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記者
3月4日,城南的戰鬥已經持續了兩天。城東也發生了小規模的交戰。
俄軍似乎沒有意識到巷戰的殘酷,他們直接進入了城市,然後在磚石構建的堡壘面前撞的頭破血流。兩天時間裡,俄軍沒能攻佔一處陣地。
耳邊傳來沉悶的爆炸聲,魯道夫待在地下室里,隨意地與旁人交談著。俄軍的炮火毫無作用,雖然落下了許多炮彈,但分佈在整個城市裡,甚至無法完整地摧毀一條街道。
魯道夫在地下室里待了兩個小時,爆炸遠遠的傳來,這裡房頂上甚至沒有落下一絲灰塵。
走上地表,預想中的滿目瘡痍並未出現。幾處房頂開了口,街道上出現了一個彈坑。看著蕭條的街道和荷槍實彈的士兵,魯道夫一度懷疑自己身在恐怖襲擊的現場。
大炮主義是蘇聯的名片,現在的俄國只是一台歐洲壓路機。作為帝國主義最薄弱的一環,他們還是應該考慮如何製造足夠的步槍。
這場轟炸,24軍幾乎打光了他們的炮彈儲備。其實這些寶貴的炮彈應該用於摧毀工事,而不是肆意揮霍在城裡的古迹上。
魯道夫沒空為倫貝格文化遺產的損失傷感,他需要關心的是他的部隊的損失。俄軍在炮火中進攻了,雖然他們沒能取得突破,但前線依然出現了混亂。前線的部隊以營為單位組織防線,這些營的編製都很大,因為支援者的加入,41團的三個營都達到了一千六百人,下轄的步兵連也由原來的四個擴編為六個。
根據41團彙報,前線有三個連隊失聯,可能是電話線斷了,大街小巷裡到處都是傳令兵的身影。
魯道夫又仔細詢問了剛才的戰況,南邊的1營和4營壓力很大,俄軍的進攻一直沒有停止。東邊的2營倒是悠閑,俄軍只是進行了試探活動。
回到了指揮部,魯道夫與軍官們相對無言。各團的長官都被魯道夫打發回了自己的部隊,眼前只有27師和79旅的四個指揮官。
因為知道得太多,大家心裡都沒底。現在完全是憑著本能,刻意不去想它。所有人都在看著牆壁上的幾張地圖,參謀官不時過來宣讀前線的電文。沒有人開口,都在害怕真相決堤而出。
沒有人畏懼,只是單純地背負著壓力。魯道夫也不說話,他是最高指揮官,同樣也是這群人中最年輕的一位。在這最後的時刻,一則利好消息比任何演說都具有鼓舞性。魯道夫也不用為他們的情緒擔憂,在勝負未見分曉之際,指揮官必須全力以赴。
魯道夫自己先受不了了,在壓抑的氣氛下,他雖然強迫自己表情鎮定,但心裡卻是一片火燎。
副師長斯圖爾特組織好了預備隊,兩位參謀長調整了部署,約爾迪旅長也做好了各個方面的協調。魯道夫有些無事可做,他只需要拍板決定。仗打到這個地步,其實只需靠著41團菲利克斯團長指揮。
在座的各位只需等待調動預備隊,重新組織防禦。身在城市中心的指揮部里,魯道夫看不到戰場,他只能期望41團能多撐幾天。
41團跟魯道夫頗有淵源。去年,自己是團長,41團長。現在,自己是師長,只剩下了一個團,還是41團。
魯道夫想去前線看看,那裡才是焦點。魯道夫將職責委託給了約爾迪旅長,然後就帶著警衛連出發了。為了保證安全,他們還派出了四輛裝甲車。
出乎意料的是,這座孤城裡還有戰地記者。副官告訴他,有位女記者想去前線,魯道夫想了想,有些好奇,就囑咐副官將她帶過來了。
戰地記者這個職業由來已久,在克里米亞戰爭和南北戰爭時期,他們從戰場帶回的一線報道,使這些以身犯險的記者變成了戰爭中的明星人物。
實地報道引人注目,這些記者能夠左右輿論。戰爭爆發后,每支軍隊里都有戰地記者,他們雖然直面死亡,但在高額薪水的激勵下,記者們踴躍參與。
魯道夫的部隊也不例外,軍部為他配屬了幾名戰地記者。在魯道夫攻克俄軍防線,接連取得勝利后,他們的報道在歐洲乃至世界傳播。
後來,他們深陷重圍,這些記者也沒辦法傳回報道。只能以他們的角度,繼續記錄這場戰爭。
顯然,這位找上門來的記者不是體制內的人員。副官帶來了這個記者,因為急著趕路,魯道夫就在街道上與她見面了。
「您好,將軍。」女記者說著一口流利的德語。
「抱歉在這種場合與你見面,路德維希·魯道夫。」魯道夫倚靠在車門上,絲毫沒有感到抱歉。
「弗洛倫斯。我想請您同意我的請求。」
「你是當地報紙的記者。」
「不是,我是維也納日報的記者。」
「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是間諜。」魯道夫抬起頭,十分無理地盯著這個名叫弗洛倫斯的女記者。
「我是專門留在倫貝格的。去年我到加利西亞報道,可是軍隊不讓我上前線。後來軍隊撤退了。我就留在了這裡繼續報道。我在軍隊里的同事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我們的記者已經見過了弗洛倫斯女士。」維克托證實了她的話。
魯道夫其實不該懷疑,能被帶來的人,基本已經證實了身份。只是這一場面過於突兀,他不免有些警惕。
魯道夫剛才一直盯著弗洛倫斯背著的相機,那是一款福倫達立體相機,看上去很新,但兩組鏡頭透露著濃濃的復古感。
這應該是這個年代最好的相機了,精良的鏡頭可以拍出清晰、細膩的照片。
魯道夫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一款劃時代的相機。1913年徠卡研製出了第一款135相機,這種相機袖珍輕巧,性能優異,可惜無人問津。魯道夫想拍些照片,就委託家裡的商貿公司向徠卡訂購。去年4月他收到了一台,眼看一年過去了,每天被繁瑣的事務困擾,自己也忘記了為生活留下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