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躲雨
「你笑什麼?你到底要幹什麼?」
見她終於知道怕了,他揚起個陰險的笑容來,嚇她道:「你說我要幹嘛呀。」
「我不知道……」曳緣的嘴角明顯痙攣了。
「你不知道?」他裝作很驚訝的樣子,誇張一臉,「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嘴角持續抽搐。
藍霧修長的指尖上移,在她的唇瓣上摩挲,感受到她的顫抖,他心中大歡,俯身道:「你不是很想幫我找通房丫頭嗎?給你個機會,你要不要……做我的通房丫頭?」
她瞳孔地震,她真是有病,那天要給他開這個玩笑,現在玩笑開大了,該怎麼收場?
他的聲音具有極強的蠱惑力,曳緣甚至懷疑他在用他的聲音給自己下蠱。
藍霧看著她羞紅的臉,覺得好玩,誰讓她剛剛敢來扒他衣服的,現在知道怕了吧。
她穩住心神,諾諾連聲:「怎麼說我也是將軍府的三小姐,給你當通房丫頭,這似乎也不太匹配我的身份吧?」
他不玩她的唇了,轉而去捏她的臉,那肉嘟嘟的臉蛋捏起來像捏橡皮球,隨意的問道:「那你想當什麼?」
「怎麼著,也得當個正王妃吧。」她故意這樣說,她知道他心裡的正妃肯定只有忘憂一個人,別人都不行。
果然,他確實是生氣了,臉上陰沉沉的,比外面的天還要陰沉,諷刺道:「真不愧是將軍府養出來的小姐,小小年紀,倒是很懂得宮廷生存那一套嘛。」
「還想當正妃,呵……」他嗤之以鼻,多年前的畫面又飄了出來。
小時候他因為晚產,身子極弱,父皇不喜歡,外面的官家公子小姐們也不喜歡他。
他們都只喜歡姬宴,那個嫡出的太子殿下。
母妃讓他跟著姬宴好好學學,於是,他就成天跟著姬宴後面玩。
皇兄去哪他就去哪,皇兄玩什麼他就玩什麼,後來皇兄愛上隔壁家的將軍府玩,而那將軍府的三小姐就老愛纏著他的皇兄。
突然多出這麼一位小孩來跟他搶哥哥,他當然是極不開心的。
那位三小姐,他是極討厭的,刁蠻任性,嬌縱無理,皇兄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一次,他在他們院子里抓蝌蚪,她走了過來,將他錯當成了姬宴,從背後捂住他的雙眼,模仿著男孩的聲音說:「猜猜我是誰?」
他最討厭別人和他玩這些無聊的遊戲,手腕一抬,便將她推到了另外一邊的草地上。
她看到他的臉時才知道是認錯了人,她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眼淚,說:「原來是你呀,姬宴哥哥的小跟班,我就說呢,姬宴哥哥怎麼會來捉蝌蚪?只有像你這種卑賤的下等人,才會稀罕那麼骯髒的動物。一天到晚,不是玩蠍子就是玩蜈蚣,長大后肯定是個陰冷毒辣的人。」
「就憑你,也想跟姬宴哥哥爭皇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怪物!等我以後做了太子妃,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趕出太子府。」
從那天起,他就更討厭她了,厭惡程度已經上升到討厭他的父皇那麼嚴重了。
曳緣聽到大風從船簾灌進來的聲音,宛如鬼撲進來了,而這裡面卻有一個比鬼還要恐怖的人,嘴裡正嚼著「正妃……太子妃」之類的字眼,像是在嘲諷她。
藍霧這又是在發什麼病呢?
一個人嘀咕些什麼呢?
良久,他才恢復了過來,回到現實中。
他的手又移向了她的腿旁,抬起她那隻還在滴血的腳,粗魯地扒掉了她的鞋子,接著又來脫她的襪子,他的動作過於野蠻,像她之前脫他衣服時一樣。
「疼疼疼……」曳緣放聲大喊,她剛剛腳心被刺了好多針,那血水早已和白襪黏在一處,凝結在了傷口上,被他這蠻力地一扯,簡直要她的命。
「小聲點,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在裡面幹什麼呢。」他的動作終於輕柔了一點,輕輕地將那已經被染成了紅色血塊的襪子揭開。
曳緣的臉一會兒被羞紅,一會兒又被疼白。
曳緣身子不能動,只能垂著眼皮看見他的側臉,她終於明白了他點住自己穴道的原因,原來竟是要幫自己上藥。
他竟然如此好心?
真是個無法捉摸的反派。
她生怕他看見自己腳踝上的那顆痣,但是他卻好像並沒有發現,眼神只是專註於她腳底的傷。
他轉過頭來,剛好對上她的視線,他的眼神里有很多東西,驚訝、不解、好奇、與一丁點兒的憐惜。
他不耐煩地說道:「看什麼看?當心挖了你的眼珠子去喂狗!」
……剛剛要餵魚,現在又要喂狗,究竟是得有多討厭她呀?
他繼續說著:「回去之後,你不提,我不提,沒有人會知道這回事的,再說,你這已經稀爛的腳,誰稀罕看?」
「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是姬宴,是姬宴給你上的葯,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當太子妃了。」
他兀自說了一大通,給她把退路都想好了,那她還能說什麼。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藥瓶來,專治跌打損傷的葯,刺鼻的白色藥粉灑在她的腳心,她疼得又是一聲抽搐,腳背都抖了一下。
藍霧盯著那隻血肉模糊的腳出神,再次懷疑她真的只有九歲嗎?
