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我呼吸困難，壞掉的肺在努力地工作著，但是空氣被吸進去再吐出來，像一個破掉的風箱在徒勞地運作，卻攝取不到半分氧氣。只有胸腔在艱難起伏著，營造出一種我在順利呼吸的錯覺。
在這種痛苦中，我艱難地伸出手摸索，想要找到葉王大人送給我的護符，它可以讓我好受很多，但是我摸索了很久，也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這讓我徹底清醒了過來。
我並不是躺在熟悉的溫暖被窩裡，而是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我眼前的地板上還泛著些許暗紅色的痕迹，我低喘了一下，一股腥臭味撲進我的鼻腔，激得我猛烈地咳嗽起來。
本來就攝取不到多少氧氣，還在猛烈地咳嗽中被消耗了不少，我咳著咳著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又一次暈了過去。
暈倒之前，我聽到了一聲抱怨的冷哼。
再次清醒過來時，我躺在了溫暖卻不熟悉的被窩裡。我睜開眼睛，放空了一會兒，才有了些力氣打量起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雙猩紅色的大眼睛。
……？
我安詳地閉上了雙眼，肯定是在做夢啦，醒過來就沒事了。
閉著眼睛安慰了自己半天，我再次睜開了眼睛，這次都不用我轉頭，一張臉牢牢將我的視野全部遮住，我直接望進了那雙猩紅眼睛里。
不對，不是一雙眼睛，是兩雙眼睛……居然有人長著兩雙眼睛！！！
我木然地移開視線，目光轉到了對方撐在我腦袋兩側的手臂，一二三四……居然有四條手臂？？？
我陷入了無聲的震撼里。
對方似乎對我的反應很不滿意，他突然咧開嘴一笑，笑出了滿嘴尖尖的牙齒，我看著他的牙齒，覺得還挺適合他這個形象的。
「你不害怕？」四條手臂的怪人盯著我，臉上有了些興味。
我搖搖頭，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條小縫，誠實地告訴對方：「有一點吧。」
他從床上站了起來，不再壓在我的上方，這讓他帶給我的壓迫感大大降低，我喘了口氣，驚奇地發現身體的痛苦又被壓低了，我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下，摸到了那塊薄薄的小木片。
我把葉王大人給我的護符捏在手心裡，抬起頭看向這個把我擄來的男人。
他離我沒有這麼近之後，整個身體都暴露在了我的視線里，他臉上長了兩雙眼睛，像是兩副重疊的面孔出現在了同一張臉上，身體上長了四隻手，二十指尖尖，一看就毒得不行。
我想起來他是誰了。
也許是我的眼神變化太過於明顯，長相怪異的男人看著我，嗤笑了一聲：「想起我是誰了？現在開始害怕了？」
我當然想起來了，只是曾經以為他離我太過於遙遠，像是故事裡的人物，所以一開始並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詛咒之王，兩面宿儺。
在我身體還好時，母親大人為了讓我乖乖入睡，會編造一些如果小孩子不睡覺，就會被兩面宿儺叼走吃掉這樣的恐怖故事來嚇唬我。
可以說是我的童年陰影了，雖然我現在也沒多大。
但是要說害怕的話，好像也沒那麼害怕，所以我繼續誠實地用拇指和食指朝他比了一個比剛才稍微寬了一點點的距離：「現在有這麼害怕了。」
兩面宿儺突然笑出了聲，他捂著肚子，一副笑得肚子都痛了的樣子。
有點過分，我並不覺得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如果我現在要殺了你呢？你害怕嗎？」兩面宿儺一邊笑一邊問。
我認真想了想，本來想說不怕的，但是突然想起葉王大人對我說的話，他說要教我學習陰陽術。真是神奇，本來不想活的人，因為一點承諾就會變得想要繼續活下去了。
所以我點點頭，請求道：「可以不要殺我嗎？宿儺大人。」
兩面宿儺臉上的笑容突然淡了，他眯起了眼睛，現出了不高興的神色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充滿了對生命的漠視，我意識到了這才是他真實的樣子。
雖然是人類，卻更像鬼神。
「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敢命令我做事？」兩面宿儺的聲音淡淡的，我聽著內容，懷疑他有妄想症，我明明是在誠懇的請求。
這個男人變臉的速度真是比翻書還要快。
我試圖為自己解釋一下，卻感覺眼前突然一片血紅。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猛地回過神來，剛剛好像陷入了一場奇怪的夢境，夢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我渾渾噩噩的飄蕩著，就像是一陣無知無覺的風，或許那就是我夢寐以求的自由。但是靈魂突然下墜，我又擁有了自己的意識。
