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回歸自然
黑暗中一盞淡藍色的油燈在石壁上亮了起來。
立在微弱藍光之中的海蠻兒驚了一下，側臉看向拉著自己走進這個山洞的紅衣女子，低聲問道，「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紅衣女子嘴角微微上翹道，「蠻兒姐，你不是想要知道那顆藍寶石在哪嗎？」
海蠻兒雙眼一亮，當初自己回到村裡，一方面是為了躲避前夫們的親朋好友追堵，另一方面就是聽說了村子里的文旅城計劃，以及那顆開發商在剪綵儀式上贈送給村子的藍色寶石。
她從未想過一顆珠子居然能夠價值上億元，如果自己能得到這顆寶石，那往後餘生再也不用辛苦操勞，完全可以飛到國外去，找個風景綺麗的地方，買幾棟大別墅，享受美好新生活。
可惜的是，她回到小島這麼多年，幾乎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沒發現那顆寶石的蹤影，只能暫時將這件事壓在心底，打算尋個機會，想辦法先離開小島，再到外面幹上幾票，還是依靠勤勞致富實際點。
如今聽到紅衣女子忽然提起藍色寶石，海蠻兒根本沒有思考為什麼紅衣女子會知道自己想要找到寶石的事情，望著幽黑的山洞，神情激動道，「你是說那顆寶石在這裡面？」
紅衣女子摸著下巴，故作老成地說道，「我也不清楚，但這裡通常不許其他人進來，而且很適合藏東西……我想，如果那顆寶石當年真的沒被開發商收回去的話，如果它被藏在村子的某個角落的話，那一定是這裡！」
海蠻兒想起村子關於此處的禁令，越想越覺得紅衣女子說得有道理，只是自己以前並不知道怎麼來到這裡，也不敢違背村子的禁令，但現在自己已經身在其中，寶石近在眼前，哪還管什麼禁令，不由地口乾舌燥起來，「沒錯！所有地方我都找過了……只有這裡……只有這裡我還沒來過！」
紅衣女子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乖巧地笑道，「蠻兒姐，咱們趕緊去找一找吧，我以前老是聽說那顆石頭漂亮得很，好像看看它到底有多漂亮，而且好像那石頭還很值錢，要是真讓咱們找到了，就算一人一半，那也發了啊！」
海蠻兒聽到紅衣女子說要一人一半，嘴角不禁勾起了一絲冰冷的笑意，盯著走在前面的紅衣女子後背，目光幽幽道，「嗯……肯定是發了！」
紅衣女子似乎餘光掃見了海蠻兒臉上的笑容一般，撇了撇嘴，並未戳穿海蠻兒的心思，只是低頭悶悶地往前走著。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會兒，海蠻兒側臉看著沿途石壁上油燈，忽然問道，「這些燈還挺有意思的，咱們走到哪兒，哪兒的燈就亮起來……」
「這是因為燈油是某種容易自燃的物質，沒人進來的時候，空氣並不流通，這些油燈周圍的氧氣不夠，所以不會燃起來，但只要有人經過，便會帶動一些新鮮空氣，燈芯上的物質與氧氣接觸，也就自燃了……」紅衣女子不咸不淡地解釋了幾句，想了一想，又補充道，「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類似聲控燈的裝置，只不過這裡不是靠聲音讓這些燈亮起來，而是咱們走路產生的風。」
海蠻兒似懂非懂地噢了一聲，驚奇道，「沒想到你還知道這些，真了不起……」
紅衣女子回眸一笑，「這些都是我以前上學的時候學過的基礎知識，沒什麼了不起……其實我倒是挺佩服蠻兒姐的，這女人懂得再多，也得嫁人，所以懂得多不如嫁得好，而蠻兒姐你在嫁得好這方面很有經驗，什麼時候一定要多向你請教請教！」
海蠻兒輕聲嘆道，「這話在咱這兒說說得了，外面現在都流行獨立女性的說法，要是別人知道你是這麼想的，得被噴死……但是，講句真心話，懂得多確實不如嫁得好，你懂得再多，工作再怎麼優秀，到了一定生育年齡，都會被公司勸退的……等到你生完孩子，再出來找工作那就是大籃子里放小籃子，難上加難！所以啊，這女人就得趁著自己年華最好的幾年，找個好人家，別等自己都沒什麼吸引力了，才想著去組建家庭什麼的，那價錢就會大打折扣。」
紅衣女子臉上立時浮起嫌惡的神色，語氣卻依舊溫柔，反駁道，「可我覺得不該這樣把自己當成一種商品，成為別人的附庸，即便是想嫁得好，也該是建立在夫妻倆能夠相互扶持的基礎上……」
「你這麼想是錯的，這人生下本來就是一件商品，你的出身，你受到的教育等等都是在提升你的價錢，這決定了你工作能拿到多少報酬，能住多大的房子，生病了有沒有錢住醫院……我可告訴你啊，外面的世界可不像咱們村子這麼單純，普通人從出生開始便是某些資本的吸血工具……舉個簡單的例子，他們生產各種農藥，然後賣給種植果蔬的普通人，讓大家吃著不自然的食物，身體越來越差，最後不得不住進他們的醫院裡，靠那些價格高昂的藥物吊命，直到痛苦地死在病床上。」
「聽你這麼說，那還是咱們村子好，起碼吃的東西讓人放心，沒添加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自然生長的。」
