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查淫賊認定鮑雲豹 仁義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查淫賊認定鮑雲豹 仁義巷…

趙儉平了一個傷人案,將小紅馬送回衙門。

馮五已等在回家的路上,「趙爺,一個弟兄在西關北街那邊有個開店的熟人,說這幾日見過一人,左耳傷得不輕,塗著藥膏,走路有點瘸,像是左腿。住處還沒打問清楚,我親自去那邊查問過,這幾日卻沒見到人影兒。」

趙儉問:「有弟兄一直盯著嗎?」

馮五:「有。他若白日出來,便能搞清住處。」

趙儉:「他大約是因傷見不得人,接著等,看準他住處為止」,十兩銀子遞過去,「對弟兄們大方點兒。」

趙儉又追問:「這貨何等模樣?」

馮五:「醬色袍,黑絲絛,馬臉、大嘴。」

趙儉心裡一驚,突然想到,這幾日點卯都沒看見鮑雲豹,難道是他?

鮑雲豹是楊伯雄弄到刑捕司來的,沒人知道他的底細。

因為是楊伯雄的爪牙,趙儉有時和他打個哈哈,說個笑話,而這個鮑雲豹總是大厚嘴唇咧一咧,眼睛閉著一般,似笑非笑點下頭。

趙儉回想著,與荷兒成親那天,鮑雲豹也去了,除此無它印象。

鮑雲豹年幼時,隨大人自關外流落到太原府太谷縣,父母沒得早,成了孤兒。

當地有戶人家,祖上是跟隨過皇家的武人,代代相傳,當家的有一身剛猛功夫。

見鮑雲豹身坯周正、結實,是個練本門功夫的料,便將他收留,當義子養大,也將一身本領悉數相授。

恰他練武的天分又極好,隨著當家的年老體衰,年紀輕輕的鮑雲豹居然在同門裡沒有敵手。漸漸目中無人,為所欲為起來。

弱冠之年,色膽包天,做下了傷天害理的事,同門中人聯手,要將他拿住廢了。

鮑雲豹倉惶往南逃到靈石,身無分文,做下了強奪之事。

這種事倒也不大,只是鮑雲豹下手兇狠,幾分銀子的勾當,便一拳將人打個半死。

恰楊伯雄在洪洞督案,聽到此事,一時興起,要去會會這個歹人,藉此在縣裡立一立威名。

到達靈石當天,便查到了鮑雲豹的行蹤。

楊伯雄原打算大庭廣眾之下將人拿了。

冷眼一觀,卻見此人身材壯碩異常,比自己粗了一圈兒,走路卻輕如風、柔如柳,知道遇上高手了。

又跟了一日,見他居然吃飯都要靠搶奪,如此高的功夫,做事卻是一根筯。於是改了主意,要將他弄到身邊,當個打手用。

跟到僻靜處將鮑雲豹攔住,二話不說,身手見高低,最後被楊伯雄的刀抵住脖頸動彈不得。

鮑雲豹在刑捕司上了冊,躲過了同門的追殺,便安心跟了楊伯雄。

楊伯雄見他對人下手兇狠,只讓他對不聽話的人傳口信,並不讓他做什麼,說是刑捕司的人,實際卻不為刑捕司做差事。

那些做生意、開暗門兒的,見楊伯雄派這麼一個凶神來傳口信,自然明白怎麼回事。

趙儉娶親,因為楊伯雄的面兒,自然很周到地請他去。

那天張荷兒大紅袍,戴鳳冠,自一進院兒,鮑雲豹便盯著看,大家都看新媳婦,倒也沒什麼。

只是鮑雲豹覺著,新媳婦與被他糟害了的師妹有些像,盯著張荷兒直到進了西屋。

心裡悶悶的,跟著其他人喝了幾杯酒便一起回了。

一晃數年。那天恰許莜兒借口出來,與張荷兒在家附近逛街,鮑雲豹自東外城為楊伯雄辦事回來,見兩個衣著鮮亮的美貌女子,在一家店門外嘰嘰喳喳地說話。

似面熟,這不是趙儉的媳婦么,他心裡道。

放慢腳步暗自打量,心裡不由罵起來。

「他娘的,一樣的好女子,爺落得個隱姓埋名躲追殺,趙瘸腿兒卻天天炕上摟著。」

他悄悄將張荷兒上下打量了個遍,心裡湧起一陣不平與異樣。

誰知鮑雲豹從此心裡放不下了,過年時,左挑右選,挑了幾張覺得像師妹與張荷兒的畫掛到家裡,天天晚上看著,心裡恨著。

終於一天夜裡,忍不住翻牆進了趙儉家,在趙儉家的窗戶上舔了個洞,看不見便側耳聽,居然心裡暢快了不少。自此難以抑制。

趙儉哪裡知道這些,冷笑一聲:「看準他住處,若真是這貨,爺廢了他。」

趙儉到家時,王進福與莫耀祖已喝著茶,等在家裡。

荷兒道:「大哥與耀祖怕你回來太晚,我說你肯定早回來。」

幾人說笑了幾句,莫耀祖道:「我這次出去又得了筆銀子,過幾日把二百兩給二哥送過來。」

趙儉:「我一時也不用,寬裕的時候再給。這是賊盯上了你的店,他在暗處看著你尋時機,如此說,這個被算計是躲不過的。」

王進福:「出事第二日,你二哥便著人去查,摸到點兒皮毛,卻拿不到人了。」

趙儉:「做刑捕這些年,沒見過這麼大膽又乾淨利落、一點尾巴也抓不住的案子,連我們怎樣辦案都像是料到了。」

王進福:「你是說咱們裡面的人有牽連?」

趙儉:「定有內線,只是不知這內線在哪裡。」

莫耀祖道:「事已至此,不必再想它。二位哥哥看我財運正旺,用不了兩年便掙回來了。宅里夜間進了歹人,可查到些痕迹?」

趙儉道:「我兄弟在西關北街查到了疑似歹人,說耳朵有傷塗著葯,左腿有點瘸。」

趙儉沒講對鮑雲豹的懷疑,他是刑捕司的趙爺,不能失了面子,一旦認了人,就讓弟兄下狠手。

莫耀祖:「要不要我與大哥晚間住這裡。」

趙儉道:「那廝被大哥打壞了耳朵,瘸了腿,怎麼也得養差不多再來吧。」心裡卻盤算著,如何從楊伯雄那裡打聽到鮑雲豹的住處。

第二日點完卯,見鮑雲豹還沒來。

便想了個借口,到楊伯雄處打問,「楊爺,鮑老弟為何這幾日未來?」

楊伯雄有些不解,眯著眼,「你找他何事?」

趙儉說,有個兄弟在西關惹了事,想請在西關的鮑雲豹來出面。

楊伯雄呵呵一樂,「他能把咱刑捕司的弟兄認全就不錯了,還在西關出面。如何想起找他了?」

趙儉自然不能說實話,「想當面問問鮑老弟,這幾日卻總也不見。」

楊伯雄哼了一聲,「這廝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我派人去喊,原是受了點小傷,在家養呢,還沒問他怎麼回事。」

