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是你么?
「鬧鬼?」
路承安皺著眉看著竹幽,「可有查到是什麼人所為?」
竹幽搖了搖頭,「我們對丞相府已經嚴加把控,並沒有看見有任何人進出。但的確有人聽見丞相府傳出哭嚎,十分凄厲。」
「呵,回來了么……」
路承安笑了笑,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聽說大理寺卿也在查這件事兒?」
「是,要不要我去叫停?」
「不用。」
路承安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星光點點,不知哪裡飄來的一片黑雲,將皎月遮了大半。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接住無形的光,卻是落了個空。
「既然有人想查,便是任他們去吧。」
「只是……」
竹幽看了看路承安,斟酌著開口,「只是雲樂姑娘好像也被牽扯其中,我怕會有差錯。」
雲樂,是了,自己差點忘了那個麻煩精了。
路承安沉默了一瞬,是雲樂要查,還是有人借雲樂的手去查?
「派人護著。」
「還是竹七么?」
「嗯。」
「是。」
前朝丞相的老宅已經荒廢,多年來因為忌憚皇帝也無人敢靠近,說到底,也是首輔路承安的祖宅不是。
雲樂看著有些斑駁的大門,若有所思。
「大人,若是首輔知道你私自探查他的老家,他不會怪罪與你吧。」
君如珩連自己的眸子都沒有抬一下,只是冷冷的回道:「若是首輔大人知道你被刺殺之原因,大抵也是會怪罪你的吧。」
雲樂果真訕訕的噤了聲。
皎潔的月光照在門前兩座石獅上,投下扭曲的黑影,緊閉的沉重的老門被緩緩推開。
嘶啞難聽的開門聲像是驚醒了沉睡的一切,卻又很快的回歸寂靜,石獅依舊在沉睡,荒草叢生的前院也在沉睡。
看著院中凄涼的模樣,雲樂有一刻的恍惚,步子也有了些遲疑。
君如珩率先踏入了前院,他回眸看了一眼雲樂,並不作聲,雲樂沉吟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常年的風吹雨打似乎並不能改變什麼,這所宅子如它往日一般挺立,卻的確是被歲月改變了許多。
是斑駁的老牆,是殘破的青磚,是荒草凸出的角落。
君如珩站在院中,看著腳下已經清洗不掉的血跡,眸子微沉,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倒是雲樂先進了屋子,君如珩這才後知後覺的跟了上去。
屋中陳設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兩人逛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不一樣的。
雲樂抿了抿唇,看著站在主屋中沉思的君如珩,有些不願出言打擾。
「你想說什麼?」
雲樂愣了一瞬,這才說道:「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就算是有什麼蛛絲馬跡也怕是……」
「如果真的是有人因為往事要殺你,你猜他會不會回到丞相府?」
雲樂白了他一眼,「不會。」
「可是有人會。」
他取出袖中的火摺子點燃,示意雲樂上前來,雲樂便是湊了上去。
牆上噴洒著血跡,但是已經發黑,更像是污漬。
貼著牆面上放的幾把椅子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空氣中也瀰漫著難聞的味道。
可是偏偏桌角似乎是被人刮蹭了一下,灰塵被拂去,很是礙眼。
定睛一看,像是人的指紋。
雲樂抬眸看著君如珩,「這麼小你都看見了?」
君如珩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的繞到書架後面去找其他的東西了。
雲樂忍不住皺了皺眉,她嚴重懷疑,方才君如珩點燃火摺子完全是為了方便自己吧?
也不知道君如珩是碰到了什麼,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咔噠的聲響,隨即便是沉重的摩擦聲。
雲樂瞧見角落裡赫然是緩緩打開了一道暗門,她詫異的去看君如珩。
只見君如珩面不改色,淡然道:「當初丞相府被圍了個水泄不通,若是真的有人逃出去了,那也是通過暗道逃出去的。」
所以他是來找暗道的?
雲樂點了點頭,隨即便是望著漆黑的甬道,「就算找到了又能怎麼樣?就算推演當年的事兒你又能怎樣?」
真的要揭開冤案,推演這部分有什麼用?
