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己
沒錯，在卡莫爾一直以來的認知中，自己本身是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不，不只是卡莫爾，絕大多數人的內心都是如此。
這是人的本能，在沒有日復一日的環境熏陶下，絕對不會輕易改變。
淚水從卡莫爾的眼眶裡止不住的流出來，他的腦袋裡堆滿了五個字：「艾琳娜死了！」
「我早就說過很多遍了，卡莫爾，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在你的潛意識裡，始終都以自我為中心，別人的死亡對你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
卡莫爾捂著腦袋，他拚命的搖頭，嘴裡低聲念叨：「不是……不是這樣的……」
「如果你真的把家人看的比你還重要，當那把劍真正放在你脖子上時，你又為何下不去手？」
卡莫爾一時啞口無言。
黑霧迅速遊動到卡莫爾旁邊，對著他耳畔輕輕說：「選錯一次沒有關係，我是個慷慨的人，我會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卡莫爾的瞳孔猛然一縮，他下意識的想要扯住黑霧，但再抬頭時，那翻滾著的黑色霧氣已然拿起了那把殺死艾琳娜的刀。
這次刀尖對準是不是別人，而是母親。
「卡莫爾，我好奇你的選擇，這次你又該如何應對呢？」
對啊，他該怎麼做呢？
他也不知道。
是舉起劍殺了自己，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那把閃爍著森森寒光的匕首刺穿母親的喉嚨？
卡莫爾雙手顫抖，費力的舉起那把染血的騎士寶劍。
這一舉動面對的無疑是黑霧更加肆無忌憚的嘲諷。
「你在害怕，你在畏懼，一直以來你都懼怕著死亡，你是個膽小到只懂得逃避的懦夫！」
黑霧的存在無疑將卡莫爾內心深處最不願面對的東西瞬間放大了無數倍。
他是一個自私到骨子裡的人，但這就是事實，他不會改變，至少現在不會，對於自己，卡莫爾始終放在第一位，對於別人，尤其是自己的家人，他也只能去愛護，去珍惜。
同樣，他不知道這是事實還是幻境，他只知道這是那片黑霧的領域。
這是一場專門針對自己的死局，順著黑霧的意思走，卡莫爾這輩子都逃脫不開思想的囚籠。
人人都說道德是用開約束自己的工具，這種觀點沒有問題，道德存在的意義便是用具有良知的理性壓制人本身的獸性。
但是對於一個合格的王者而言，他自己本身絕對不會受制於道德，他只需要分清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什麼對自己有利，什麼對自己沒有任何益處。
身為領導不死者的神靈，在面對生死抉擇時，卡莫爾必須是冷血的。
這並非為自己尋找理由，所有人都是環境的造物，環境選擇人，不適應新環境的被淘汰，適應新環境的則繼續生存。
仁義道德不應該排在優勝劣汰前邊，能讓自己本身存活下去，才應當是首先考量的。
自私絕對不是罪，相反，從生命的角度來講，不自私才是最大的罪惡。
倘若自己死在了這裡，那團黑霧也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母親。
卡莫爾抑制住那顫抖不已的雙手，他舉起了染血騎士劍，這時那雙眼睛變得堅毅如鋼。
「你要決定了嗎？卡莫爾，是殺死自己，還是眼睜睜的看著你母親被我殘殺？」
卡莫爾沒有回答，而是一步一步提著劍往前走。
黑霧見狀還以為眼前這個自不量力的傢伙又想對自己動手。
「沒用的，在這片天地中，我就是神，沒有人能傷的了我。」
卡莫爾擦去眼睛里的淚水，毫無畏懼的站到黑霧身前。
「你錯了。」
黑霧有些詫異，「錯，什麼錯？」
「當一個人被逼到絕境時，那些能約束他的東西全都會化作拚死一博的動力。」
「所以你想要幹什麼，像剛才一樣那著劍刺我嗎？」
「不。」
卡莫爾深深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妹妹和哭嚎不止的母親。
而後舉起騎士劍，重重刺下。
「什麼！？你在做些什麼？」
黑霧驚呼出聲。
滾燙的鮮血濺了卡莫爾一臉，或許早已經在腦海中預想了多次，他的雙眸沒有哪怕一絲絲波動。
母親捂著噴血的脖子，用那雙眼睛不可思議的瞪著卡莫爾。
沒錯，他用劍刺穿了母親的喉嚨，那個始終都未對他發過脾氣，一直以真心待他的母親。
「對不起。」
卡莫爾碎碎念了一聲，然後毅然決然的把劍刃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他看向黑霧，腦海中再無半點波瀾。
「再見。」
唰！
劍刃劃過，鮮血噴涌，卡莫爾的身體重重倒下。
騎士劍上的神血一點一點融進不死者的血脈。
在這裡自己不可能傷害到黑霧，也根本無法說服他，既然什麼都改變不了，那就選擇什麼都不改變。
「啊！！！」
黑霧叫喊的痛不欲生，四周空間寸寸崩裂。
卡莫爾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知道這次他賭對了，都是假的，還好都是假的。
恍惚間，他竟又站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沒有半點傷痕。
遠方燈火通明，正有一道人影慢慢朝著自己走來。
那個人全身被黑霧包裹，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卡莫爾才看清他的臉。
「這怎麼可能？」，他嚇了一跳。
那個人竟然跟他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銀灰色的中長發，高瘦的身材，以及那張陽光帥氣的臉。
任誰看到一個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你是第二個只憑自己的意志就能勝過我的人。」
「第二個，什麼意思？」
另一個卡莫爾微微搖頭，「抱歉，我很嚮往自由，所以我不會屈服於你。」
卡莫爾心裡已經有了個大概，眼前這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傢伙跟剛才的那團黑霧很有可能是一個人。
「你到底是誰？」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們自此共享生命，密不可分，一方死亡，另一方也會死亡。」
「誰要跟你共享生命？」
卡莫爾抬起手想要抓住他，可兩人中間就像隔了一層無形的空氣牆，任憑卡莫爾如何用力也觸碰不到他。
「我會擁有和你一樣的記憶，一樣的能力，我會變成另一個你。」
「我決定給自己取一個新的名字，就叫奧丁，哈哈哈，這應該是你原來那個世界上某個神話的眾神之主。」
「當然，作為補償，我會將我身體的一部分送給你，說不定關鍵時刻還能夠保住你的性命。」
聽到黑霧說到這兒，卡莫爾瞬間遍體發寒。
他複製了自己？甚至連帶著自己的記憶和能力也一起複制了？
那他是否也擁有不死者那極難殺死的特性？
這太過可怕了。
奧丁沖著卡莫爾咧嘴一笑，而後身形彌散。
「等等！」
卡莫爾立刻衝上前，想要抓住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
可就在這時，整個空間瞬間撕裂。
「咔嚓！」
入眼處是茂密到望不到邊際的叢林，正午時分的太陽光洋洋洒洒的照在卡莫爾的臉上。
他又回到了現實？
可自己明明是在一座荒廢的小山上，乾屍呢？芙蕾雅呢？羅薩船長呢？
掌心有個東西散發著餘熱，攤開掌心一看，是一塊通體藍白色的玉佩，玉佩呈半圓形，上面刻著一條跳動的魚，弦上有裂痕，似乎應該還有另一塊玉能跟自己手中這塊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塊。
想到這，卡莫爾就不由得想起了那個跟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他到底是誰？又來自於哪裡？
為什麼偏偏要給自己留下這樣一塊殘缺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