楊伯雄突然住口,盯著趙儉,「你找他究竟何事?」

趙儉嘿嘿一樂,「就想請鮑老弟出面平點兒事。」

楊伯雄似有些不信,「平陽城還有你趙爺平不了的事?」

趙儉:「還不是下面有弟兄舉著,上面有楊爺靠著,就如現在請鮑老弟出面一樣。」

楊伯雄道:「你這說的是實話。老弟,你做的可都是我眼皮兒底下的事,你自己有個規矩就行。」

趙儉笑道:「那是自然。楊爺讓我掙一兩,我便掙不到一兩一錢。兄弟心裡有分寸,一不傷楊爺,二不虧楊爺,三擁戴楊爺。」

楊伯雄哈哈大笑,「你願意找他就去找他,我斷定你是白找,西關北仁義巷北數第三家即是。」

趙儉心中一喜,匆匆出了衙門,找到馮五,騎著小紅馬,帶了幾個人,暗藏利刃奔西關而去。

兩塊大青石階,一扇小門,馮五上去敲門,半天不開,於是「咚咚」砸了起來。

終於裡面一聲,「是何鳥人?」

門「吱呀」一開,鮑雲豹目露凶光出現,蠟黃的大馬臉、獅鼻、闊口,一嘴大黃牙。

見趙儉在門外瞅著他笑,眼神兒惶恐了一下,立馬又重現凶光,冷冷道:「你來幹嗎?」

趙儉道:「老弟,聽說你受了傷,特來看望,我們屋裡說。」

幾個人呼啦湧進來,鮑雲豹也只得跟進來。

趙儉迅速掃視了一下院落,方方正正的小院,三間瓦房。

又各屋打量一回,東西屋有炕,牆上貼了幾張美人畫兒,嘲諷道:「老弟雅興啊,你的傷從何而來?」

鮑雲豹此時看定趙儉,大嘴緊抿著,表情冷漠又兇狠。

趙儉嘿嘿笑著:「想必左肩也有傷吧,讓我們看看。」

馮五一擺頭,兩個弟兄上去扒他的衣領。

鮑雲豹輕輕帶住二人的衣襟,往後一聳,將兩人扔到對面牆根兒。

幾人抽出利刃一擁而上,都被三兩下打翻。

他撿起一把短刀,走到坐在椅子上、一直未動的趙儉面前,用刀背敲著趙儉的頭,「忘了你還叫趙爺。管他誰家,我想去便去;你那媳婦,我想看便看。」

扭頭看著地上的馮五幾個,聲音陰冷,「我心裡數三個數兒,數完還在的話,你們就都別走。」

說完,將短刀「噹啷」一扔,虎虎地看著趙儉。

趙儉的臉白了又綠、綠了又白,起身喝道:「走。」

趙儉拄著拐,狼狽地和馮五一夥從仁義巷出來。其中一個道:「這貨還是沒下死手啊,要不小命兒就沒了。」

馮五的腿也有些瘸了,跟在趙儉一邊,「趙爺,這場子如何找回來。」

趙儉鐵青著臉,他長這麼大也未遇到這種事,即使當年被那大盜放倒,覺得自己性命已經完了,也沒覺得這麼羞辱。

鮑雲豹挑明了,就去你家捅窗戶紙,你能奈我何。

趙儉狠狠道:「明著干不過他,我們給他來暗的。走,晌午我請弟兄們,給你們壓驚。」

沒幾天,鮑雲豹到衙門點卯了。

腿不瘸了,耳朵還結著疤。

楊伯雄問他怎麼回事,也不說,只是站在楊伯雄身後,蔑視地看著每天也來點卯的趙儉。他根本沒把趙儉和他的弟兄放眼裡,已與趙儉挑明了,若這瘸子向楊伯雄告狀,就讓楊伯雄看著辦,大不了走人。

又過了幾日,仁義巷的住戶們夜裡聽到,外面有人鬥毆搏殺,早起有人看見地上有血跡。

趙儉一下蔫了。連著幾日回到家,與丈人打個招呼,便獨自到西屋炕上一躺,看著屋頂發獃,荷兒問也不說,只告訴荷兒,晚上與爹三人都睡東屋。

