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報復回去
在娃娃的背後發現了她的名字,葛姝曼從看恐怖片的經歷里大概猜到這是一個詛咒娃娃。
娃娃的臉被刀划爛,看得出人對她的臉有多大惡意。
挺沒意思的。
葛姝曼看了娃娃一陣,眼裡沉澱莫名情緒,最後她把娃娃和那些紙團垃圾丟進垃圾桶,表情淡淡沒有多說也沒有多做什麼。
不管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坐回位子上后就拿出第一節歷史課的書,單手撐起腦袋。
其他學生彼此交換眼神,但他們都對剛剛發生的事保持靜默。
雖然葛姝曼很漂亮,但是其實很多人都能感覺到,即便是上去搭話,葛姝曼會理會,但是那疏離感無時不在。
像隔著一層薄壁,沒人能真正接觸她。於是啊,造成現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不正是因為她自己嗎?他們這麼想。
過了一會,班上陸陸續續的人來齊,歷史老師也在打鈴時刻進入教室。
這個天氣坐在床邊吹風,那是真的舒服得讓人骨子都軟了,特別是在伴隨平鋪直敘沒有起伏的日本歷史課的旋律之中,就讓人想,就想……
葛姝曼單手撐著腦袋,頭一點一點,披散的黑色捲髮已經有很大部分都擋住了她的臉耷拉在課本上。
她手中拿著一桿粉色按壓式中性筆,還在無意識地比劃,課本上已經經過二次創作的女裝織田信長更是多了許多到飄逸的背景劃線。
作為旁觀者之一的吉野順平怎麼也聽不進去課,他看著餘光投注在睡著的少女身上,感到難言的悲傷和不解……
他不明白……
明明經歷了那麼惡劣的欺凌事件,為什麼還能像沒有事一樣安睡。
明明……沒有朋友,永遠都是在路上便利店買著簡易的早飯。午間時刻沒有便當,都是前往校外餐廳或是又吃便利店。
她形單影隻,卻又讓他那麼羨慕——
羨慕她直接了當的拒絕,對什麼不放在心上,羨慕她自由洒脫,自顧自地不帶陰霾地遠離群體,自在快樂。
羨慕她,遠離人群的勇氣和孤傲。
—
下課了,吉野順平坐在座位上收拾東西,周圍同學成群結隊走出教室,下節課是實驗課。
他瞥了一眼葛姝曼,她還趴在桌子上臉埋進臂彎熟睡。人越走越多,她周圍的同學已經走完了。
沒人提醒她上課……
吉野順平糾結許久,但是教室的人都走光了,這種情況下他糾結已經無濟於事,如果就這麼走掉的話,他絕對會產生愧疚。
他走向靠窗的這邊,第一次離葛姝曼這麼近,一種忐忑心理油然產生。
深吸一口氣后,「醒醒…醒醒,曼曼同學,要上實驗課了——」
「唔……」
吉野順平看著頭埋入雙手臂彎中睡著的少女聽見聲音后緩慢動一下,纖細腰肢抵在桌沿,垂在肩上的黑色捲髮微微晃動,在少女的耳朵,小巧玲瓏的星星耳釘折射耀眼銀色的光芒。
她側過臉只露出一隻眼,睡眼朦朧的,慢吞吞道:
「下課了么……」
教室里除了他倆已經空無一人了。
很久沒和女生接觸說話,吉野順平緊張地準備回復時,他聽見少女嗓音拖長,還帶著一絲半夢半醒的不真切囔囔說道: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吉野順平愣住。
「夢見我成為了一顆星星。宇宙好冷好冷,但是有千萬顆和我一樣,閃閃亮亮的星星陪我。
我們化作無數炫彩光線穿梭星雲之中,出逃在銀河系之外,在無垠宇宙攜手流浪,向許多溫柔的星球打招呼…」
大開的窗戶外是層層疊疊蒼翠樹葉,微風不燥,白雲悠閑浮動在湛藍天空中。時間倉促的河流與吉順順平的呼吸在這種時刻奇異的停息——
「好浪漫啊……」葛姝曼輕輕感嘆。