九歲的人遇到這樣的事,腳上被戳了這麼多洞,竟然能不哭不喊,還能擠出笑臉來,一味地催促自己趕去救忘憂?
山中獵戶的機關全是拿來對付山裡猛獸的,做的針又粗又尖,野獸踩了都能嘶聲叫囂,而她,這樣一位細皮嫩肉的閨閣小姐,竟然能夠那麼從容地跟自己演戲。
看那傷口,那針明顯是已經陷入皮肉裡面了,再被人狠狠□□的,他失神問道:「皇兄給你拔的暗器?」
「啊?」曳緣反應過來后應了聲「嗯。」
而藍霧卻問:「為什麼受傷了不告訴我,不讓我給你拔,而是要等皇兄來給你拔呢?」
「??」
「痴曳緣,你還真是會演戲呢。在我面前裝堅強,在皇兄面前就裝柔弱。你這副表裡不一的模樣,哥哥他知道嗎?」
反派的腦迴路就是和常人不一樣,這都能聯想這麼多。
曳緣尷尬笑笑,不知道怎麼回他。
他拿出一塊白色紗布給她包紮,等徹底收拾完之後,走到船外去凈手,帘子一被掀開,冷風就大股大股地灌了進來,她禁不住發抖,之前淋了雨,現在雖然已經躲在這裡面避雨了,可是這裡床板子涼,沒有被子,也沒有暖爐,再加上冷風偶爾的吹進來,實在是很冷。
藍霧洗乾淨了手又走了進來,他就出去了這麼一小會兒,頭髮上就沾滿了亮晶晶如糖粒的雨珠,他一走進來,就帶來了一股外面的涼意。
「你睡覺嗎?」她開口問到。
藍霧眼也未抬:「沒地方了,怎麼睡?」
「哦。」
他聽到這個「哦」字就很冒火,吼道:「哦是什麼意思?」
曳緣很是委屈,她又哪裡惹到這位大少爺了?好心問他睡不睡覺,也要被吼。
她盯著他,道:「幫我把穴道解一下。」
藍霧的臉上再次布滿黑線,走了過來道:「我問你哦是什麼意思,你讓我給你解穴道?!」
他彎下腰,兩指在她肩上一點,就解開了她的穴。她終於能動了,從床上坐起來,往裡面挪了挪,靠在船壁上坐著,露出一大片空床給他,道:「你長得瘦,應該夠了。」
他綴著星子的兩隻眼睛望著她,像是在等一個答案。
她又說:「我不困,你睡吧。」
其實她也很想睡覺,但是這環境真的太冷了,她就算躺著也睡不著,還不如起來坐會兒。她雙手抱膝,縮成一團,似乎這樣就能減少一點冷意一樣。
「回去不許說我欺負你。」他長長的身軀躺了下來,和衣而卧。
曳緣看著他微微合上的雙眼,空氣又安靜了下來,她有點懂了剛才他叫自己別睡覺陪他說話的感覺,這樣孤寂的夜裡,一個人呆著確實很容易發慌。
「藍霧哥哥,你不冷嗎?」
「睡著了就不冷了。」
「……」
過了一會兒。
「藍霧哥哥,你睡著了嗎?」
「睡著了。」
「……」
又過了一會兒。
「藍霧哥哥,你真的不冷嗎?」她真的要冷死了。
「我睡著了,我熱得很。」
「……」
又過了一會兒。
「藍霧哥哥……」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隻手拉了下去,整個人趴在了他的懷裡,聽見他夾帶著怒火的聲音響在頭頂,「我能產熱!我一點都不冷!別再問了!」
趴在他身上的曳緣才知道他是真的能產熱,明明是這麼冷的天氣,他的身上竟然是熱乎的。曳緣尋到熱源,就再也不願離開了,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彷彿要將他身上所有熱量全都吸取到自己身上才肯罷休。
藍霧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是看你可憐,才施捨你一點溫度。回去誰也不許說!」
「嗯。」曳緣答應了,這會兒,誰暖和誰是老大,她恨不得變成狐狸狀蜷縮在他懷裡。
她道:「我全推給姬宴行了嗎?船上躲雨的是他,替我上藥的是他,同床共枕的是他,這樣可以了嗎?」
藍霧眉頭皺成了倒川字,這同床共枕四個字聽起來怎麼那麼刺耳呢?
他道:「把同床共枕改成秉燭夜談。」
「哦。」
他的身上真的很暖和,要是冬天抱著他睡覺都可以不需要暖爐,以後誰要是嫁給他就不用怕冷了。不對,書里的他後面好像很慘很慘,慘到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就連被下了情蠱的她,心裡也不是真心愛他的。
想到這裡,她又將他抱緊了一分。
【滴,反派拯救值又上升5%,宿主你真優秀!】
???
曳緣終於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原來他需要的是擁抱呀。這種人類最簡單最不屑的東西,他竟然這樣渴望。
藍霧看著這個趴在他身上睡著的人,真是個撒謊精,剛剛才說不困的,結果反倒比自己先睡著。
她倒是睡著了,然而,他卻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