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沉寂的墓志銘
「保衛祖國是我的職責。」老上尉的語氣並不決絕,還帶著幾許低沉。他明白自己將要奔赴死亡,但生命仍值得留戀。他依然走了,無奈而又洒脫,在他重新穿上軍裝時,其實就已做了抉擇。現在,只是到了踐行的時候。
戰場之上,魯道夫也不可能挽留,甚至在目送老上尉離開后,他就開始關注戰局了。
俄國人是從旁邊的街道過來的,這棟樓房本來是指揮部,處在靠後的位置。現在,它直接暴露在了俄軍的兵鋒下。部隊都在防備正前面的敵軍,只抽出了十幾個人過來支援。魯道夫走到窗邊,向外望去。老上尉帶著士兵剛一出去,俄軍就開火了,他們迅速地散開,躲在了附近的掩體后。
俄國士兵在不斷逼近,他們帶來了機槍,守軍被壓製得抬不起頭。
魯道夫叫來了他的衛兵,讓他們提供掩護。兩支衝鋒槍從窗口伸出,傾瀉著子彈。
另一邊的戰鬥也沒停止,樓上還有一個輕傷員和一個接線員,在操縱著那挺輕機槍。
窗口留給了士兵射擊,魯道夫只能站在後面向外望去,卻只能看見跳動的槍口。
餘光處出現了一個身影,弗洛倫斯躲在一堆磚石后,專心地拍攝著相片。魯道夫走了過去,那裡是一個房間,牆壁被炸毀了,在那兒正好可以看見街上的情景。
魯道夫走到弗洛倫斯身後,他看見了那些士兵們,還有穿著舊軍裝的上尉。他們躲在掩體后,伸出步槍朝前射擊。
俄軍開始衝鋒了,一挺輕機槍和十幾支步槍根本無法抵擋,老上尉給槍裝上了刺刀,他的士兵們也上好了刺刀。
「殺!」士兵們越出了掩體,勇敢地沖向了俄軍。
俄軍人數遠多於他們,很快就將他們包圍了。維克托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同樣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白刃戰的勝負往往在接觸時就決定了。這些志願兵根本不是俄國人的對手,有的人還沒來得及格擋,就被刺倒了。
老上尉展現了一個職業軍人的素養,他端著刺刀,一槍挑開迎面而來的刺刀。兩人的刺刀都扎到了地上,老上尉突然一腳踢在敵人的腿上,然後調轉槍頭,刺在了敵人身上。
迅速地拔出刺刀,奧軍只剩下了幾個人。老上尉頑強地戰鬥著,又從背後殺死了一個俄國人,與此同時,他也暴露了自己的後背。一個俄國人從旁邊襲來,刺刀扎在了他的肋骨間,俄國人努力地想要抽出。
魯道夫看得真切,老上尉張著嘴呼喊,手中緊緊握住步槍。在刺刀抽出的瞬間,他痛苦地倒下了。魯道夫下意識地拔出手槍,還沒上膛,他就意識到了距離太遠,足足有八九十米。
「取支槍過來。」魯道夫吩咐一旁的維克托。維克托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
俄軍不斷有人倒下,但他們繼續前進著。這裡又調來了一些士兵,加上魯道夫的衛隊,他們組織了新的防線。
俄國士兵跨過了街上的遺體,他們不顧一切地向前衝鋒著,勢單力薄的守軍只能勉力抵擋。
魯道夫沒有考慮危急的戰局,他還沉浸在那些戰士壯烈犧牲的悲壯中,他在為自己的袖手旁觀而愧疚。
維克托急匆匆地跑來了,手上拎著兩支步槍。
「回去。」魯道夫結果步槍,一把拉開了弗洛倫斯,此時的弗洛倫斯趴在石堆上,臉上掛著淚珠,即使如此,她也沒忘記拍攝相片。
沒有人可以剋制住情緒的波動,戰死者都是同胞、戰友,親眼看著他們毅然沖向敵人,然後在掙扎中倒下。弗洛倫斯面色悲戚,不停地抽泣著,對魯道夫的勸告置若罔聞。
「咔。」維克托拉動了槍栓,等候著指令。魯道夫右手拿著步槍,左手扯著哭哭啼啼的弗洛倫斯往回走。
「打啊。」魯道夫不滿他的磨蹭。他走到磚牆后,拉栓,舉槍,瞄準,然後他的指頭停在了扳機上。
俄國人在眼前晃動著,渺小的身影似乎永遠也抓不住。魯道夫顫巍巍地移動著槍口,那個選定的目標又消失在了掩體后。
「砰。」他朝著人多的地方開了一槍,沒人倒下,他的肩膀卻被槍托撞的生疼。雖說在軍校里打過很多次靶,但還是覺得有些生疏。
他就這麼站著拉栓、開槍,直到打光了五發彈匣。還沒等他去要子彈,維克托突然轉身,將他撲倒在地。魯道夫斜躺著,心裡還在揣摩著自己兩個二十年來使用槍支的經驗,可惜那不是打靶就是打獵,要麼就是在21世紀的射擊俱樂部里,帶著耳塞,氣定神閑地把玩著各種槍械。
幾顆子彈打在磚塊上,魯道夫立刻從回憶里清醒過來。
「師長,快回去。」魯道夫採納了維克托的建議,慢慢爬起來,逃了回去。
魯道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之見維克托也回來了,手上還拎著兩支槍。魯道夫無地自容,心虛地轉過頭,弗洛倫斯正端著相機,鏡頭對準的正是自己。魯道夫訕訕地把視線移向街道,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專註地審視著戰場的動態。
俄軍在街道里動彈不得,他們似乎也沒有後續的支援。槍聲在遠處響起,聲音愈發清晰。一輛裝甲車從街道拐角殺出,緊接著又過來了一輛,車上的機槍沒有開火,腹背受敵的俄國士兵就雙手舉起步槍,繳械投降了。
南邊的那支俄軍停止了進攻,和自己一起圍攻的友軍反被包圍了,繼續進攻不但毫無意義,甚至可能還會遭到反攻。
魯道夫得救了,他和士兵們道別,讚揚了他們頑強的意志,還特意拍了一張合影。
身邊的士兵們面色平靜,彷彿失去了情感。他們曾經是熱情的愛國者,現在是堅毅的戰士,他們交織在保家衛國的理想和鮮血淋漓的現實中。
魯道夫特意叮囑要收斂好死者的遺體,等到戰鬥結束,那些為國捐軀的人需要有一方墓碑,銘刻著逝去的名字,記載著曾經的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