吉野順平喉頭微澀,一種情感在心頭流竄。突然,少女支起身子——
長而卷的髮絲晃動出優美弧線,五彩繽紛的小髮夾有星星、月亮的形狀,陽光照射下銀制的星星耳釘閃亮。
她臉上還殘留紅痕,看著他輕輕眨著眼,像遙遠的星星閃了一下。
她說:
「我不想去上課,我們逃課吧。」
我。
我們。
—
學校總有一些地方隱蔽又別有風味,舊教學樓的樹木高大枝繁葉茂,陽光從葉縫絲絲縷縷投下來一塊又一塊光斑。
吉野順平提著塑料袋向葛姝曼坐在的樹蔭下走去。
而葛姝曼現在舉著小鏡子,昂起臉左右端詳。額上的發因為微風輕揚露出光潔額頭,她染上粉嫩色澤勾勒金邊指甲的手指尖端微翹,貼在臉邊,對著鏡子揚起笑容,姿態嫵媚、風情萬種。
「曼曼同學。」
吉野順平將手裡的零食袋放在地上,拿出飲料,他視線不自在的偏轉,帶著小心意味地將包裝粉色的白桃汽水遞給葛姝曼——
「……給,你要的芒果乾也在袋子里。」
葛姝曼正舉著小鏡子在看自己的臉,聽到被她不清醒時拐來一起逃課還兼跑腿的「共犯」叫她,她把鏡子放下,接過桃子汽水。
「謝謝……」葛姝曼下意識摸向腿邊,恍然驚醒自己是穿得裙子,沒有裝錢,於是她望向吉野順平,「我現在身上沒有帶錢,可以下課回去給你嗎?」
「沒關係,不用給我……」吉野順平也靠著大樹坐下。
「那下次請你。」葛姝曼沒計較這些,摸魚還有零食,她很開心的從塑料袋裡翻找出芒果乾,拆開袋子,拿出一個張唇咬住后很自然地將手裡芒果乾伸向前,問吉野順平,「你要吃嗎?」
「不、不用,謝謝……」吉野順平忙擺手,低頭視線不安地聚集在草地,過了幾秒,他猶豫著開口尋找話題:
「曼曼同學喜歡吃芒果乾嗎?」
「果乾我都挺喜歡。」葛姝曼說完想到還不知道這個男生名字,「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我才轉來不知道。」
「啊,我叫吉野順平,請多關照…」
「好正式啊,吶,你就叫我曼曼吧,我叫你順平。」
在葛姝曼看來,都是兩個字的姓和名稱呼起來沒有區別。
但是聽完這句話后吉野順平明顯手足無措,張大眼睛,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糾結多久,才很小聲音喊出「曼曼……」
「嗯,順平。」葛姝曼點頭應道,在吃了幾片芒果乾后她把它重新放進塑料袋,扭開吉野順平遞給她的汽水瓶蓋,喝的第一口因為碳酸作用微微皺眉,之後眉頭就舒展了,露出驚喜表情。
「順平,你買的這個汽水口感真不錯!」
吉野順平靦腆地摸了摸頭,說:「是不二家的白桃汽水,這一款冷凍之後更加好喝,可惜了學校沒有凍過的。」
「不二家啊,我家裡還剩一包不二家的棒棒糖沒有拆封。原來它的汽水也好喝啊,可以囤一點試試。」
「其實友傑家的波子汽水也很好喝……」
「波子汽水嗎?聽說很好玩,但是沒有嘗試過。」
在交流過程中,吉野順平情不自禁露出輕鬆的笑容,他感到不可思議。
——明明幾十分鐘之前毫無交集,但是命運就這麼交織,他們一起逃課,一起聊天,還能相談甚歡。
他發現葛姝曼並不是不好接觸,相反說話中不帶敬語謙辭,比日本女生行為習慣上,說話方式上更加直來直往,深入接觸后才體會到她的直率可愛。
從來沒有和女生,不,或者說這種類型的女生過多接觸過,像今天這樣逃課,而他沒有過多的緊張——
反而遠離人群,和她待在無人的地方,他產生宛如安睡在家的輕鬆心安。
但他還有想要問出的事情……吉野順平唇已經不自覺抿起,有些猶豫道:
「曼曼……」
「嗯?」聽見吉野順平叫她,葛姝曼偏頭疑惑看去。
「關於早上那事,你是怎麼想的……」
時間沒過太久,葛姝曼一下子就聯想到了早上那校園欺凌事件!
