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惡戰4

第374章 惡戰4

石虎遠遠的看著,見晉軍守著燃燒的柵欄死戰不退,密集的矢石越過晉軍的頭頂雨點般砸落,將攻擊柵欄的羯胡軍隊砸得死傷累累,他眼皮不禁跳了跳,有些驚奇的問王陽:「都是晉人文弱,不堪一擊,為何這支晉軍如此兇悍頑強?」

他在昨晚就跟王陽會合了。沒辦法的事情,舞陽又不是什麼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要塞,這是大平原,只要沒有河流沼澤擋著,到處都可以騎馬走人的,兩支軍隊要會合那是再容易不過了,耶穌都攔不住。舞陽丟失真正讓羯胡軍隊高度緊張的並不是後路被抄斷,而是糧道被抄了,不搶回舞陽他們就得餓肚子。其實王陽也一樣,他是倉促出兵,糧草帶得並不多,不拿下舞陽,他的軍隊很快就得餓肚子了,這誰受得了?

所以不管是繼續進攻南陽還是退兵,他們都得把舞陽拿下來,將存在舞陽城中那幾萬斛糧食搶過來!

太子爺垂問,王陽自然不能怠慢,迅速回答:「晉人文弱,晉軍可不文弱,不然的話匈奴漢國面對歷經八王之亂,早已精英凋零的晉軍,也用不著打五六年才拿下洛陽了。」

石虎說:「可是我在別的地方遇到的晉軍都挺弱的,哪怕是以兇悍聞名的乞活軍也是如此!」

王陽說:「那是因為別的地方的晉軍沒有北宮靜、司馬范這樣的統帥。」

強將手下無弱兵,一個勇猛絕倫的將軍帶不出懦弱畏敵的軍隊,同樣,一個膽小如鼠的將軍也帶不出悍不畏死的兵。雖說魏晉那種殺雞取卵式的軍事制度嚴重透支了漢人的武德,但是秦漢第一帝國的餘輝還在,晉軍的兵員素質並不差。為什麼會在永嘉之亂中表現這麼糟糕?原因有兩個,一是此時的晉軍確實是精英凋零了,還沒從八王之亂的打擊中緩過來,二來則是將領水平真的不行。打過滅蜀、滅吳之戰的那批名將早已凋零殆盡,年輕一代的將領沒學到父輩那種喝血水嚼草根也要把仗打贏的狠勁,沒有繼承父輩在戰場上積累下來的戰爭經驗和智慧,倒是把奢侈享樂、嗑藥玄談學了個十足!活不下去了,只能拚死一戰殺出一條血路來面對的是一支孱弱的軍隊,一群就沒有把心思用在打仗上的將軍,打得自然是輕鬆加愉快,除了幽州拉了段部鮮卑當打手的王浚和帶著一干幾百人就敢去襲擊數萬敵軍大營的北宮純,胡人壓根就沒碰到過什麼像樣的對手。

可他們忘記了,漢民族是非常擅長在戰爭中學習戰爭的。在交了洛陽淪陷、天下崩離的高昂學費之後,曾經文弱的晉人已經開始學會怎麼打仗了。別的地方的晉軍可能還在繼續交學費,但北宮靜、司馬范這些從洛陽那個地獄戰場掙扎出來的將領已經畢業了,想再像以前那樣輕易地擊敗他們,那純粹就是做夢。

晉軍的兇悍頑強出乎羯胡的意料,他們硬是靠著幾道戰壕和柵欄抵擋住羯胡大軍一輪輪猛攻。羯胡箭如雨發的時候他們就躲進塹壕里,那密集的箭雨拿這些土撥鼠基本沒轍;當羯胡衝上來的時候他們就會從塹壕里冒出來,用凌厲的弓弩齊射回敬對方。雙方隔著柵欄弓弩對射,長矛對捅,殺得難分難解。羯胡用投石機砸,用火燒,用斧劈,在柵欄上拆出一個個口子,從這些口子衝進去,晉軍則用雨點般的利箭、標槍招呼他們。標槍在戰鬥中大發神威,王陽數次派出身披鐵甲的重裝步兵強行突破,但這些重裝步兵往往剛衝進去,標槍便雨點般招呼過來,讓他們人仰馬翻————他們的盔甲可扛不住重型標槍的直接命中。就算沒被標槍捅個透心涼,盾牌也因為釘了好幾支標槍舉都舉不起來,這個時候晉軍便會手持大盾長劍甚至鐵鎚團身而上,利用大盾擋住他們的攻擊,用鐵鎚猛擊他們的胸口、面門,用劍刺他們面部或者腋下。

鐵鎚在肉搏中同樣是大發神威,那鎚頭看著也就比蒜頭大一點,可一錘過去,甭管砸在哪個部位都能叫你馬上喪失戰鬥力,甚至當場仆街!晉軍挺喜歡這種鈍器的,殺傷力大,造價低廉,對付身披重甲的傢伙好使得很!

