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主李拐子
李拐子家在半山腰。
越往山上走房子越好,破敗不堪的窩棚變成磚瓦房。
遙望山巔,張義看到一座岩石壘起來的大城堡,那就是霸主曹將軍的巢穴。
一目了然,磨盤城分為三個等級。
上等人是曹將軍及其親信,中等人是地主、惡霸和姦商,下等人是佃農和工匠,至於苦命奴和兩腳羊就不算人。
磨盤城如同一個大磨盤,非把人們的血肉榨乾不可。
張平安就被折磨到身心憔悴,他穿著自己最體面的衣裳,洗得發白,布滿補丁,瘦削的身子在風中走起來都發飄。
張義的心裡不是滋味。
踏進一座諾大的四合院。
一群打手鄙夷的望著叔侄倆。
管家去通報,立在院子里等了十幾分鐘,才被喚進去。
……
「他就是你的侄兒?」李拐子斜眼盯著張義,傲慢道。
這個中年人是重度肥胖者,兩腮的肉都耷拉了下來,粗壯的脖子上掛著一串金鏈子,身穿一件淡黃色長衫,透露出一股濃濃的土豪氣。
他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捏著一根兩尺長的金煙桿,吧噠吧噠吸著旱煙。
「是的,李爺,他就是我的侄兒張義,」張平安習慣性的點頭哈腰道,「十多年前,他在北方荒山中遇到異人,傳授他本領,我的侄兒讀書破千卷……」
「哼!」李拐子打斷張平安的話,冷冷道,「這話你早上說過了,少啰嗦。你想給侄兒找活干就明說,甭特么的編故事騙大爺。」
張義目視李拐子,不卑不亢道。
「李爺,我不是來找你討飯吃的,我勸你別說髒話,對我叔叔要尊重。誰吃飽撐的會騙你,真的假不了。」
噗!
李拐子猛的吐出一口煙霧,被嗆住了,怒道。
「你一個山裡跑出來的野小子,敢這麼和大爺講話?啊?反了你!你說是真的,那你給大爺說說是哪一千卷書,說不上來你就做大爺的奴才!」
「好啊,你聽清楚了。」
張義仰天一笑,背誦出一連串的書名。
他博覽群書,一年最少看上百本書,從初中看到大學,何止千卷。他求知慾強,國學、歷史、宗教、哲學、物理、軍事和名人傳記等,無不涉獵。
可以說,他的腦海里裝著一個龐大的知識庫,古今中外的知識融會貫通,假如不是穿越過來的話,他本來要讀博士的。
就算在文明時代他都是出類拔萃的存在,更何況來到連文字都快淪喪的廢土世界,這就是他對惡人們進行降維打擊的底氣。
……
張義滔滔不絕的道來,李拐子聽傻了眼,二郎腿放下來,煙鍋里也不冒煙了。
張平安驚喜的望著侄兒,老張家真的出人物了!