「那件事啊!」她忿忿地放下飲料,「啊,我就有一點搞不懂了,為什麼我會被說是窮鬼呢?」
吉野順平愣住,然後說了他自己的揣測,「可能是因為曼曼從來沒有帶過便當,早晨也是便利店產品的緣故吧……」
「嘖!」葛姝曼皺眉,「就這?就這就說我窮嗎?」
「曼曼不難過嗎?這種事情太過分了……」吉野順平拳頭不自覺地握緊。
「難過?還好吧,有點生氣和想笑,那個娃娃有三分像我,不知道是哪個手巧女生做的……」葛姝曼瞥見面前少年明顯不自然的表情,話音微頓,剛剛她似乎是看到什麼。
「開始就很在意,你為什麼將頭髮遮住一邊眼睛。」
「誒,這是……」
突然,她向吉野順平面前傾去,吉野順平張大雙眼下意識就要移開身體——
「別動!」
簡單的一聲呵斥就讓他全身僵硬,他看著越來越近的一雙手,撲面而來甜膩氣息,眸子顫抖,呼吸一窒。
「曼、曼曼……」
接著他遮住眼睛的額發就被一隻手給撩起,突如其來的光亮令吉野順平心情大震,被少女發現醜陋傷疤的羞恥讓他背脊冒汗,幾乎反胃地想要逃走。
他慌亂的後退,而後面只有樹了。
冷靜冷靜……他安慰自己,但仍然難過於被看見傷疤。
好丟臉……
「誰做的,這麼過分!」那觸目驚心的圓疤,葛姝曼一眼就知道是煙頭燙的。
她知道日本這個國家校園暴力情況嚴重,沒想到會用這麼侮辱地方式在男生臉上留下疤痕,讓好好的一個眉清目秀靚仔變成遮眼的非主流。
「靚仔,你有告訴過學校和家裡人嗎?」
葛姝曼都做好聽他說學校家裡人不管這種情況,可沒想到吉野順平視線閃躲,搖了搖頭。
「……沒有,如果知道兒子在學校被欺負,她會很傷心難過……」
葛姝曼眉頭皺起,想到記憶中發生的一件事,那時候她初中是在住校。
她們寢室里的女生堵在廁所,對班上一個女生扇耳光,讓她也去,說那女生不會反抗。她沒去,但是她現在還記得在看著那個滿臉通紅在哭的女生,升起一種想法——要是未來她的女兒被這麼對待,恐怕她殺了她們的心都有。
她從來不喜歡掩蓋情緒,當著那些女生的面就說出來心裡話,之後被班上女生群體孤立了很長一段時間。幸好後面入學考試就分班了,不然她真的會一不做二不休。那被欺負的女生和她同班,向她道謝,後面也交到了新朋友。
成績好的前面班氛圍的確不一樣。
雖然是今天才認識的同學,葛姝曼也不太了解日本這糟心的校園暴力「文化」,但是少年身上無助散發著悲傷氣息,看到少年額頭上的疤痕瘡口,明明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同齡人,卻遭遇了這些——她想幫他。
最好的解決方法還是家長和學校交涉,懲戒施暴者。
「我們也都才十五六歲,遇到這種事情就告訴她吧,讓大人找學校解決。」
吉野順平低垂頭,身體劇烈顫抖,「你不明白!媽媽一個人撐起家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想讓她再傷心難過…為什麼是我啊,真的好差勁、被欺凌也反抗不了,我太弱了……」
身體連帶著自尊都被那些惡魔折磨。熱淚留下,哽咽說完他就後悔了。
……他在宣洩什麼呢,是他先提起的話題反而露出失態的模樣,還哭出來…太醜陋了。
「對不起,曼曼……」
「順平。」
——雙肩被不屬於自己的力道按住,吉野順平愣住,他睜大的雙眸中清晰映照出,面前的少女逆著光,雙手撐著他的肩膀,穠麗面容上呈現出凌然神色,黝黑眸子里堅定地與他對視。
「忘記給你說,我對早上那件事的真實想法。」
「一旦我知道是誰扔的垃圾,是誰放的東西,我絕對會加倍奉還給她!」
葛姝曼說的好笑,是笑那些人隱藏在暗地扔出惡臭粗鄙的言語攻擊,以為她會受到傷害自己明白「過錯」從而一蹶不振嗎?開玩笑,但是——
「咒我毀容,她怎麼敢啊。」
吉野順平看見她長長卷翹的睫,艷紅的唇,揚起放肆笑容比陽光更明媚。
「那不用大人,報復的方法多的是,我們一起去反抗校園暴力吧!順平,來不來!」
一個人膽怯的事兩個人去做就倍增勇氣。
他的心臟逐漸激烈跳動,「砰砰砰——」
「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