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既然我們都活不下去了!」
「那就...」
「殺!!」
沒有任何徵兆的爆發,似乎就是一切累積到了頂點,一根稻草落下的崩潰。
一人亡而悲己(ji)也!
在凄厲如同被逼到了絕境的鬣狗發出一聲嘶吼后,整個農莊的青壯年都動了起來,平日里只會花費在田地里的力氣,全部被他們用在了手上揮舞的農具上。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烏央央的人群淹沒了一切,直到這些豪奴全部慘叫著躺在地上咒罵。
眾多的農民們才發現,這些衣著光鮮的東西,原來也只是普通人,一個人對付不了,兩個人三個人一起上,依然也被他們打斷了手腳,慘嚎不已。
紅著眼的農戶們現在就好像已經解開了枷鎖的惡狼,如果不能將他們引導向一個正確的方向,那麼很快這裡就會又聚集起一批打家劫舍的山匪了。
不過這次不同,太平教多年的傳教起了或多或少的效果。
這些人被扔到了牛車上,將上面的糧食和用具都取下來,每家都分了一部分后,剩下的就和這些豪門惡奴們一起被送到了太平教的香主的教壇所在。
類似的情況出現在了一個又一個的教壇所在,遍布在了醴泉鄉野各地。
壓迫到了極致,只要有了一絲鬆動,那爆發出的反彈力量,就遠超了局中人的想象。
那些被打翻在地的豪門惡奴們也開始了最激烈的對抗手段,面對一個個抗『法』的刁民,他們可謂是打出了真火,甚至將府內的兵器都端了出來。
按照律法來說,私藏兵器那就是大罪,如果私藏了甲胄那就更是謀逆反叛。
不過對於世家大族控制的朝廷政府來說,這些各地的世家誰人沒有兵器在家,誰人沒有幾副甲胄傍身?
只不過對付抗租的亂民也不用拿出這些東西,幾個護衛隊出馬就夠了,一般來說有過訓練的這些人和一般的鄉民簡直不是一個檔次。
然而這次他們沒有想到遇到了麻煩...
以這些護衛隊的能力,只要不留手隨隨便便十幾個人結好了陣勢,帶上盾牌,鎮壓一個百多人的村落,那簡直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否則世家豪門也不需要花錢,花精力養這麼些護衛。
可是關鍵就在於不留手上面了。
殺人他們不在乎,可是如果殺了太多人,又沒有軍隊遮掩,加上當地本身就有自己一方的對手存在,那就是一件禍事,一個給對方攻訐甚至直接找上長安朝廷的麻煩事!
過去可以靠山匪,強盜來解決的事情,偏偏這幾年太平教擴張,為了豎立威信,也是為了更好的控制鄉野,直接將這些高門大戶的暗手給全部清理了一遍。
醴泉周圍已經沒有這等好用的刀子了。
否則也不用這些豪門大戶們親自派護衛下場,去對付這些抗租的鄉民。
老爺們手一直得是乾淨的,可惡的是朝廷的稅官,是山匪強盜,是不好的年景,這樣才能把人牢牢的困在土地上,還能拼了命的耕種,並且因為老爺的善心一直有可以活下去的口糧,對老爺們感恩戴德。
可以說從漢末以後,世家大族們就已經換了一套對付這些鄉民佃農的辦法,在禮儀道德的表面下,更加極致的壓榨這些人的血肉,直到他們死去,也得成為給田畝堆肥的肥料。
不是因為太平教抗衡了這些世家太久,讓他們感覺收益一直沒增長,也不至於這次乾脆就下場直接自己上了。
他們可是盯上了好幾塊開墾好的土地,已經許久許久了。
然而這些豪門世家在鄉野間遇到的抵抗,也是超乎了他們想象之外的。
原本想著的是已經各自為政的太平教不會成為他們的對手,可現實是沒有在太平教太多的組織下,這些鄉民已經頻繁的爆發了劇烈的鬥爭。
死人早就已經開始了,但是死了人以後,沒有任何的懼怕從這些鄉民面上出現,只有更加堅決的抵抗出現!
一支支由最淳樸鄉民組成的自衛隊伍,開始在醴泉鄉野間出現。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那上官縣尉,從手下人那邊得到了這份消息后,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句話。
頓感局面十分的棘手。
可現在的局面,已經不容他後退了。
或者說,已經不允許他們後退了...
世家大族紮根醴泉,也需要不斷的外擴,要麼吞併這些農戶鄉民的土地,要麼就是互相之間內耗。
或者說乾脆架空朝廷的利益,將這部分劃歸為他們所有。
如今架空朝廷這部分已經算得上是到了極限,要是再跨過界限,那就會引起長安朝廷的注意,別忘記了長安離醴泉可不遠呢。
真要是搞得太難看了,到時候出問題的還是他們這幾個世家大族。
所以除非是他們之間想要互相吞併,否則只有繼續擴張,兼并土地來維持他們的世族發展。
科舉制度就好像是一個鞭策所有世家大族不斷發展的威脅,如果你不更多的投入精力,財力在其中,維持住自己家世的聲勢,那麼就必然會被新崛起的寒門勢力替代。
這是一場無聲的戰爭,已經打響了許久,沒有誰想成為輸家。
於是乎更多的土地兼并出現,為了利益,也是為了對抗那必然是新時代到來。
到了這個時候,豪門世家也沒有了退路,那上官縣尉很快就接到了來自背後幾方世家的壓力。
「那就...」
「出兵,處理這些亂民!」
「大不了把事情丟到附近路過的外族商隊頭上!」
「幹得乾脆利落一些!」
一咬牙,就算是破綻更多,那也顧不得了。
於是就在醴泉縣令微微驚訝的情況下,縣尉已經帶著數百人的隊伍出城要解決這一次的抗租稅的暴亂了!
更何況理由也已經擺在明面上了,抗稅不管在哪個朝代都值得一方縣尉出手處理了。
只不過這個理由並不是毫無破綻而已。
就在醴泉縣尉離開縣城的時候,醴泉某間商鋪內幾頭鴿子同樣也已經飛了出去,經過了幾個節點后很快就落到了終南山中的某個道觀內。
而道觀的主人看到了這等消息以後,也是眉頭微微一皺。
「現在這樣的局面,即便是提前提醒了太平教,也得看他們到底有沒有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