張義一口氣念了幾百本書,看到李拐子臉上囂張的氣焰徹底消失了,就停下來問。
「有水喝嗎?」
「你要喝水是吧?」李拐子的態度好轉道,「來人吶,上茶,把爺的好茶拿出來!」
他揮手示意張義坐下說話。
這還差不多,張義拉著張平安在客椅上坐下,他察覺到叔叔的胳膊都在哆嗦,平生何曾享受過這種待遇。
「爺又不知道真假,不過,就算你編造也不容易,」李拐子胡扯道,「你說半天,爺都沒聽到西遊記、水滸傳,更不用說金瓶梅了。倒是聽到有周易,周易這本神書你也看過?」
「李爺,你說的書我都看過。」張義坦然道。
「厲害啊,小後生,那爺來考考你,」李拐子正視張義道,「你給爺背一段周易的話。」
「易經六十四卦,窮盡天下事,我就拿乾卦六爻來說吧,」張義朗聲道,「潛龍勿用,陽氣潛藏。見龍在田,天下文明。終日乾乾,與時偕行。或躍在淵,乾道乃革。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德。亢龍有悔,與時偕極。天行健,自強不息者為君子;觀時事,知進退存亡者為聖人。」
李拐子瞠目結舌,他是聽不懂,但真的假不了。
「可以啊,小後生,」緩過神來,他連連點頭道,「咱說點兒實際的,我來問你,我有一百畝莊稼地,畝產玉米五百五十斤,我能拿到收入的三成,那我一年能收穫……」
「一萬六千五百斤。」張義脫口而出。
「啊?你不打算盤不掐手指,咋算出來的?」李拐子愕然道。
笑死,這是連小學生都會心算的數學題。
「這不難,李爺。」張義淡淡道。
李拐子的臉色好了許多,他磕掉煙鍋嘴裡的灰,重新往裡塞煙草,拿火摺子點燃。
就在這個間隙,張義的腦子裡飛速的算起另一本帳。
來的路上他就問過叔叔,像李拐子這樣的地主,磨盤城大大小小有十幾個,加起來不過一千畝地,李拐子是最大的一個地主。
廢土世界種不出莊稼,能用的田地必須經過改良,覆蓋著從大地深處挖出來的沒有受到污染的土壤,費力不說,產量也不高。
一千畝地年產五十五萬斤糧食,五成交給霸主曹將軍,三成歸地主所有。也就是說,極少數人不勞而獲,凈得八成四十四萬斤的糧食,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
而真正出力的數千窮苦人,卻只落得兩成十一萬斤,糧食哪裡夠吃,連塞牙縫都不夠。就算有土豆、紅薯和野菜等補充,也只是勉強糊口罷了。
至於苦命奴,就像牛犇說的,餓極了連草都吃。有草吃都不錯了,幾千名苦命奴的下場就是淪落為兩腳羊!
罪惡的根源就在於黑暗的秩序,暴力統治、土地壟斷加畸形分配,如同套在大眾脖子上的枷鎖,活著不如狗,死了肚裡埋。
張義越想越生氣,咬緊牙關。
……
「你是不是餓了?」李拐子誤會道,轉頭喊一句,「來人吶,端一盤窩窩頭,上一碗老鹹菜。」
很快有女奴端上來。
「吃!」
地主家的飯不吃白不吃,張義抓起一個窩窩頭遞給叔叔,兩人就著鹹菜疙瘩大口吃起來。
「你讀書不少,可惜是山裡出來的野人,不然的話我就把小女許配給了你。」李拐子遺憾道,「不行,門不當戶不對,所有人都會看老李家的笑話,不說了。」
這是嫌棄張義的出身不好。
拉倒吧,地主家的女兒好吃懶做,倒貼都不要。
張義不吭聲,只管吃。
「這樣吧,張義,我看你是一個人才,你來給我做帳房先生,一年給你二百斤糧食,相當於你叔干兩年了。」李拐子拉攏道。
張義搖了搖頭。
「嫌少是不是,加五十斤,不能再多了。」李拐子加大砝碼道。
「免了吧,」張義一口拒絕道,「李爺,話說岔了,我來是想請你跟曹將軍說句話,我想在曹將軍那裡謀個差事。」
李拐子露出憤怒的表情,他沒見過一個山裡人這麼不識抬舉,一年給二百五十斤糧食的豐厚待遇,都不帶搭理他的,丟面子。
「說得好聽,張義,你給我種過地還是挑過水?我憑啥幫你跟曹將軍說話?」李拐子怒道。
「對你有好處。」張義穩如泰山道。
「啥好處?」李拐子納悶道。
「李爺,我看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張義笑道,「一旦我被曹將軍重用,反過來我就會幫你,難道你不想擁有更多的田地?」
當然想了。
張義一句話說到李拐子的心坎上,他早謀划著兼并其他地主的土地,但此事頗為棘手。假如張義能成為曹將軍身邊的紅人,幫他一把,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哎呀呀,我就說張義是一個人才么,干帳房先生太委屈了,我看你能做曹將軍的大軍師!好事啊,張義兄弟……你說話算數?」
張義笑著點頭,兩人洽談一番達成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