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喝多了屁股疼
「我跟你們講,我不可能再會跟你們去教坊司了!你們當我夏某人這麼好戲弄的嗎?」
下一刻,夏堤就和林鱗游張賁兩人坐在了教坊司雅間,看著台上數個樂戶舞袖翩翩。
張賁和林鱗游一左一右地將夏堤擠在羅漢床的中間。
鋪著紅緞銷金桌幃的長條几案上點著數只竹絲罩紗小紅燈籠,亮堂而又朦朧的紅光照著滿桌案的酒食果品:
京師黃米酒、濟南秋露白、蘭溪金盤露、紹興荳酒……黃酒米酒果酒藥酒,那是應有盡有;
南京姚坊棗、江南松江橘、炒香西瓜子、芝麻糖牛皮糖玫瑰灌香糖……各種果脯糕點令人眼花繚亂;
另外燙酒的青銅酒溜子、數只赤色紋盤螭白玉杯、鑲金嵌珠雙螺金卷荷;喝茶的茶洗、瓦壺、純白陶制茶盞;切果的運鋒、雙陸骨牌圍棋……酒具茶具娛樂用具也是擺得滿滿當當錯落有致。
頭上的燈籠因為外部罩紗所染顏色的不同,而散發著各異的光芒。
一切的一切,都彷彿置身於他們那個時代的ktv一樣。
雖然沒有屏幕麥克,卻又感覺高端得多了!高端中更是透著俗氣ktv所沒有的古樸典雅。
房間正中,幾個滿頭珠翠漂亮小姐姐正在翩翩起舞,裙裾飛旋。
夏堤一開始還不自在,見了此情此景,忍不住嘆道:「我以為我在王爺府,所見所聞已經夠奢靡了,沒想到這教坊司,還有如此堪比王爺府的去處?」
「這都是林兄弟出資,燈籠擺設之類,也是特意吩咐鴇兒布置的。」張賁說,「可花了不少銀兩呢!」
「天下初定,林總旗,過分啦!」夏堤笑著說,「卻不知何事需要如此壞鈔呢?」
「無他!」林鱗游側著頭看著夏堤,大聲說,「主要是,讓咱仨都回味回味,ktv的感覺。」主要是花的原主的錢,不知來之不易,沒有那麼肉疼。
感謝原主,讓自己也體驗了一回資本的生活!
「ktv?你……原來你也是!」夏堤驚訝地指著林鱗游。
「很奇怪嗎?」林鱗游笑道,「連你都可以,我為什麼不能是?」
林鱗游張賁之所以要跟夏堤坦白身份,是因為要拉他入伙,一起在這個朝代好好活下去,人多力量大,綜合各人穿越的原因穿法時間地點,或許,有一天能回去也說不定。
林鱗游一開始並不同意,他連暴露在張賁面前都是純屬意外迫不得已的。
但是張賁說了一句話,他說,夏堤是個好人,至少,他壞不到哪裡去,掀不起什麼風浪。
「他都能算好人?」在林鱗游眼裡,任何不憐香惜玉的男人,都跟「好人」二字掛不著邊。
「曾經是。」張賁說,「只不過,漸漸在官場中迷失了自己。而且在這個本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待久了,心裡多少總會有點變態的。一句話,飄了!」
「我還是不明白,為何要跟那小子坦白咱倆的身份?」林鱗游問,「連三弟咱都沒告訴呢!」
「不一樣,三弟是原汁原味如假包換的大明人。」張賁說,「不跟他說,是為他好。以他的智商,恐怕很難理解這種事情的。」
「那你說,為啥要跟夏堤坦白身份?就因為他的身份跟咱倆一樣?」
「此人本是個歷史專業學生,對大明歷史都比咱倆熟。」張賁說,「有他,辦事會比較容易一些。」
「那也不必跟他坦白吧?」
「我的身份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這麼多年了,不也沒事嗎?」張賁說,「他自己也是穿越者,放心,不會以此說事的!」
「我還是搞不懂,你倆互相兜底就行了,為何要把我也拉下水?」林鱗游還是比較喜歡待在暗處。
「你玩過狼人殺沒有?」張賁問。
「當然玩過啦!還是個高手呢!」林鱗遊說,「之前都把公司女同事給玩哭了!」
「那就對了,咱仨都明牌了,他才會把你我都當成自己人。」張賁說,「要不然,哪天看你不順眼,又上疏彈你,豈不麻煩?現在有了穿越者身份這一顧慮,絕不會再彈了,你看就算我把他罵個狗血淋頭,他也從不彈我。」
林鱗游想想略有點道理,於是無言以對,只得屈從。
……
「借林兄弟的光,難得瀟洒一回!」張賁舉杯,「來,夏給舍,喝一杯!」
「不喝,喝多了屁股疼。」夏堤得知了林鱗游的身份,知道都是同類人,應該不會搞他了,心放寬了,嘴還硬著,「不光屁股,渾身都疼……哎,像我這樣的高潔士人,應該秉持羔羊素絲之風,今晚啊!算是被你們拉下水了。」
林鱗游:虛偽,真特么虛偽!