君如珩自顧自的踏進漆黑的甬道,淡漠的聲音卻是沒有斷的。
「你這麼激動,莫不是你心中有鬼?」
雲樂心中當然有鬼,當君如珩打開暗道的時候,雲樂腦海中便是閃過了一個念頭:玄肆騙了她。
穿過漆黑的甬道,進入的卻是一件密室。
只是密室里空蕩蕩的,除了一扇角落裡的屏風什麼都沒有,只有火摺子一閃一閃的,即將熄滅。
雲樂抱著手,大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哎呀,看來這並不是什麼暗道呢。」
此時火摺子也滅了,密室里唯一的光亮也消失不見,雲樂什麼都看不見。
「我連夜翻看了當年的檔案,但是只有記錄的寥寥幾筆,和外界所說的別無二致。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奇怪,流傳的東西若是無人質疑,那便不是真相。」
雲樂往後退了退,可是眼前是黑暗,身後也是黑暗,她甚至判斷不了君如珩此時的位置。
「那大人是覺得當年有人陷害宰相?還是覺得首輔大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日有人密報先皇丞相欲反,當夜便是派人屠戮,這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更像是……」
「早有準備?」
雲樂接過了君如珩的話,「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預謀已久的栽贓嫁禍,因為發生的太快,根本來不及反應,大家也只能被迫接受這個駭人的事實。」
「而有能力這麼做的在當時只有一人。」
雲樂心中有了些防備,又往後退了幾步,「所以,這件事就算是查到了什麼也只能裝作查不到,是么?」
「是。」
「你今日特地帶我來這兒,其實也是想要引出對我動手的那人,是么?」
「是。」
「你覺得他可能是前朝的人?」
「是也不是。」
「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良久,君如珩都沒有回答,雲樂抿了抿唇,又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大人?」
一陣風刮過,雲樂微微蹙眉,君如珩不知何時站到了雲樂的身後。
雲樂本來可以躲過的,但是她還是停頓了一瞬,便是很順利的被君如珩緊緊的勒住了脖子。
他死死的將雲樂禁錮在自己的懷中,語氣依舊如方才一般的鎮定淡漠。
「我更覺得這一切都是你的自導自演,是你引我重查舊案,是你引我來的丞相府,你像是暗中誘導的線,若隱若現。」
雲樂咽了咽口水,「大人,明明是你帶我來的丞相府。」
「是,是我帶你來的,這才是你的高明之處吧,不著痕迹的讓人順著你的計劃來。」
此時的君如珩似乎是陷入了一種糾結之中,他像是抓住了一條關鍵的線,不斷的抽絲剝繭,卻又覺得自己抓住的不是關鍵,而是下一個陷阱。
「雲樂,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想要什麼?」
雲樂拍了拍君如珩的手背,似乎是要安撫他。
「大人,你最近實在是太累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可是君如珩並沒有鬆手的意思,兩人僵持著。
雲樂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大人,我只是想要查出殺我之人罷了,什麼勞什子的往事我並不清楚,你扣下的帽子我可戴不下。」
「是么?」
君如珩語氣平淡,「最開始我也覺得是我多想,但從容司言開始,到蘇景熙再到蘇九,總感覺有人暗暗牽引。雲樂,當真不是你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突然,有昏暗的亮光漸漸走近了,帶著幾人輕輕的腳步聲。
君如珩微微側目,裹挾著雲樂便是躲到了屏風后,兩人皆是噤了聲,連呼吸都是放慢了的。
那人舉著火把站定,沒有繼續向前一步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似乎是在等待。
「出來吧。」
是路承安的聲音。
君如珩這才鬆了手,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轉身便是走了出去,「首輔大人。」
路承安瞥了一眼屏風后不肯出來的人影,只是淡漠的點了點頭。
「聽說大理寺卿在調查丞相謀逆案?可有何進展?」
君如珩毫不畏懼,「微臣無能,但是微臣有一問,還需首輔解疑答惑。」
「難得你會有事要問我,說吧。」
他抬起眸子直視著路承安,「當年丞相真的有謀逆之心么?」
屏風后的雲樂不由得搖了搖頭,他很有膽子,自己很欣賞。
隨即又忌憚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暗暗感嘆,自己也很有膽子,自己也很佩服自己!
短暫的沉寂之後,路承安依舊波瀾不驚,「是。」
他睥睨天下般的賜了君如珩一個眼神,「還有問題么?」
君如珩垂下眸子,「微臣,告退。」
身後的竹幽隨即便是讓出一條道來,卻是忽的出聲,「既是舊案,那便有舊案的道理,大理寺繁忙,大人還是要專註現在長安的事兒才是。」
君如珩的身子頓了頓,腳下的步子卻是沒有停的。
路承安依舊立在原地,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竹幽便是將手中的火把插在一邊,退了出去。
路承安看著那扇屏風,淡淡的說道:「人都走了,你還躲著幹什麼?」
「嘿嘿。」
雲樂探出半個腦袋嘿嘿的笑了幾聲,隨即便是乖巧的走到了路承安的跟前,「好久不見啊,首輔大人。」
路承安勾了勾唇角,微微挑眉,「嗯,的確是好久沒見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雲樂,「可有受傷?」
雲樂搖了搖頭,「沒有,只是……」
「只是什麼?」
雲樂仰頭看著路承安,「當初逃出丞相府的那個孩子是誰?」
路承安並沒有立即回答雲樂的話,只是伸出手指捲起雲樂的一縷髮絲,慢慢的把玩著。
雖然是染著笑的,但是這抹笑卻不達眼底。
「你問這些幹什麼?當年除了我,丞相府誰也不曾剩下。」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何曾騙過你?」
雲樂聳了聳肩,「可是為什麼會有人要殺我呢?難到不是因為此事?最近我也沒張揚啊……」
路承安一下子便是樂了,「是么?我看想要對你動手的人可多了去了。」
誰知雲樂一下子便是炸毛了,「怎麼會!我一直安分守己,恪守本分!」
「噗,這話你倒是真的敢說。」
雲樂嘿嘿傻笑了幾聲,「這是自然。」
路承安鬆開了卷著雲樂髮絲的手,「早些回去吧。」
路承安轉身的瞬間,一直緊繃著的雲樂這才鬆了口氣,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起了一層冷汗。
她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又快步跟上了路承安的腳步。
「大人,你看,都這麼晚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大人,你慢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