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半仙
依舊是昏暗的夜晚，幽靜而深沉。
不知何處傳來的吱喳聲和射在眼帘上強烈的灼熱感讓章詩雪張開了眼睛。但是令人暈眩的燈光加上腦子裡彷彿有千百個鍾同時響起似的頭痛感，又令她再度合上了雙眼。
努力想回憶起昨晚的事，卻徒勞無功。只依稀記得昨夜自己似乎是被幾個老友拉了出去唱k，結果喝了不少酒，在回來的時候實在是忍不住睡意，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看著周圍完全陌生的房間，章詩雪並沒有像普通人那樣大喊大叫，而是安靜的思考著目前的狀況。
自己很安全，身上沒有少任何東西……是認識我的人幫助了我嗎？章詩雪如此想到。
實在是太大意了，沒想到會被幾杯啤酒灌倒，如果被壞人盯上，那自己十有**逃不過這一劫。思考到這一點，一道寒流湧上了她的身體。
眼珠加速著查看自身目前的處境，卻不知她醒來的這些動作全部被人收入眼底……
「你醒啦？」
是誰？是認識的朋友嗎？挺熟悉的聲音……在哪裡聽過……。
「本以為你要睡到早上才會醒的，沒想到這麼快……恩，現在才凌晨四點。要不要喝咖啡？還是水比較好？」
一個青年男子的身形漸漸從房間內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滿臉的絡腮鬍，年齡大概在三十歲左右，不算英俊的臉龐，不會超過一米七五，也不會低於一米七的身高，唯一值得肯定的是他有一雙深邃無比的瞳孔，算得上是那種大路貨的普通男子。可他卻能給人一種很怪異的感覺——閉上眼睛，僅僅過了片刻，這個男子的模樣似乎就在心中慢慢淡化下去。
章詩雪心中一驚，這傢伙的來頭不小啊。
心下戒備，一隻手暗暗發力，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鞋子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問道：「請問你是？」
章詩雪的這些小動作當然沒有瞞過這間屋子的主人，嘴角輕輕拉出一個不為人察覺的幅度：識大體，不衝動，這女孩不錯，要是給我做兒媳可比那個丫頭好多了，可惜……
「你想要在這裡說話，還是去外面的屋子？」微微一笑，房主人退出幾米，拉開了一扇房門，銀白的燈光碟機散了整個房間的黑暗……
不是敵人？從對方的身上感受不到一絲的惡意，只有淡淡的關心，不多不少，恰好應該是一個好心人對於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該有的分量。
章詩雪飛身而起，衝出了這間卧室，可進入另一間房子所看到的情景卻讓她臉頰一陣抽搐……
「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我這裡有頭痛葯，還是要胃腸葯？」
關懷的話語始終無法掩飾客廳的髒亂以及異味……
不會吧？
章詩雪瞠目結舌無法言語，下意識的靠在了劣質木頭做成的門板上。
唔、像是煙味又像是什麼怪味似的男人的味道，這到底是豬圈還是狗窩？這樣的環境下人類真的能夠生存下去嗎，難倒人類的生物進化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我到底是沉睡了千年還是萬年？
惡臭撲鼻，章詩雪只差沒再度昏厥過去了。
看到少女驚嚇的表情，房主人有點不好意思的用腳踢出了一塊平整的區域，並將那個勉強可以稱得上是沙發上的垃圾掃到了地上，訕訕的露出抱歉的尷尬笑容。
「抱歉啊，我徒弟不在，我就懶得打掃衛生了。也就將就點吧，把醉倒在路邊的你抬回這裡來可是很累的哩。」
「醉倒在路邊？在……哪裡？」
大意了啊，自己居然會這麼不小心，以前的話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才對。沉浸在房主人剛才的話語中的章詩雪沒有發現眼前男子眼中的笑意。要是被她發現，憑藉章詩雪的智慧十有**能猜出是眼前的男子搞的鬼。
「你不記得啦？就在附近ktv不遠處的小吃街，你醉倒在路邊，幸好是我先看見了你，要是被街上的流氓發現，那你就麻煩了。」
「我……！？」
章詩雪企圖再度編織起記憶的絲線，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似的：在ktv唱歌，然後喝了很多酒，就下來又去深夜的燒烤攤繼續吃了一頓，過了不久因為小雨打電話來催自己回家，所以自己在辭別老友后一個人回去了，在走過小巷想要前去馬路邊叫計程車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一陣頭暈，然後就倒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章詩雪又開始糾結為什麼會醉的不省人事這個問題，按一般情況而言那點酒量別說是讓她醉倒，就連讓她臉色發紅都做不到，怎麼會發生這麼反常的事情？
