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攪動全局1
軍使被帶了上來。
在這潑水成冰的鬼天氣騎著快馬一口氣跑一百多里路的感覺實在太刺激了，以至於這名軍使都灌了兩碗熱湯，身體依舊在哆嗦個不停，那張臉儼然一隻被霜凍過的冬瓜，青里泛白，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看到賈攸、羊崇，軍使努力讓自己別哆嗦得這麼厲害，行了個軍禮：「橫野軍第八團軍使宋雙，參見大人！」
賈攸扶起他，感覺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在冰水裡泡上半個時辰都沒有這樣的效果。他直接了當的問：「宋雙，橫野將軍派你前來，有何要事？橫野將軍可曾抵達舞陽？」
宋雙露出自豪的神情，說：「回稟大人，橫野將軍已經攻陷舞陽！」
賈攸整個人都傻巴了：「什麼！？」
羊崇張大嘴巴，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橫野將軍已經攻陷舞陽！？」
宋雙說：「正是！橫野將軍率領大軍翻越嵖岈山，於昨天傍晚時分抵達舞陽，花了一夜時間打造攻城器具，於今天早上向舞陽發動進攻，經過三個時辰的血戰，成功將舞陽拿下！」
賈攸嚴重懷疑對方在編故事哄自己，但是沒有證據：「不到四千人的部隊奔襲百里，在沒有一件大型攻城器械的情況下強攻兩千餘名敵軍據守的堅固城池，三個時辰內將其拿下……這攻城戰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打了！」
確實有點兒懷疑人生。兩千來人聽起來不多，但死守一座城的話往往能打到幾萬十幾敵軍懷疑人生。比如說劉宋時期的陳憲，帶一千人死守懸瓠，十幾萬北魏大軍四面圍攻，打了四十二天，邊懸瓠的城牆都拆光了也沒能打下來。為什麼孫子一再強調「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呢？不是他老人家酷愛搞敵軍的心態，實在是攻城戰不好打，一座小城圍攻個一年半載甚至幾年都打不下來的戰例比比皆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誰願意去嘗試這種高難度的活？還是想辦法搞敵軍心態吧，能搞崩敵軍的心態，城池就能輕鬆拿下，萬一搞不動，反正沒真刀真槍的打，自己也沒有多大損失，不是嗎？
像李睿這樣百里奔襲，在全無大型攻城器械的情況下向兵力相當於自己一半的敵軍據守的堅城發動進攻，幾個時辰內拿下的戰例，翻遍兵書也很難找得到幾個，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羊崇又是驚訝又是欽佩：「橫野將軍當真是不世出的名將啊，輕兵奔襲百里攻打堅城，一鼓而下，縱是孫吳重生，韓白再世，只怕也很難做得到！大晉有這等名將，驅逐胡虜光復河山有望了！」
賈攸努力讓狂跳的心臟平靜下來，問：「橫野將軍派你前來，有何指示？」
宋雙拿出一封信雙手遞上：「將軍的親筆信，大人看過之後就明白了！」
賈攸拆開信封取出信箋，一排排用羽毛筆寫的字映入眼帘。看著那一行行還算工整的簡體字，他頓時就放下心來了：這是李睿的手筆，別人模仿不來的！
李睿這封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簡明扼要的講述了一下晉軍奔襲舞陽將其拿下的過程，然後開門見山的指出現在舞陽已被收復，防線上的缺口被堵死了，是時候反攻了，要求賈攸馬上將有鎧甲的屯田兵和那三千鮮卑騎兵集結起來，開往舞陽方向，擺出一副大舉反攻的姿態，遏制住胡人進攻的勢頭。
也僅僅是要求賈攸擺出一副大舉反攻的姿態，並沒有要求他直接與胡人交鋒，顯然李睿對這支裝備和訓練都不大行的部隊很不放心，拿出來嚇唬嚇唬胡人就好，打硬仗？還得靠天威、神武、橫野這三支主力軍。
賈攸看完信后對宋雙說：「辛苦你了，且下去泡個熱水澡驅驅寒氣，別落下病根。舞陽那邊的情況我已知悉，這就前去覲見天子，稟明緣由，然後依計行事！」
宋雙抱拳一禮，退了下去。
賈攸對羊崇說：「羊尚書，橫野將軍已經攻下舞陽，截斷了胡人大軍的退路，我軍反擊的時機到了！你我這就前去覲見天子，請天子明日檢閱三軍，然後反攻！」
羊崇慨然說：「到時候老夫定要率領家兵家將沖鋒在前，讓那些雜胡知道，我泰山羊氏還沒有死絕！」
