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演技派選手
是夜。
繁星再次降臨人界,便如同往常一般。
天空向來不變,變的,一直都是天下的人而已。
「百里道友?哈哈哈,數年未見,修為又長啊!沒想到今日能托於老怪的福,我二人居然在此地相逢,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哈哈哈,來,我先飲三杯慶祝一番。」
「哎?騙吃騙喝是吧,是不是騙吃騙喝,這靈酒我進門半天還沒嘗一口呢。」
「哈哈哈哈,塗道友,一年不見,還是如此嗜好這杯中物啊。」
府中一邊熱鬧的笑聲。
於府前廳花園。
作為雲麓山方圓百里有名有姓的大族,若是宴請,規模自是極大。眼下城中各路修為略有小成的散修,附近宗門以及奕宗外門一些有名的鍊氣期實權前輩,自知再難有存進的他們,為了家中後人著想一番,自然多少也要賞臉的。
陳皮在花園找了個角落一個人坐著,旁邊的丫鬟時不時想要過來投喂,都被他拒絕了。
「公子,是雪兒伺候的不好嘛,若是如此...」
陳皮正啃著豬腳,聞聽此言,當下抬頭看去,原來是剛才想投喂自己的丫鬟。
「非也,非也,雪兒姐姐容貌秀麗,盤兒也順,伺候的好極了。只是陳某不善與諸位姐姐妹妹們打交道,我自己來就好了,你也坐著吃啊,別光看著,來,有福同享嘛。」
陳皮想到之前被邪修帶到山洞的遭遇,一下便萎靡不振了,這才多久,怎麼可能恢復過來,再說了,當時自己這軀體,估摸才十幾歲,簡直造孽。
想到此處,又忍不住打了個寒蟬,抱著豬蹄狠狠啃了幾口,這才覺得好點。
「哈哈哈,四公子,年紀輕輕便晉陞鍊氣中期,便是我奕宗外門,這種天才亦是難求啊,來,這杯我王某先干為敬。」
「哪裡哪裡,王道友客氣,道友一身修為亦是不俗,且,此番悟道,皆是我.........」
看著人前顯擺的於文唯,陳皮嫉妒之心更深了一分,不過想到自己後面得的好處,又很快釋然了,當下覺得手裡的肉更香了。
「嗯,不錯,老四家不愧是名門望族,這肉吃起來啊,都不一般。來,那誰,雪兒姐,在幫我拿一盤來,還有,我下午在聽雨閣看的書,也給我帶過來,悄悄地,別被人看到了。」
一手油的陳皮放下骨頭,手伸到地下,在草皮上擦了擦。接著給自己倒了杯酒水,看著眼前正在大出風頭的於老四,心中覺得成就滿滿。
「小友為何獨自一人在此自斟自飲?哈哈哈哈,小友想來還不認識老夫,小友可曾聽聞於府的三位供奉?哈哈哈,看來是還未有耳聞了,老夫啊,老夫可不是這三人之一,哈哈哈哈哈哈。」
陳皮此時正在欣賞園中各路女修,不成想忽然身側過來一個老者,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聽他說話還以為遇到府中的供奉了,沒想到不是。
「你這....嗯,前輩說話倒是有意思,讓在下猜一猜?前輩不僅不是府中供奉,還不是於家主宴請的之人,是也不是?」
那老頭本來興高采烈的,聞言最後一句忽然笑不出來了,當然,這笑容沒有消失,只是轉移到了陳皮臉上。
「呃....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你這小輩!果然有意思!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皮一臉笑意的看著眼前的老者,此人修為雖高,卻是沒有一點架子,與其說話,就彷彿和自己親近的老人在閑聊一般。
只不過,當陳皮聽完老者說的話,卻是笑不出來了。當然,這笑容沒有消失,只是轉移回了老者的臉上。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本來老夫只是想過來蹭飯,沒想到遇到你這麼有意思的小子,來,你再猜猜,老夫此行,所為何事?若是猜不對,嘿嘿嘿。」
陳皮現在是一點笑不出來了,雖然此人面目還如剛才一般,只是這言語,讓人有些不寒而慄了。像是在開玩笑,又不像。
「前輩若是如此,豈不是欺負小輩來了?晚輩一不偷二不搶,能坐在這裡,乃是於家主的邀請,也是自己的本事。前輩偷摸進來,所為何事,卻也不算多難猜....只是嘛...」
「嗯?只是什麼,你小子,哼。聽人說,便是你助於老怪的寶貝兒子悟道。此事我是不信的,區區鍊氣一層,剛剛引氣入體,你懂的什麼道,老夫我苦修如此多年都沒能悟道,你?」
「前輩的激將法用的不算好,若是肯誠心誠意的求教於我,小子自然不會吝嗇,若是前輩只是過來欺負小子的,那前輩這一身修為,只怕....只怕是讓後世貽笑大方啊。」
陳皮心底直直的發顫,小腿都有點發抖了,只是臉上卻不漏半分膽怯,反而拐著彎的把這不知道哪來的老頭罵了一通。
這老頭聞此言,當下便瞪著眼睛,死死的盯住陳皮,陳皮雖然能有所感覺,但是根本不敢去看,假裝沒看到,只是發抖的手已經拿不住杯子了,只能捏著酒杯放在桌上,假裝欣賞美景,一邊搖頭,一邊淺笑。雖是如此,但心裡早都罵開了。
慘了慘了,這一波是不是裝大了。
汗水不由得順著頭頂流下,背後也已經濕了一片,只是為了儘可能不被看出來,假裝喝酒有點熱,還扇起了扇子。
不對,雪兒姐怎麼這麼久都沒來。
正當陳皮如此想,去了許久的雪兒恰巧此時回來了。
「前輩好,公子,剛出鍋的肉來啦,書在這裡,讓公子久等了。」
陳皮聞言,沒有應答,只是在心中盤算。默默的看著桌上的史書,數息后...