迷惑的一抬頭，發現了房主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在說：壞女人這下子遇鬼了吧？
「想起來了吧？真是的，現在的年輕女人都不知道節制一下，像我才二十歲的時候，那時候想要看見女孩子穿黑絲，跑遍整個天元市都看不到一個。」房主人絮絮叨叨的說教道：「還有啊，抱著個喝醉的女人在街上走可是很羞恥的，我可是一路上都在提心弔膽，就怕警察突然出現來查問我，要是被那些蛀蟲隨便安排上個企圖強姦醉酒腐女的帽子，那我這輩子就毀了。幸好一路上平平安安，你也醒了……」
「還有，你怎麼會倒在路邊？不是被男人拋棄了吧？」
慌張的看著微笑的男人，這恐怕是章詩雪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態。
儘管嘴上嘟嚷著，房主人還是一邊說話一邊為醉酒醒來的少女泡了一杯咖啡。濃郁的香味漂滿了整個狹窄的房間，將異味稍稍鎮壓了下去，再加上鼻子已經開始適應，使得屋子裡的氣味不像一開始那樣令人無法忍受。
章詩雪這才稍微撫平了繃緊的神經，捧著因宿醉而疼痛不已的額頭，開始環視整個房間。
十平米大小的客廳，左手邊的門後有個小小的廚房，四周牆壁上貼滿了已經有些破損的牆紙，客廳靠窗子的那一面有一面很大的鏡子。
「房間實在太窄了，掛一面鏡子可以使房間感覺起來寬敞些。」
看見章詩雪對著鏡子深思，續上一杯咖啡給還在半發獃狀態中的少女，如此解釋道。
「那是你兒子？」
指著右手邊桌子上的一張照片，章詩雪突然發問。
那是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的照片，大人露出微微笑容，而少年則一面對著鏡頭吃著冰糖葫蘆，一面做鬼臉。大人和眼前的男子有九成相像，章詩雪可以肯定是那就是眼前的房主人，而那小孩卻給她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那眉宇之間的神色使她感覺到自己一定認識那位少年，可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
「不是，那是我的徒弟，是我的老友託付給我照料的……話說，他從小到大還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一面啊。」有些唏噓的語氣，話音中不難聽出他對照片里的孩子的喜愛。
走向牆邊，靠牆的小矮柜上擺了很少幾張有些顯得老舊的照片，拍攝對象幾乎全是她第一眼看中的那個少年。其中有一張特別醒目的是少年抱著一個比他年紀要小上很多的冷漠少女哈哈大笑的表情：少女眼神冰冷，少年臉上有幾許血痕，以透明澄靜的天空和平原為背景，少年一身校服，而少女則是一身醫院裡面的病人服裝……
不知為何，那少女的眉目間的特徵令章詩雪的印象尤其鮮明。
那一定是自己很熟悉的人！章詩雪心下有了計較。
「她是誰？」
章詩雪一手指著照片上的少女問著站在自己身旁的房主人，臉上的表情和語氣卻沒有多少的起伏，就像是隨意的一問，如同發現好玩的事情那種心態般。
心機不錯，可惜比那個丫頭還是差了一點，表面的功夫已經到家，可心跳聲卻無法掩飾，這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可是毫無用處的做作，而且搞不好還會引來別人的不快。唉，要想呆在我那白痴徒弟身邊沒幾分心機從旁鋪助可不行……果然還是只有景丫頭最合適嗎？可憐天下師傅心吶！
心中雖是這麼自哀自怨，可房主人的嘴上卻沒有停下解說：「那是我老友的女兒，算是我徒弟的青梅竹馬吧！」
說完，房主人臉色怪怪的，接了一句：「也是我徒弟未來老婆的唯一人選。」
「他……很喜歡照片中的那個少女吧？」章詩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房主人用手指撫摸著這張照片，低聲嘆氣：「沒錯，比任何人都要喜歡，只是他恐怕自己也不知道這一點，就算知道了也會不遺餘力的逃避、否認……我這個徒弟啊，可是世上最沒用的男人啊！」
完了，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將我徒弟從這個女孩身邊拉開，就連我也不行……」
「你的意思就好像……」
沒等章詩雪說完，房主人就打斷了她的話語：「沒錯，我不希望他們在一起……」
不等章詩雪繼續發問，房主人急沖沖的說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我一周只能保持一刻鐘嚴肅的表情，我有些事想要告訴你，再不快點，就要超過時間了……」
原本總是一臉莫名笑容的房主人，現在卻突然換上一抹坦誠的微笑。章詩雪在這一瞬間甚至有了一種感動，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從沒有任何人身上感受到的溫柔情緒，給人一種想要親近眼前男子的魅惑。寧靜的氣氛在空氣中擴散。
「我叫劉仙農，也有人叫我劉半仙……」
房主人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