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科學的種子
圖拉村只是一個小小的牧村，村子總共不到五十戶人家，總人口不足三百人。
這裡的人絕大部分都信仰著一種叫做沃瑪教的宗教。
出於好奇，袁野透過窗子往外面看去，能夠看到小小的廣場上聚集了村子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他們跪在地上，擺出虔誠的姿勢，聽著人群中間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高聲地宣講。
這個穿著黑袍的男人就是安雅剛才所說的神官了。
隔得遠，聽不清那個男人到底講了些什麼，隨後就見他帶著眾人一起禱告。
作為一名堅定的無神論者，接受過唯物主義高等教育而且身為科考隊員的袁野是壓根不信這些的，要說他唯一信仰的，那就只有科學。
窗外的場景讓他覺得壓抑，嘴裡輕輕地叨了一句，「這個世界真的是奧拉創造的嗎……」之後便拉上了窗帘，不再去關心。
他現在要做的是趕緊養好傷，然後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咳咳。」
一陣男孩的咳嗽聲從門口傳來。
袁野意識到原來屋裡還有其他人。
循聲看去，一個小男孩躲在門口偷偷朝里瞟著。
小男孩一頭栗色的捲髮，頂著一個紅紅的小鼻頭，兩個圓溜溜的小眼睛顯得很機靈。
被袁野看到，小男孩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腦袋。
他就是和姐姐安雅一起將袁野救回來的艾克。
看著這個大概十一二歲的孩子，袁野用笑容向他表達了善意，招了招手示意讓他進來。
艾克膽小地走到袁野跟前，小聲說道：「我叫艾克，你呢。」
「袁野。」
「我是安雅的弟弟。」
袁野微笑道：「看出來了，你們長得挺像的，你今年多大了？」
艾克不好意思地回道：「十五。」
袁野輕輕皺了一下眉頭，艾克的體格瘦小，乍一看也就跟十一二歲的孩子差不多，沒想到都十五歲了，這個年齡放在國內都要上高中了。
他姐姐安雅看起來就是十七八歲該有的樣子，同一個家庭的孩子吃的都差不多，姐弟倆的個頭差了這麼多，很有可能是發育遲緩或者患有某種疾病。
說話的時候，艾克又輕輕地咳了兩聲。
袁野略感好奇地問道：「你不去禱告嗎。」
艾克搖了搖頭。
他的反應里完全沒有他母親那樣的虔誠，甚至還能看出來一絲輕蔑。
這樣的態度讓袁野對這個孩子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在這麼一個宗教信仰濃烈的環境里，竟然會有不信教的人，或許是出於這個年紀的叛逆？
袁野問道：「你不信真神奧拉嗎？」
「不。」
艾克回答得很堅定。
「為什麼？」
「……」
這一次艾克警惕地看著袁野，這少年還是懂得危險的，他明白在這樣的環境中如果說出自己並不信仰真神奧拉會有怎樣的後果。
「你呢，那你信嗎？」艾克反問道。
「不。」
袁野微笑著搖了搖頭。
得到袁野的回答后，艾克放鬆下來，同時這少年的眼裡冒出了欣喜的光芒。
每一個沃瑪教徒都是虔誠的，所以他們絕對不會否認自己信仰真神奧拉，那樣的話無異於背叛。
袁野的回答讓艾克意識到自己找到了同類。
在這個村子里，和他一樣不信仰真神奧拉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大家對他也總是敬而遠之，現在他終於遇到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你在這等著，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找到知己的艾克開心地跑回自己房間，抱來了一個木頭箱子。
木頭箱子上落了一些灰塵，看來平時他不太敢把這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袁野眉毛一挑，好奇道：「這裡面是什麼？」
「這些都是我的寶貝。」
艾克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得意，就像是一個向老師炫耀的學生。
打開箱子，裡面堆放了不少東西。
艾克取出裡面的一根蠟燭點燃，將蠟燭固定到桌子的一端，然後在中間放上一塊有個小洞的木板，牆上便出現了蠟燭倒過來的影子。
小孔成像？
袁野詫異地看著這個小男孩，這麼一個沒上過學，甚至沒受過教育的孩子，他竟然發現了小孔成像的原理。
看著袁野吃驚的表情，艾克更加得意了，說道：「這是我偷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艾克連忙改口，「這是我無意間發現的，透過小孔就能把裡面的東西倒映出來，怎麼樣？是不是很神奇。」
「嗯。」
袁野不想打擊這孩子的積極性，配合地點著頭。
「你這箱子裡面還有什麼？」
「我給你變個魔法。」
艾克搓著手，迫不及待地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盒，打開來是幾塊顏色不同的礦石。
緊接著他便開始給袁野展示起了所謂的「魔法」，他先拿了一塊銅礦石放在蠟燭的火焰上，蠟燭的火焰隨即變成了綠色。