「前輩,你這樣,一點也不好玩了。這道法,講究的就是一個真實。要我說啊,前輩這道法,也不過如此,連我一個鍊氣初期的小孩都騙不過。」
那一直死盯著陳皮的老頭聞言,忽然愣住了,只是霎那間,陳皮眼前忽然一花,在向旁邊左右看去,只是覺得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正當陳皮納悶呢,身側,就是方才老者出現的方向,有一女子步履輕盈向他走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姐姐我啊,好久都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後輩了。」
那女子近身來,也不客氣,當著陳皮的面就款款坐下,笑盈盈的看著陳皮,彷彿是欣賞什麼優雅的事物。
「這位...姐姐,既有如此閑情雅緻,為何不去前面與幾位前輩同飲,反而來找我這個小輩的歡樂。」
陳皮說著,禮貌的向著對面女子笑了笑,卻是不敢多看。
要死,這女人怎麼這麼好看。
心神大亂的陳皮趕緊喝了一口壓壓驚,然後慌亂的舉起手臂擦擦汗,實則實在拖延時間,等這女修開口說話。
要露怯了要露怯了,慘了,她怎麼還不說話。
「咯咯咯,你這小子真有意思,明明怕得要死,卻裝的這麼像,姐姐若不是修為比你高些,怕是要被你瞞過去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沒想到,今晚還有意外之喜。」
陳皮聞言,反而鬆了口氣。若是修為如此之高,自己裝的再像也沒用了。還不如躺著,累了,你來吧。
「雖不知這位姐姐是何修為,不過,想來有此等修為的前輩也不會無事拿我尋開心,不知前輩到底何事。」
陳皮淡然的看著對方,此時心中反而不緊張了。
「嗯?好,好,處變不驚,坦蕩,坦蕩,就是不知為何,如此心懷坦蕩之人,身子居然這麼虛呢?」
女子說著,一說大眼不斷掃視著陳皮,彷彿要給他看透一樣。
「小子一年前被一女修擄走,身體,卻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還能活多久。雖無意得了些許修為,卻是無法和失去的相提並論。這世間之事,其實,大多不都是如此嘛。
祥子以為他努力就可以買到屬於自己的黃包車,我以為努力就可以好好的活著。哼哼,別人都說這是命中注定,要我說啊,這其實是天降的大任啊!」
陳皮說著,心跳漸漸加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哦?怎麼說,姐姐我倒是越來越有興趣了。不過,黃包車是什麼東西?」
這女子說完,不知從哪變出個酒杯,也開始自斟自飲起來。
來了,來了,大的要來了。
陳皮心中得意,雖不知來人何意,不過嘛,先誑住再說,總是沒錯的。
「黃包車啊,不過是凡人的馬車罷了。沒什麼可說的。」
陳皮說完,又飲了一杯,隨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女子還在奇怪為何說一半不說了,卻也沒有阻止。
陳皮高舉著酒杯,走到人群中間,越來越多的目光看向他,不過此時他還不在意,他決定...
要來個大的!
目光緩緩的掃過眾人,而後陳皮慢慢的轉身,看向這女子。
「前輩可曾聽聞——
雲麓仙子,成於邪修幻陣之中,
鎮魔宮七子,立於清靈海荒島之間,
大將邱長存舉於外門雜司,
奕宗老祖成於凡間朝野,
千古之帝破於萬鬼之窟,
星河劍仙——舉於市井九流乎?」
陳皮搖頭晃腦的說完,哈哈大笑一聲,又飲一杯,這才接著道。
「故—
天!
將降大任!
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
餓其體膚,
空泛其身,
形拂亂其所為,
所以動心忍性,
增益其所不能。」
言畢,不在乎眾人目光,陳皮丟掉酒杯,隨手拿起桌上的烤羊腿,大口啃起來。
「嘿嘿,好吃,還是這個好吃。嗯?老四也來點?」
於文唯目光獃滯的看著眼前之人,表情難用語言形容。
半晌后,羊腿都快啃完了,陳皮已經要裝不下去了。
「好,好,好。」
那女子彷彿才剛從震撼中清醒,連聲說了三聲好,小手輕輕的鼓掌,眼中滿是驚喜之色。
便在此時,天空隱隱有雷鳴聲響,那女子抬頭看了一眼,便繼續說道。
「這於家主倒是收了個好弟子啊,本宮只是遊歷在此地偶遇,沒想到叫你這小輩好生給本宮點了一番。很好,待本宮此次出關后,你若還能活著,本宮......屆時再說吧。」
這女子說完,也不解釋什麼,身形忽然便消失不見了。只是她消失后數息,那雷鳴之聲便跟著不見了。
陳皮啃著最後一點羊腿肉,心中大呼僥倖。趕緊擦了擦汗站起來,而後又忽然倒在地上,眾人連忙七手八腳的給他扶起來,緩了好一會,陳皮這才連忙問道:
「方才發生了什麼?我怎麼躺地上了?」
本來還有一肚子話要問的眾人,這下一句都問不出來了。還是於家主反應快,當下悄聲說道。
「你不記得了?」
「啊?」
「不是,小友方才在此...呃,說什麼天降大任什麼的,不記得了?」
「大任?誰?」
陳皮摸著頭,一臉純真的疑惑綻放在於家主眼前。便聽到周圍人群不住的有人輕嘆:
「痴兒,哎,痴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