「別又當又立的了。」張賁說,「今晚的主題就一個,吃喝玩樂,其他什麼都不要管!」
「得了吧老張!我怕醒來身上又壓個千『斤』小姐。」夏堤說,「這麼多酒,你們是真不打算放過我了啊?」
「主要是我想嘗嘗,這古人的酒,哪種最好喝。」林鱗游先給自己倒了杯黃米酒。
「這些酒,都不好喝!」夏堤大手一揮腦袋一晃,「要說好喝,那當然得數宮廷內法酒啦!不過像你們,應該是沒機會喝得到的。」
「你喝過啊?」張賁有些不爽。
「嘿嘿,說來慚愧,之前有個要好的公公,偷出一壺滿殿香,用作家宴,」夏堤說,「我有幸喝了一杯,嘖嘖,那滋味!」
「想不到夏給舍夏大人路子挺寬啊!連內廷都有人。」林鱗游的語氣有點陰陽怪氣。
「不然你以為我這個七品給事中是怎麼當上的?」夏堤得意地說,「穿越過來,總不能老老實實參加考試吧?童試鄉試會試殿試,等考上了還不定是哪一年了!」
「你不是精通歷史嗎?一個文科生,還怕考試?」張賁問。
「靠!我精通的是歷史,又不是八股文!」
「不說那麼多了,堤哥,這酒雖然不及宮廷,好歹給個面子,喝兩杯吧!」林鱗游舉杯道,「要知道,與內官私相授受,那可是大罪啊!」
「呃……行!那我給游哥一個面子,來來來,一起走一個。」這刺激的罪名、這ktv的氛圍,也著實讓夏堤興奮起來。
三人喝了一杯。
夏堤主動給自己倒了一杯,敬給林鱗游:「游哥!今天讓你破費了,之前我彈劾你,多有得罪,那是小弟我不懂事,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啊!來,我幹了,你隨意!」
林鱗游先放寬心了:有他把柄在手,諒他再不敢胡來。
三人邊飲酒邊看古裝小姐姐們跳舞唱戲。
張賁說:「吃的喝的唱的跳的都有了,現在就缺一支煙。」
夏堤說:「張哥,那你還得好等,煙草至少得到萬曆年間才傳入我國。」
林鱗遊說:「這唱的,有點像我外婆喜歡看的黃梅戲,咳,好聽是好聽,別有韻味,可總感覺有點欣賞不來。」
「游哥,這就是你不懂得欣賞了。」夏堤說:「這是唱的崑山腔南戲,現在叫作『傳奇』,不久之後,就被叫作崑曲了!這幾個妞現在唱的是《白兔記》,講的是五代後漢開國皇帝劉知遠和李三娘的故事。」
林鱗游:「靠,堤哥果然精通歷史!」
張賁翹起大拇指:「有文化,不得了!」
「若是換作《難卻》,就真有點高端ktv的味道了。」林鱗遊說著,打著拍子哼起來:
待上濃妝好戲開場/
台上悲歡皆我獨吟唱/
翩若浮雲著霓裳/
落幕鬢邊皆染霜……
「哎,要不然堤哥你把這詞改一改,說不定,你就成大明第一裁縫……不對,是大明第一詞人了呢!」
「游哥,你這詞都不合韻腳。再說了,生員唱曲,正如和尚作詩,雖不算作惡,卻有失我文士本分啊!」夏堤說。
又來了,這些文人儒士,就跟塑料袋一樣——可真能裝的。
「你們要是覺得無聊,叫她們下來歇歇唄!我看她們也跳累唱累了。」夏堤面露不懷好意的笑容,「我給兩位大哥看個好玩的!保證新鮮刺激!」
「……」
「……」
林鱗游看著張賁,心裡說:我怎麼感覺他笑得有點變態?
張賁心領神會: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