羯胡軍隊幾次衝進柵欄內,每一次都讓晉軍給揍了回來,柵欄外全是羯胡的屍體,柵欄內晉軍和羯胡的屍體層層堆積,塹壕里到處都是屍體和斷肢,到處都是血水,那情景如同地獄一般。

李睿站在城牆上盯著戰場,不斷下達著一道道簡短的命令,將城內的兵力一小批一小批的派出去,將受傷或者陣亡的軍士抬進來。戰況異常膠著、殘酷,他面無表情,對這一切似乎視而不見,只是冷靜地將手頭上的兵力撒出去,將傷員和屍體運回來。慈不掌兵,在戰前為了鼓舞士氣可以整一些花活,但真打起來之後就不能有多餘的情緒了,必須時刻保持冷靜、理智,這也是北宮靜和北宮純教的,他學得還不錯。

在他冷靜而鋒銳的目光下,晉軍士氣如虹,越戰越勇,尤其是許渾這個沒心沒肺的貨,數次披著兩重重甲掄著大棒沖入敵軍中間連砸帶掃,專挑那些身披重甲的傢伙打,一棒過去,羯胡步兵輕則嘔血倒地,重則腦漿迸裂死得不能再死。他就像一台不知疲憊的殺戮機器,在敵軍中間殺了好幾個來回,死在他大棒之下的羯胡步兵多達數十人,整個人全身上下滿是鮮血腦漿,令人噁心。他所率領的那一幫肌肉男有樣學樣,一個沖得比一個猛!

殊死拼殺間,已經到了中午。柵欄在羯胡步兵不間斷的攻擊之下已經被摧毀殆盡,晉軍依靠土壘和塹壕繼續死戰,甚至乾脆將羯胡的屍體壘起來砌成一堵胸牆,雖說效果沒有柵欄好,但是也能對羯有的步騎兵構成障礙,同時也可以抵擋住密集的箭雨。當羯胡放箭的時候他們躲在屍牆後面或者躲進戰壕里,當羯胡衝上來的時候他們便馬上冒出來與其展開廝殺。這些一身是血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晉軍讓羯胡有種自己在跟活死人打的感覺,恐懼不已。

王陽有點不淡定了。晉軍實在太過兇悍、頑強了,僅僅半天功夫,他便死傷了兩干餘人,連舞陽的邊都沒挨著,照這樣打法,只怕他這一萬多步兵全部死清光也沒法拿下舞陽城的!他有心讓騎兵出擊,但是看看那遍地都是的屍體,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屍體太多了,騎兵根本就沖不動,硬要讓他們上那純粹就是送死。

正自一籌莫展,斥侯匆匆衝進中軍帳內,帶來了一個壞消息:「西面發現晉人大軍,正從葉邑方向向舞陽迅速逼近!」

王陽吃了一驚:「晉人前來增援了么?動作可真快!」

石虎問:「他們來了多少人?」

斥侯說:「他們撒出了許多騎兵,前後左右遮得嚴嚴實實,我們無法抵近偵察,只能通過揚起的塵土作出猜測,約莫有五六幹人!」

情報追求的一直都是精確、及時,「約莫」這種詞語是不能出現在情報上的,不然要出大事。但是斥侯也沒辦法,晉軍騎兵將威力搜索幕張得很開,他們幾次試圖強行靠近偵察,都讓晉軍騎兵用長矛和單刃劍捅得人仰馬翻。無法抵近偵察也就無法準確地計算出晉軍的兵力,他也只能約莫給出個數字了。

石虎問:「晉軍離舞陽還有多遠?」

斥侯說:「只剩下十幾里路了。」

石聰吃了一驚:「這麼快!」

本來沒這麼快的。按司馬范的計劃,羊崇應該率領這支部隊貼著二郎山移動,最好在石漫灘停下來,等待他殲滅支雄所部之後翻過二郎山與他們會合,一起前去支援舞陽,這樣的話雖然多走了二三十里路,但相對要安全一些,畢竟這支晉軍是以步兵為主,在大平原上行動很容易遭到騎兵攻擊,貼著二郎山走一旦遭遇羯胡大隊騎兵,可以躲進山裡據險而守,不至於被騎兵包圍。可是誰也沒想到羊老頭這麼勇,接手了這支晉軍的指揮之後下令晉軍四更天就出發,沒有貼著二郎山走,而是走兩點之間最短的那條線,筆直地沖向舞陽。等到天亮的時候,這支大軍已經走了一半的路,他們隱蔽在一個被摧毀的鎮子廢墟之中休息了大約一個時辰,用乾糧把肚子填飽,把馬餵飽,然後繼續出發。

直到現在,羯胡放出的斥侯才發現了這支大軍,嚇了一大跳!他們一邊對晉軍展開襲擾一邊跑回去報告,而當他們跑回到舞陽城外大營的時候,晉軍距離舞陽只剩下十幾里路了!

不得不說,羊崇是真的勇,同時組織能力也相當出色。夜間長途行軍可不是誰都辦得到的,尤其是在隨時可能遭到敵軍攻擊的情況下,士卒高度緊張,一點風吹草動便可能引發恐慌,更有不少人可能會渾水摸魚悄悄溜走,一般的將領都不願意嘗試夜間行軍。而他就做了很多將領都不敢做的事情,而且做得很成功!

泰山羊氏屹立百年不倒,不是沒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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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血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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