回過神來后，我發現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曾經如附骨之疽一樣病痛折磨現在一點也感覺不到了，自我出生起就如影隨形跟隨著我的虛弱感也消失了。
我有些驚奇的轉動了一下脖子，居然直接將頭整個轉到了背後，我稍稍低下頭，看到了自己的後背，再低下頭，看到了……
！！！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身體躺在我的腳下，我的臉上，身體上，還有地上，全是流出來的鮮血，脖子處的切口平滑而完整，我的頭在離我的身體一米遠的位置，她也瞪大了眼睛，也許與我現在的表情一模一樣吧。
我，死了？
我木然地將腦袋轉了回來，四處打量了一下，我還待在剛才的那間房間里，兩面宿儺不在這裡，也許是殺掉我之後去吃飯了吧。
我想落到地上，像現在這樣漂浮在空中感覺怪怪的，我試了一下，我可以控制我的身體行動，於是我緩緩下墜，試圖讓我的腳踩到地面，但是落在地面的一瞬間，地面像是虛影一樣，我直接穿透了地面。
！
沉默了一會兒，我又試探著往前飄了一下，飄到門邊，伸出手想要打開門，手卻直接從門上穿了過去。
我收回手，放在眼前認真看了半天，然後捏了捏自己的臉，可以捏到，然後我伸手去觸摸牆壁，手指直接嵌入了牆壁里。
我可以穿過這些物體，發現了這個事實后，我開始著手跑路，我想到了葉王大人那天指給我看的魂靈，或許我也變成魂靈了，既然魂靈也可以看到櫻花，那我可以出去找葉王大人繼續看我們沒看完的櫻花。
我不知道兩面宿儺把我帶到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出口在哪裡，但是我知道我只要往一個方向一直走，總會走出去的。
我選定了一個方向，開始往那邊飄。
連續穿過了幾面牆壁，穿過了好幾間無人的空房間。再次穿過一面牆壁后，我眼前一亮，被大廳的火把晃花了眼睛。
兩面宿儺坐在主座上，看起來百無聊賴地用手撐著側臉，而在他周圍，是一群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傢伙正在嘚吧嘚吧地說個不停。
發現我突然穿過一面牆出現時，他們停下了聊天，一群人獃獃地看著我。我也有些懵，這是我逃跑路線上未曾設想的道路。
周圍安靜了下來，兩面宿儺緩緩抬起了眼睛，他看著我，臉上突然又露出了那種充滿了興味的表情。
「哦呀，真有趣。」兩面宿儺說著，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我走近。
我看了看旁邊的牆，決定往另一個方向逃跑，只要穿過那面牆他應該就抓不住我了吧。
我漂浮著前進的速度實在是說不上快，但是因為離牆很近，所以我很快就穿過了那面牆，我臉上勝利的笑容還沒有完全展露出來，就突然感覺到一股很強烈的拉力，好像是誰在我的腰上綁了一根橡皮筋一樣，將我猛地彈了回去。
我眼前一花，定睛一看，我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漂浮在了我自己的屍體上方。
我想起葉王大人所說的，魂靈會被困在死亡的地方，我會被困在這裡嗎？
門被推開了，兩面宿儺緩步走了進來，他穿著寬大的女式和服，可能是因為女式和服的袖子更大，方便他的四條手臂活動。他走到了我面前，一隻手撓了撓頭，一隻手捏著自己的下巴，一隻手放在原地沒動，最後一隻手朝我抓了過來。
抓空了。
兩面宿儺第一次露出了有些許驚詫的表情，他的手還保持著穿過我身體的姿勢，他左右動了動手，我感覺不到他的手，對於我來說，此時他好像空氣一樣無法觸摸。
對他來說我應該也一樣。
「真有趣。」兩面宿儺的聲音帶上了笑意：「什麼啊，漂浮在這裡的居然不是你的靈魂，你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我茫然地看著他，有些無法理解這一切。
他繞著我轉了兩圈，期間還不小心踢到了我的頭，本來我的頭單獨掉在地上，被血糊了滿臉已經很慘了，被他不小心踢了一腳，咕嚕咕嚕又滾了好遠，看起來更慘了。
我看著自己的頭慢慢滾遠，欲言又止。
「你是被自己的屍體束縛住了嗎？剛剛是想要逃吧。」兩面宿儺看著我，臉上露出了惡劣的笑。「真有意思，真有意思，如果我把你吃掉的話，你是會直接消失，還是束縛在我的身上呢？」
聽到他這麼說，我才猛然想起來，傳說中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儺，是個會吃小孩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