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219章 放逐天際
老闆娘還認得子卿,笑了招呼,一群鶯鶯燕燕就圍了過來。
「子卿老弟,怎麼你也來了?」一個暴雷般的嗓音大叫著,胡廣源竟然推門進來。
「聽他們說你來了,哥哥還不信呢。」
子卿正愁沒人解悶,就招呼著這頭活驢入座:「想喝酒,就來尋幾個姐姐妹妹玩玩。」
「去拿兩壺高粱燒。」
胡廣源將外衣扔到一邊,毫不見外的同子卿推杯換盞的邊划拳邊喝起來。
半醉的時候,老鴇子進來說:「胡爺,您找的那位小官人過來了。」
子卿本以為是叫他,一想胡廣源也姓胡,不由笑了。門一開,進來一位夾了琴的小官兒,同子卿四目相對彼此都驚愕了。
「封少爺,你不是子卿清楚的記得他給了封少爺一筆錢,讓他去從良,還讓人在軍隊里給他安排了份差事。
封少爺粉嫩的面龐蒙了尷尬的紅
「胡少帥,我這賤命,沾上那東西的,就是烙了印跑不了了。我軍里那地方我吃不了苦,就回來了。」
子卿痛心無奈,本是想幫封少爺走去正路,可看來他鴉片癮沒戒除,還是回到了妓院重操舊業。
「這就是命,人就要認命!」胡廣源大放厥詞:「他該著是這當兔爺的命,你就是放他去馬也變不成千里馬不是?那霍文靖天生就是挨槍子的命,再怎麼折騰也不是大雪天被曝屍示眾。」
子卿本是抱了酒壺仰頭就灌,卻被胡廣源一句話嗆得咳嗽連連「老弟,你不能喝就別這麼灌。糟蹋身子。」
「胡大哥你說什麼?霍文靖的屍體在哪裡?」
「你不知道嗎?」胡廣源詫異的問:「西門小操場上曝屍三日示眾呀。老帥吩咐排以上軍官必須去看。」
子卿地臉色慘白,倏然起身,抄起一壺酒轉身出門。狂風卷了雪花撲面而來,子卿無所畏懼的開車奔去小操場。
北方徹骨冰寒。白茫茫的天地飛卷著鵝毛大雪。
子卿趕到操場時,在場地軍官們都驚訝的向後退卻,這場驚心動魄地悲劇里的主角少帥鬍子卿居然能出現在這裡。子卿紅著眼拎了酒壺徑直來到霍文靖夫婦的屍體旁跪下,抱了燒刀子酒壺狂喝幾口,然後將酒靜靜的灑在屍體旁。輕聲說:「霍教官,先生,您走好。」
子卿輕輕撣掉霍文靖面頰上的雪,又將身上地呢外衣解下覆蓋在霍文靖身上。
周圍奉命來參觀逆賊霍文靖夫婦屍體的軍官們都看得目瞪口呆,被少帥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手足無措。「你們有誰是東北陸軍講武堂畢業的?是霍先生的學生?」二十多名軍官沒有聲響,子卿猛的回頭掃視,有五位出列。
「給霍教官跪下,為霍教官送行!」子卿命令說。
三個人跪下,兩個人屹然不動。
子卿怒視著二人問:「為什麼?」
「報告胡軍長。霍文靖是逆賊,我怎麼能給逆賊下跪?」答話的人振振有詞。
「但他們是你們的教官,一日為師終生是父。」子卿同二人對峙。其中一人服軟的跪下。
剩下地一人仍梗了脖子說:「忠在孝前,霍文靖就是一個不忠的反賊。我才不跪他。」
子卿忿然的起身。飛腳猛踹這個執拗地軍官:「跪下!跪下!」
那個軍官噗通的跪倒。
「子卿,子卿你這是做什麼呢?」錢參議聞訊趕來
子卿顫抖了嘴唇說:「孝彥為自己地教官送行。」
「子卿,你快回去吧。這裡地事我來處理,我不會對大帥透露半個字。」
說罷對二十多名軍官訓示:「今天發生的事,誰也不許透露出去半個字,更不能讓老帥知道,否則軍法論處!」
子卿笑望了錢參議說:「不用,愛說就說去,讓老帥知道也沒什麼。」
子卿回到家,父親已經在他房間等候,見了子卿二話不說就一把掀翻在床上掄了鞭子要打。
子卿靜靜地趴在床邊沒有反抗,反是父親的鞭子空抽到了床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是不是不氣死爹你不甘心!你說,你還敢不敢再去胡鬧?」再也不會,永遠也不會。」子卿一動不動,一字一頓木然的說。
胡云彪喘著粗氣,踱著步罵著:「我上輩子造孽,生了你這麼個討債鬼。」
子卿閉上眼,將眼淚強行擠咽進喉嚨,低聲說:「爹,爹若不嫌棄兒子不成器,兒子還是爹的小順子。」
胡云彪一夜難眠,閉了眼不是看到兒子那凄美的眼睛,就是看到亡妻在一旁含怨的看著他。
清晨,胡云彪去子卿的房裡,鸞芳正在澆花,見了公公的到來迎了上來。
「順子還沒起?」胡大帥看看窗外大亮的天光問。
「小爺昨天夜裡就去天津了。」
於遠驥是在上海偶遇了改道北上的楊小七之後,才動身去北平。
黃浦江邊一幢小別墅的露台,於遠姘阻小七說:「你要去東北勸說霍文靖罷兵嗎?這太玩笑了。霍文靖就是射出強弩的箭,收不回了。更何況這支箭是馬寶福在暗地裡射向胡云彪父子,你如何能攔?」
「沒想到,真沒料到,他毀了子卿。當年他信誓旦旦的同我一起培養子卿成材,我們兩個商量好一個人唱紅臉,一個人唱白臉。小心翼翼的一刀刀雕琢子卿這塊兒難得的璞玉,這玉就要雕琢成了,掩不住的光華四射,卻被他給摔了,連理由都牽強得可笑。」
於遠驥呵呵的笑了,把酒臨風,江風帶著南方的潮冷。
「你楊小七在雲端,他霍文靖始終在地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怕慾望永無止境。可惜了鬍子卿這麼個單純的孩子,卻又遇到你楊小七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師父。註定他要從雲端跌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小七坐在石凳上,很冷,隨意撫弄著於遠驥放在桌上的古琴,這天寒地凍的露台,於遠驥竟然還有心撫琴,真不愧是人間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