「當然了，否則我為什麼要回來……但是外面也有外面的好處，比方說有許多漂亮的衣服，有很多口味豐富的菜肴，還有許多帥氣的男人……」
「誘惑太多了，人也容易犯錯，」紅衣女子淡淡道，「我還是喜歡純粹自然的生活，沒有那麼多慾望，也就不會產生什麼罪惡，就像村裡的那些樹一樣，和諧地與世界相處。」
「沒出息……」海蠻兒不以為然地癟著嘴說了一句，看了看前方望不到盡頭的黑暗，捶了幾下酸軟的大腿，扶著石壁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面，擺擺手道，「先歇一會兒吧，我實在走不動了，也不知怎麼搞的，平常我走幾公里都不覺得累，但在這裡面走幾步就喘得不行。」
紅衣女子只好也停下腳步，輕笑一聲，「或許是這裡的空氣不好吧……」從身上摸出一個木製圓筒狀水壺，打開蓋子，遞向海蠻兒，表情柔和道，「蠻兒姐，喝點水，解解渴，還能稀釋一下吸進身體里那些有害物質，說不定你就有力氣往前走了……」
「也對，熱水包治百病嘛……」海蠻兒接過水壺，呵呵笑著說了一句，舉起水壺喝了一大口，忽地皺起眉頭，低頭又將剛才灌進嘴裡的水吐了出來，順帶著還吐出一隻極為幼小的金魚，愣愣地看向紅衣女子道，「這是怎麼回事？」
紅衣女子面色平靜地解釋道，「這幾年島上的水越來越冷，很多小魚都無法生存，人的肚子里要暖和一些，所以我經常在水杯里養上幾條小金魚，它們實在快活不下去了，我就喝一口，給他們換個暖和的環境……」
海蠻兒聞言渾身上下立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瞪大眼睛道，「你瘋了吧……人的肚子里怎麼能養魚呢？」
紅衣女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應當為這些同伴負責……而且，如果不是因為人類的破壞，這些同伴可以生活得很好，不至於面臨這麼酷寒的生存危機……」
海蠻兒咽了咽口水，盯著紅衣女子那張嬌俏的面龐，只覺得心底一陣陣發寒，咽了咽口水道，「你沒懂我的意思嗎……我是說人的肚子養不了金魚，它們只會被消化分解成大便……」
紅衣女子搖著頭笑了笑，「你也沒懂我的意思……可能是你以前在外面待得太久，思維模式已經發生了變化，」忽地拍了拍手掌，聲音冰寒道，「這麼著吧，我讓人給你表演一下，或許你就能理解咱們村現在的自然觀念。」
掌聲響起的一瞬間，幽深的山洞裡走出一群身穿紅衣的村民。
有的手上捧著水果，有的手上提著兩條魚，還有一些在身上插滿了樹枝，看上去就像一棵行走的青樹。
一個身上抹滿了泥土的村民走上前來，表情痛苦道，「我是大地，人類在上面無序繁衍，過度砍伐，現在我的皮膚全都爛掉了，呼吸也變得困難……好冷啊，我該怎麼辦？」
一名拿著鐵鍬的村民來到扮演大地的村民旁邊，高聲道，「回歸自然！」
其他紅衣村民也扯著嗓子附和道，「回歸自然！」
喊聲落下的瞬間，一位手裡端著碗粘稠液體的紅衣村民面無表情道，「我是個罪人……我願意把自己粘在地上，重歸大自然的懷抱，贖清我的罪惡，可以嗎？」
那名手裡提著兩條魚的紅衣村民點頭道，「可以！請張開嘴巴，我會在你的嘴裡灌些小魚，當你回歸自然那一刻，它們也就和你一同回歸自然，結束痛苦，消除你曾對魚蝦蟹貝等海洋生物犯下的罪惡！」
另外一名捧著水果的紅衣村民緊接著說道，「可以！請閉上眼睛，我會在你的臉上堆滿水果，待你回歸自然那一刻，它們將和你一起腐爛分解，成為大地新鮮的養分，抵消你曾對瓜果蔬菜做過的壞事！」
最後那名手拿鐵鍬的村民向前跨了一步，木然道，「可以！請躺在坑裡，我會在你的身上種上一顆小樹，待你回歸自然的那一刻，它便會不斷生長，重新成為大地的皮膚！」
海蠻兒看著這些紅衣村民的表演，后脖子直發涼，正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屁股和雙腿緊緊黏在了大石頭上面，完全動彈不得，驚恐地看向紅衣女子道，「你要做什麼……」
紅衣女子食指放在唇前噓了一聲，拿起盛滿粘稠液體石碗里的細木棍，蘸了兩下，快速在海蠻兒嘴唇上抹了抹，低聲道，「別吵，人長著耳朵，應該要學會聽話！你和其他罪人不一樣，因為是咱們村的人，所以只能回歸自然來抵消你曾經對這個世界的傷害！」
也就在紅衣女子說完這句之後，那些紅衣村民都走到了海蠻兒身邊，將手裡的東西依次放在地上，而後默默地以海蠻兒為中心圍成半個圓圈。
一陣鐵鍬敲擊聲在山洞裡響起，伴著悠揚的小島植樹歌謠緩緩盪開。
海蠻兒看著面前這些滿臉麻木的紅衣村民，頓時毛骨悚然，雙肩不停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麼，但雙唇緊緊閉合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紅衣女子從腰后摸出一個木製的鬼臉面具，蹲下身子，輕輕地扣在海蠻兒的臉上，眼神漠然地笑道，「還挺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