荷兒沒辦法,花了三分銀子,央人去東外城找王進福過來商量。

趙儉見王進福來,便道:「大哥,我們出去講。」

「是鮑雲豹這廝。我找了能打的弟兄,還外面請了會打暗器的,逮到他晚回家,截在巷子里。這貨太厲害,把我的人傷了幾個,有個兄弟還傷得挺重。驢日的對我明講,下回必下殺手。」

王進福傻了,「他是刑捕司的人,卻如此無情蠻橫,我仍與你一起住,再來便往死里打。」

趙儉搖搖頭,「這兩回與他較量,我的人也都是能打的,他卻毫髮未傷。上次是他大意中了咱埋伏,再來我們未必斗得過他。眼前,我與他鬧到這種地步,想他短時不會再來。大哥也不必急,更別讓大嫂與陽兒受驚嚇。」

王進福當晚回家,和薑桂枝一說事情經過,薑桂枝急道:「這與畜牲無二。就如你說,明日我們都過去住,看他能將我們兩家人如何。」

王正陽有些著急,那廝居然敢傷害趙儉叔與荷兒姑,便竭力要早些過去。

當晚,假借上茅房,往屋后大榆樹上放了塊石頭。

第二日一早,一家三口兒早早趕到趙儉家,卻見張老伯唉聲嘆氣,荷兒抱著薑桂枝大哭,趙儉陰著臉無語。

原來,昨夜鮑雲豹又自牆上來了,而且從外面強打開了窗戶。

屋裡燭光被風吹得搖晃,鮑雲豹站在窗外,大黃馬臉帶著怒氣,呲著大黃牙,噴著吐沫星兒怒斥趙儉。

「趙瘸腿兒,本來有楊爺的面兒,我放你一馬,這事便過去了,你居然帶著幾條狗腿兒截殺我。」

張老伯怒罵著,拎起堂柜上的物件兒丟了出去,被鮑雲豹揮手打了個粉碎。

窗外,鮑雲豹獰笑著,「爺仍夜夜來,直到你全家向我服軟為止。」

趙儉拎著大刀要出去拚命,被荷兒與張老伯拉住,只得在屋裡大聲叫罵,眼睜睜看著鮑雲豹在院里背著手,走了幾步,狂笑了幾聲,躍牆而去。

王進福:「我們找楊爺說理去,難道就不管管他的人?」

趙儉的獨眼兒有些淚花兒,「全家受辱是第一宗,楊伯雄就是懲治了這貨,必會將這事宣揚開,藉機滅了我在平陽城的風頭,往後我還有何臉面指派弟兄。」

王進福:「要不要將耀祖也喚來?」

趙儉搖搖手:「我已將大哥一家拖進來了,耀祖還有一大家人要管,咱哥兒仨還是留個置身事外的好。」

王進福突然想起,「知府老爺見過你我,他是個青天大老爺,說與他定給我們做主。」

趙儉:「我們無任何證據,鄧大人怎會管這等事。況且,不是你我想見就能見到的。」

王進福又道:「還去禮房找那個常大人,請他給知府老爺帶個話,就說我們有急難相求,想知府老爺是會見我們的。」

王正陽一邊看著、聽著,心裡已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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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的平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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