「看到了嗎，我能改變火焰的顏色。」艾克得意洋洋地沖袁野說著，「上次我偷偷給姐姐演示的時候，她還嚇得一直說這是地獄的火焰，好在她答應我沒有說出去，不然我可就慘了。」
看到艾克那張驕傲的臉，袁野忍不住對這個充滿探索精神的少年感到欽佩，真沒想到他竟然還發現了焰色反應，如果能得到良好的教育，說不定這小子還真能有所作為。
「你猜猜我還能把火焰變成什麼顏色？」
艾克有意要在袁野面前炫耀一通，那小表情甚是得意。
袁野接過那個裝著礦石的盒子，看了一眼裡面的東西，微微一笑，說道：「我要是猜對了怎麼辦？」
「不可能……這可是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發現的，你不可能猜對。」
為了收集這些能讓火焰變色的石頭，他到處撿來石頭挨個的試，這裡的幾塊石頭都是他從上萬塊石頭中挑出來的，這也是他最引以為豪的發現，他堅信這世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些秘密。
「我要是猜對了，你就當我學生。」
「這……」
艾克猶豫起來。
主要他一直認為自己是村子里最聰明的人，如果成了袁野的徒弟，會顯得很沒面子。
袁野微微笑了，身為科學家，他非常喜歡艾克這個孩子，在沒有老師教導的情況下他靠自己的興趣愛好發現了這些科學現象，如果自己能多教教他，這孩子的未來肯定不可限量。
「怎麼，不敢嗎。」
「誰不敢了，你要能猜對，我就當你徒弟。」
「是學生。」
「好，學生就學生。」
袁野挑了一塊灰白色的礦石，笑著說道：「這個是紅色。」隨即將那塊石頭放在火上，果然蠟燭的火焰變成了紅色。
還沒等艾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袁野又挑了一塊礦石，和剛才一樣，放在火焰上之前說道：「這個是黃色。」結果正如他所說，火焰真的變成了黃色。
接著，袁野又挑了幾塊礦石，每一次說出來的顏色都精準不差。
「你是怎麼知道的！」
艾克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袁野，那些可都是他好不容易才掌握的秘密，而這個男人竟然全都知道。
袁野將那盒礦石還給艾克，笑著說道：「這就是科學。」
「科學，那是什麼？」
艾克那張天真的臉上充滿了好奇。
「啊這……」
袁野一時犯難，忽然發現要向一個從來沒有接受過教育的孩子解釋什麼是科學還真的挺難的。
想了一會，只能用最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
「比如太陽每天東升西落，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交替，天上會打雷下雨颳風，作物會開花結果……我們所見的每一件事情其實都飽含著內在的規律。」
艾克聽得如痴如醉，遲遲道：「這就是科學嗎？」
袁野點了點頭，「把這些規律總結起來，發現其背後的原理，這就是科學。」
「這太不可思議了！」
艾克發出一聲讚歎，此刻他的內心早已澎湃起來。
以前他擺弄這些東西的時候都只能算小打小鬧，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叫做科學。
說話間，聽到有人進屋的聲音。
艾克神色一緊，連忙把東西都收進箱子里，又將箱子塞進床底下，對袁野做了一個一定要保密的手勢。
恰巧這時候德容太太和安雅禱告完回來，看到兒子竟然出現在袁野這裡，德容感到有些意外。
「艾克？」
「我只是進來看看。」
艾克略顯緊張地說著。
德容沒有太在意這件事，她看向兒子的眼神更多的是無奈。
作為一名虔誠的教徒，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家人們都能成為真神奧拉的追隨者，然而兒子卻特立獨行，對入教一事一直都很抵觸。
拋開教徒這層身份，回歸到母親的角色上，德容對女兒和兒子還是很疼愛的。
晚飯時候。
艾克端著一盤羊肉來到袁野面前。
這小子對著袁野嘻嘻地笑著，「師父，你餓了吧。」
袁野一眼就看出來這小子打的什麼算盤，下午的時候意猶未盡，這會兒只怕腦袋裡想的全是科學的事。
「比起師父，我跟喜歡你叫我老師。」
「老師是什麼。」
「就是你科學路上的引路人。」
「行，那以後我就叫你老師了。」艾克得意地笑著，「老師你快吃吧，這些都是我為你挑的最好吃的部位。」
袁野也不客氣，這麼多天沒吃肉，光是聞著那味就快把他給饞死，當即抓著肉就往嘴裡塞。
羊肉入口的瞬間，一股奶香味直衝鼻腔，整個嘴裡都是羊油的香甜，袁野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看袁野狼吞虎咽的吃著，艾克說道：「老師，你慢點吃，別噎著。我這兒還有些鹽，你沾著吃，這樣更美味。」說話間，掏出來一個小紙包，打開來裡面是一點粗鹽，顏色還有些偏黃，一看品質就不太好。
不過袁野沒有多想，用羊肉沾著鹽就吃。
不得不說沾了鹽之後的羊肉味道變得更加鮮美，一盤羊肉吃下去，整個身體都暖和了起來。
只是在他大快朵頤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艾克看那一小包鹽的表情，就好像那些鹽是黃金一樣珍貴的東西，相較之下那一盤羊肉反而不算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