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攪動全局2
司馬范知道北宮靜的軍事才能遠在自己之上,尤其是在野戰之方面,自己拍馬都趕不上,她說沒問題,那就肯定沒問題。雖說還是有點兒放心不下,但是一下子堵住了近兩萬羯胡大軍,戰機難得,真沒時間遲疑、猶豫,於是他點頭同意了北宮靜的方案,由北宮靜繼續指揮天威、神武二軍主力牽制羯胡大軍,自己率領六干騎兵南下昆陽,準備滅了支雄。
南陽小朝廷雖然小,凝聚力和幾位頂樑柱之間的信任卻是很強的。放在洛陽或者江東,有人跟司馬范說把你麾下的天威軍主力交給我指揮,我幫你拖住敵軍主力,你帶幾干騎兵跑到幾十裡外去殲滅被堵在我們腹地出不去的敵軍,司馬范第一反應肯定是對方圖謀不軌想要搶走自己的部隊。但同樣的提議在北宮靜口中說出來,他的理解卻是北宮靜要送一次建功立業的絕好機會給他,而不會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因為他很清楚,以北宮靜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做出那種把他支開然後吞併他的部隊這種事情的,她想要用哪支軍隊從來都是直接開口要,打完仗就還回去,絕不扣留一兵一卒!
沒看到橫野軍就讓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么?
作戰計劃定下來了,司馬范和羊綉下令秦騎、越騎、鮮卑突騎與羯胡大軍脫離接觸,退回襄城連夜修繕鞍具、盔甲、兵器,給戰馬喂精料,然後好好休息。第二天一早,這支規模相當可觀的騎兵部隊離開襄城火速南下,直奔昆陽而去。
幾乎同時,石勒也在從舞陽逃回來的一名小校那裡接到了舞陽被晉軍奇襲得手的壞消息。他面沉如水,立即召集眾將領,向他們說明情況,問計於眾將。
得知舞陽只守了半天就丟了之後,眾將領都是愕然。但是聽了那名小校的描述,他們又覺得舞陽丟得不冤,因為他們在新城之戰中就領教過那件可怕的武器的厲害,那場面真的太可怕了,至今想來都心有餘悸,宋寶所部頭一回見識這種武器,給嚇破膽子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一支軍隊的戰鬥力跟士氣是直接掛鉤的,士氣都讓人打崩了,就別指望這支軍隊還能有多強的戰鬥力。一支沒有戰斗力的軍隊,那跟任人割的韭菜有什麼區別?半天內丟掉舞陽,太正常了!
舞陽已經丟了,多說無益,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拿出對策來。孔萇第一個發言:「晉人奇襲舞陽,所圖絕非迫使支雄從堵陽撤軍那麼簡單,他們很可能是想封死支雄的退路,殲滅這支大軍!」
刁膺說:「支雄麾下足有一萬多人,再加上石虎帶去的六干鐵騎,近兩萬人,晉人想殲滅他們,沒那麼容易吧?再說了,南陽小朝廷實力有限,就那點兵,他們怕是捨不得跟我軍死拼,消耗自身那原本就有限的實力。」
石勒問:「那你的意思是?」
刁膺說:「末將認為晉人此舉志在迫使支雄退兵,以解南陽之圍,殲滅支雄所部?他們沒這麼大的胃口!」
石勒問:「不必分兵去救?」
刁膺說:「派幾幹人前去支援即可,不必太過緊張。」
孔萇冷笑:「若是依右長史之計行事,只怕用不了多久,我軍將士的鮮血將染紅南陽的土地!支雄拿下舞陽后便直插堵陽本身就是在冒險,至關重要的昆陽他根本就沒拿下來,在他攻打堵陽的時候,集結在昆陽的數干晉軍精銳一直在盯著他們的後背!他試圖通過攻打堵陽迫使昆陽晉軍離開堅固的城池前去支援,然後在曠野之中將其殲滅,這不失為妙棋,但在昆陽晉軍實力完好的情況去攻打堵陽,等於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晉軍兵鋒之下!如今堵陽未克,舞陽已失,糧道斷絕,前有堵陽堅城阻擋難以寸進,後有昆陽之敵虎視眈眈,這種仗就算韓信再世、白起重生,也不見得能打得贏!」
刁膺不服:「你的意思是,晉人會不計代價與支雄硬拼,拼著自己元氣大傷也要殲滅支雄所部?」
孔萇說:「對!」
刁膺說:「這不符合晉人明哲保身的行事風格!」
