭切可以離開了。

他將我們送到門外，告訴我：「每個人都會迎來自己的結局。」

也許吧，但是每個人都不是單獨的個體，他的結局難道只屬於他自己一個人嗎？我現在甚至都沒有心情想那個跟我一樣外表的人的事，滿腦子只有葉王大人該怎麼辦。

我決定每天都去找葉王大人補課，就算不補課，陪著他也可以。就算他的內心只留得下痛苦，我也想讓他知道，我真的很喜歡他。

我跟著髭切回到了源氏，遠遠地便看見源氏大門前有道綠色的身影在徘徊。

等到我們走到門外，膝丸馬上迎了上來，一邊抱怨著他今天見到一個跟我很像的人，最後追丟了，一邊問我們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今晚得知了太多的事情，實在沒心情再將事情複述一遍，便隨意打了聲招呼，回房間了。就讓髭切告訴膝丸發生了什麼事吧。

事實告訴我，我選擇昨晚去拜訪晴明大人是對的。

因為很累，所以昨晚我並沒有在源氏家主的房頂上守夜，而是在自己的房間內發了一晚上的呆。

但就這一晚，出了大事。

有刺客來刺殺源氏家主，雖然因為家主機警，並無大礙。但是通過蛛絲馬跡，查出了來刺殺的是平氏派來的死士。

源平兩家相爭已久，衝突日漸升級，早就處於戰爭一觸即發的狀態。家主一怒之下，決定向平氏宣戰。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死士來得蹊蹺，也沒人會在意這些細節了。

髭切跟我說完這些，他嘆了口氣：「涼子，我和膝丸要去參戰了，你一個人留在京都，沒關係吧？」

我張了張嘴，想說我很害怕，但是最後我只是笑了笑，告訴他沒關係的，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可以照顧好自己。

我不知道他們竟然這麼急，向我告別之後，髭切和膝丸便匆匆離開了京都。

要打仗了……我還有些恍惚，覺得一切都這麼不真實，明明昨天大家還待在一起，明明只是過了一個晚上而已。

我又想起了葉王大人，心裡一緊。

葉王大人本就處於危險邊緣，此時再一打仗，百姓流離失所，士兵血流成河。打仗這件事情，對於所有的人來說，都是災難。

而這些負面情緒，又會通過關不上的靈視，全部流入葉王大人的心中，成為滋養他心中惡鬼的養分。

突然發生的事就像一張大網，將所有人困在網裡，我急匆匆地融進了雨里，往葉王大人的宅邸趕去。

不知道是不是連老天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戰爭落淚，明明昨晚的月色這麼迷人，今天卻下起了傾盆大雨。

我很快趕到了葉王大人的宅邸里，我對這個地方非常熟悉，但我四處找了一圈，卧室、書房、會客室、庭院，哪裡都沒有葉王大人的蹤影，我停了下來，在屋檐下見到了正對著雨發獃的股宗。

我來到他身邊，在他旁邊坐下，同時現出了身形。

股宗被我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小貓咪真的很容易受驚，他的毛都整個炸了開來，並用驚悚的眼神看著我。

看了我一會兒后，他才突然回過神來：「是你啊，你不是剛剛走嗎？」

我知道股宗說的是那個冒充我的人，他可能是唯一一個認不出我來，還被蒙在鼓裡的人……貓了。

可能小貓咪看人和人看小貓咪一樣，都覺得區別不大吧，股宗至少能認出我這張臉，對於小貓咪你還能苛求他什麼呢？

我問股宗：「葉王大人呢？」

股宗的表情瞬間沮喪了起來，尾巴都耷拉在了地上，他沉悶地說道：「藤原佐為投河自盡了，葉王大人前去弔唁了。」

藤原佐為？我腦中閃過一個笑容明媚又天真的男子的臉，他看起來就像是那種不諳世事的人，待人處事真誠而坦率，面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又那麼的虔誠，我記得，他是葉王大人的朋友。

我對他的印象很好，沒想到會在今天得到他投河自盡的消息。

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今天發生？我想起葉王大人對藤原佐為的喜愛，心裡開始不安起來。

「藤原佐為為什麼會投河？」我問股宗。

股宗回答道：「他和另一位棋待詔對決時，對方誣陷他作弊，並將他趕出了平安京，沒兩天，就傳來了藤原佐為投河自盡的消息。」

我有些茫然，既有些不理解他的選擇，又覺得對於他這樣純粹的人來說，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並不奇怪。

我想起晴明大人說的話「每個人都會迎來自己的結局」。

這就是藤原佐為的結局了嗎？那麼葉王大人的結局又會是什麼呢？無慘的結局又會是怎樣？我呢？我的結局又會如何？

我連忙問股宗，我該去哪裡才能找到葉王大人，但是股宗告訴我他也不知道。

我咬緊了下唇，很想去找葉王大人，但是我與藤原佐為僅僅有過一面之緣，何況對方投河的地點甚至根本不在京都內，我根本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

「那你記得我剛剛是要去哪裡嗎？」我又問，如果能找到那個跟我長得一樣的人，或許能從他那裡知道些什麼。

但股宗只是茫然地搖搖頭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非常不好受，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廢物，明明處於暗潮洶湧的漩渦中，卻根本不知道，也沒辦法讓這一切有絲毫改變。

我只能坐在屋檐下，與股宗看著天上綿綿不斷的下著雨，雨滴似乎一滴一滴淋進了我的心裡。

「京都附近已經是連續兩月的陰雨天了。」股宗看著雨水，感嘆了一句。「京都附近的居民以種地為生，沒有太陽一直下雨的話，種子會被泡壞的。再不出太陽，他們可能會活不下去。」

他隨口的一句話，卻像驚雷一樣讓我畏懼，我有些愣愣地問他：「兩個月……的雨天？」

得到了股宗肯定回答后，我陷入了茫然之中，冥冥之中的感覺告訴了我真相，我幾乎可以確定，這個連綿不斷的雨季，是因為我的緣故，我從來到這個時代到現在，也不過才過了兩個月的時光。

因為我就是雨，所以我所在之處皆是雨季嗎？

我本以為只是雨而已，大家打打傘就過去了，我從來沒想過，雨竟然會帶來這麼大的傷害。

而對所有居民造成的這些傷害，最後又都會化作負面情緒反噬到葉王大人的身上。

怎麼會這樣呢？我明明，是想要拯救葉王大人的，但是最後，我卻是一個幫凶嗎？

我被這些想法弄得心煩意亂，忍不住抱著頭蜷縮起了身子。

我該怎麼辦？我是不是該離開這裡，如果我離開了，籠罩在京都的積雨雲也會離開的吧。

「薄葉涼子。」

就在我思緒混亂時，一個聲音在我身後出現，我停止了胡思亂想，有些愣神地回過頭去。

這個聲音是……

站在我身後的人，有著黑色的長捲髮，金色的眼睛，花朵般艷麗的小臉上，額頭處卻有著一圈縫合線的痕迹。

她笑著對我說：「你還在這裡幹什麼？你那個紅色眼睛的小男孩就快要死了哦。真諷刺，他這麼在意你送給他的禮物，說什麼也不肯給我，最後還要我自己動手搶奪才能拿到手裡。而他那麼在乎的你，在他快要死了的時候，寧願在這裡陪貓說話，也不願意去見他最後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