賈攸說：「羊尚書如此忠勇，有你相助，此戰定然大勝。」
兩人火速前往天子駐蹕處稟明戰況，然後明確告訴小皇帝：反擊的時候到了，明天你去校場檢閱軍隊，鼓舞一下士氣，咱們跟胡人大幹一場！
小皇帝立馬就拍胸口答應下來。他在洛陽可是被胡人圍了三年，受夠了那種登上城頭就能看見胡人的戰旗，天知道胡人什麼時候會攻過來的滋味，這輩子都不想再嘗試一次了。不就是檢閱三軍鼓舞士氣嘛，他別的幹不了，這點事情還是能辦好的！
北宮靜和司馬范接到李睿報捷書信的時間要早一點。
從舞陽到襄城的直線距離不到一百里，還都是大平原，軍使騎著快馬撒開了跑，半天就到了。當書信呈到這兩位柱國將軍面前的時候，這兩位正在用戰飯。
看完李睿的信，北宮靜鬆了一口氣。前些天在大軍主力與石勒激戰之際傳來舞陽失守、胡人大軍叩擊南陽北大門的消息的時候，她給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抽調兵力前去堵這個缺口。只是現在天威、神武二軍主力已經渡過潁水，正在大平原上與石勒大軍對峙，惡戰不斷，是真的拿不出什麼兵力前去堵這個缺口了。直到今天，北宮靜冒險率領長水軍向石勒大軍發動衝鋒，一舉擊潰了刁膺、桃豹二部，斬俘五千餘人，迫使石勒大軍後退十里，壓力這才減輕了一點。
然後便接到了李睿奪回舞陽的捷報。
她笑著對司馬范說：「那傢伙，讓他指揮大軍堂堂正正的跟敵軍打一仗他不行，在背後搞偷襲倒是挺拿手，半天功夫就把舞陽給打下來了！」
司馬范深表贊同：「在搞偷襲這方面，他簡直就是天才。」
這兩位笑得開心，但相信石勒接到這個壞消息之後肯定開心不起來，沒準還會破口大罵：「垃圾！除了偷家什麼都不會的垃圾！有種跟我堂堂正正的打一場！」
「奪回舞陽等於堵死了支雄所部的退路，支雄所部已成瓮中之鱉，么將軍，這是個機會。」司馬范說。
北宮靜點頭：「確實是個機會。羊綉！」
正在扒飯的羊綉抬起頭：「靜靜，啥事？」
北宮靜說：「明天一早你就率領你那兩千越騎南下，前往昆陽集結，配合昆陽方向的部隊對支雄部形成壓迫之勢！」
羊綉說：「好，我明天早上就出發！」
司馬范說：「兩千越騎，不夠！」
北宮靜說：「確實不夠。王爺，你再率領天威軍的兩千秦騎和兩千鮮卑突騎南下，六千精銳騎兵再加上昆陽城中七千步兵，我不信支雄還能安心進攻堵陽！」
司馬范皺了一下眉頭：「這樣一來襄城方向的騎兵就所剩無幾了，要是石勒大舉進攻，么將軍豈不是很被動？」
北宮靜說：「放心，我手裡還有兩千長水軍和一千烏桓突騎，再加上天威、神武二軍的精銳步兵，石勒奈何不了我！」
南陽小朝廷地盤不大，但騎兵卻不么，光是李睿麾下就有兩千烏桓突騎和三千鮮卑突騎，司馬范麾下有兩千秦騎和兩支段部鮮卑贊助的精銳鐵騎，北宮靜麾下的騎兵反而是最么的，只有兩千五百騎兵，不過這兩千五百騎兵里有一千是披甲兩重的具裝重騎，剩下那一千五百是半具裝騎兵。這支騎兵里揉合了她原有的涼州鐵騎、段隆指揮的虎騎以及長水軍倖存下來的百戰老兵，她將他們打散然後改編，番號為長水軍。
此外，小富婆羊綉麾下也有兩千騎兵，同樣是由多支禁軍騎兵倖存下來的老兵組建的，為了紀念她的兄長，這支騎兵被命名為越騎。
兩個郡的地盤居然窩著一萬多精銳騎兵，簡直就見了鬼了。
目前在襄城這個軸心戰場與羯胡主力激戰的騎兵部隊有兩千秦騎、一千烏桓突騎、兩千五百長水重騎、兩千越騎，以及段部鮮卑猛將段文鴦率領的兩千鮮卑突騎，將近萬騎的規模，這是黃河以南廣大區域最為精銳的一個騎兵集團了，他們那兇悍的戰鬥力和靈活多變的戰術讓石勒打得很痛苦。
現在一口氣調六千騎兵，晉軍的騎兵力量確實會受到極大的削弱。不過北宮靜認為問題不大，大不了就改變戰術唄。這些天她的戰術一直都是由騎兵充當主力衝鋒陷陣，步兵充當壓艙石，在騎兵衝鋒前以密集的箭雨射亂敵軍陣腳，為騎兵衝鋒創造機會，在騎兵撤退時以密集的箭雨攔截敵軍，以密集的長矛陣遏制敵軍的追擊……總之步兵就沒派上多大的用場。這是在擁有規模可觀的騎兵部隊的情況下的打法，而調走了六千騎兵之後，打法就要變回砧錘戰術了，具體操作就是以步兵為砧死死頂住敵軍的攻勢，以騎兵為錘在敵軍疲憊、混亂之際殺出，從側后翼發動迅猛的衝鋒，粉碎敵軍！
她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步兵，可不是只會射箭、投槍和用長矛方陣嚇唬戰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