孔萇冷笑:「右長史,現在不是洛陽拉鋸時期了!那些明哲保身的蠢貨基本上都在洛陽拉鋸戰中死光了,逃到南陽另立小朝廷的絕大多數都是百戰餘生的老兵,你不能用看腐儒的目光去看待一群經歷過國破家亡之痛,除了這條命就什麼都沒有了的老兵!南陽小朝廷雖然名正言順,但由於實力弱小,很多人根本就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他們需要一場輝煌的勝利去重塑一個朝廷應有的威嚴,去告訴所有人南陽才是晉室正統!現在支雄把這樣的機會送到他們面前了,他們一定會玩命的!哪怕是拼得軍隊死傷過半也要滅了支雄,將那近兩萬具屍體堆成京觀,向天下彰顯自己的武功,以壓服群雄的!」
石勒的面色微變,望向張賓:「先生,你的看法是?」
張賓一直閉目思考,聞言睜開眼睛,說:「孔都督所言極是,這是南陽小朝廷立威的絕佳良機,他們不會放過的,最遲明天,他們便會發動反攻,若不能及時救援,只怕支雄所部凶多吉少!」
石勒問:「我打算三軍齊發猛攻襄城,迫使晉人集中全力與我決戰,無暇顧及支雄,如此一來支雄便可從容突圍,先生認為如何?」
石勒的計劃不可謂不大膽,也足夠的熱血,然而張賓只是輕飄飄的說一句:「鎮守襄城的是北宮靜。」
眾將領都啞然。
是啊,他們的對手是北宮靜,曾經在新城、杓柳、宜陽、鐵門關連續四次大敗胡人大軍的北宮靜,堅韌如石勒也一度讓這位來自涼州的年輕將領打到懷疑人生。當時她手頭上也就七干兵馬,可用之兵不過五干,卻克新城、拔宜陽,在鐵門關一舉衝垮石勒萬餘騎,現在這個強悍的對手手頭上已有兩三萬大軍,想要戰動她,何其困難!
回想起被北宮靜暴打的經歷,石勒也覺得這個計劃行不通。無奈之下,他喚來養子石聰和石生:「形勢危殆,我命你們馬上率領五干騎兵南下,奔襲舞陽,接應石虎、支雄撤退!刁膺,你帶一萬步騎軍跟進,三天之內必須拿下舞陽!」
眾將領齊齊起身:「喏!」
石勒又補充:「聽說領兵襲擊舞陽的是橫野將軍李睿,此人極善於種田,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們務必將他生擒過來,我要用,不可傷他性命!」
好吧,李睿擅長種田的名聲已經傳到石勒那裡去了,有國際影響力了呢!這貨要是知道了,鐵定會驕傲的。
石聰、石生領命,連夜整頓人馬,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便出發,直奔舞陽而去。
巧得很,晉軍也是天剛蒙蒙亮便出發了的。
兩支規模相當的騎兵部隊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長跑競賽,贏得這場競賽的獎品就是一場輝煌的勝利,或者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伴隨著疾疾的馬蹄聲,寒冷而漫長的夜晚漸漸過去,天邊出現了曙光。
李睿早早爬了起來,忍受著刺骨的寒意登上城牆開始巡查。這也是北宮靜教的,北宮靜告訴他,安逸是留給死人的,想在戰場上活下來就不要想著安逸,必須時刻掌握敵我動態。防守的時候要按時巡查防務,發現防線存在的漏洞加以補救,攻擊前要親自前去偵察,掌握第一手情報,只有這樣才能做到知己知彼。他現在還不知道敵軍在哪個旮旯角,做不到知彼,但知己還是做得到的。
不就是忍受著刺骨的寒意去巡查防務嘛,小意思啦!
昨天晚上氣溫又下降了,城牆上結了薄薄一層冰,站崗的哨兵的鎧甲甚至眉毛、鬍子都凝了一層白色的霜,一個個都冷得夠嗆。李睿嘆氣,這該死的小冰河氣候啊,可真難熬,但願他能早日把棉花給種出來,不然一到冬天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冷不冷?」他問一名在瑟瑟發抖的軍士。
那名軍士用力搖頭:「不……不冷!」
李睿說:「臉都凍得發青了,還不冷?」扭頭問負責這段城牆警戒的旅帥:「昨晚有沒有人凍死或凍傷?」
旅帥說:「沒有人凍死,但有五名軍士的手長了凍瘡。」
李睿說:「好傢夥,才一個晚上就凍傷了這麼多,這日子可怎麼過!等一下換崗后你馬上帶他們下去用溫水浸泡手腳……溫水萬萬不能太燙,以能感覺到明顯的暖意為準,明白了嗎?」
旅帥點頭:「明白!」
李睿說:「記住,一定要用溫水泡,干萬別直接去烤火,不然傷得更嚴重!」
凍傷的人是不能用太燙的水浸泡傷處的,更不能去烤火。凍傷本身就已經對皮膚造成了嚴重的傷害,甚至那一片軟組織都給凍結了,這個時候用熱水泡或者去烤火,信不信一大塊肉直接掉下來給你看?在新疆長大的李睿在預防和冶療凍傷方面還是有一點經驗的,用溫水,別用熱水,更別烤火,否則後果就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