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逃將必須死

第二十四章:逃將必須死

「陛下,臣有罪,是臣識人不明,御下無方,才會讓清軍鑽了空子,得以和城中的奸佞勾結串聯,臣辜負了陛下的重託,臣罪無可恕,死不足惜!」

此時此刻,北江大營的皇帳之內,剛剛從三水縣狼狽逃回的馬吉翔跪在地上,不僅身上披著一件沾滿了血跡的鎖子甲,就好像是從千軍萬馬中廝殺出來的一般,更是灰頭土臉,蓬頭垢面,看起來真真是拼盡了全力,不得已之下才撤逃的。

「陛下勵精圖治,任賢革新,為政精明,臣雖孤守三水,每日臨敵,但只要一想到陛下即將親率王師東征,非但沒有任何害怕,反而是更想盡臣子之力,哪怕建立尺寸之功,才能不辜負陛下唐宗漢武之雄才大略。

可沒想到,清軍竟是如此歹毒,不僅野戰強悍,還善用計策,臣終究是沒有陛下之運籌帷幄,謀略善戰,最終棋差一招,才以如此不堪之面目重見天顏。是臣無能,臣不配為『聖天子』之臣,臣請陛下治罪。」

大帳的隨風搖曳的火光映照下,別說是朱由榔了,就是一貫熟悉馬吉翔的文武大臣們,聽到這一番厚顏無恥的阿諛奉承之話,一時間都不由得怔住了。咱們的「聖天子」朱由榔更是定了定神,才從對方的馬屁中脫離了出來。

「馬吉翔,朕如何且不說,但這三水縣到底是怎麼回事,清軍不是還沒來嗎,怎麼會有什麼內外串聯?」

「陛下,臣這兩日一直派出哨騎往東偵察,早就已經發現了大批清軍,這些都是在軍報裡面稟報過的,陛下如何會以為清軍還未至?難不成是有人故意隱瞞軍情,拖延不報,想陷陛下於危難嗎?」

馬吉翔忽然抬頭,臉上的血跡泥污,甚至還有一道傷疤,都在火光映照之下,清清楚楚顯示在了朱由榔和帳中文武大臣的眼前,使得他的話似乎更加可信了。

「清軍主力確實已經來了,臣之前還一直奇怪,他們既然已經進抵城外,又為何要如此隱蔽,而且遲遲不動,沒想到居然是因為城中有姦細。自古攻城都是困難重重,更何況臣守城意志堅決,清軍早先屢屢來攻,都無功而返,想來一定是因此遲疑不決了。

而且,陛下的大纛就立在這江北大營之中,軍中將士也為之振奮,士氣軍容都不可同日而語,可謂是帝王霸氣側漏,清軍知道之後,又如何能不畏懼陛下之軍威,又如何敢貿然攻城?」

「行了!」

朱由榔趕緊打斷,否則他不知道對方還要說出什麼奉承討好的話來。這傢伙拍馬屁是真的有一套,所言並非無中生有,虛空漂浮,讓人一聽就覺得不真實,從而心生厭惡,而是全都取材自真實,然後誇大其中的一點兩點,讓人產生共鳴,甚至覺得此人是伯樂,是知己。

「陛下......」馬吉翔聽到朱由榔突然喝止,也只好噤聲。

「這幾日李元胤派出了數百騎兵,不斷在城外攔截清兵,小小的三水縣,若是真的有清兵混入,他又豈會不知?」朱由榔蹙眉質問,很明顯就是不相信馬吉翔編出來的撤逃理由:

「而且,為何馬指揮使的哨騎前兩日就能探查到清軍主力已經秘密進抵城外,南陽伯的哨騎卻是連清軍主力的影子都沒看到?直到剛剛,才發現了所謂清軍主力的影子?」

「陛下英明,這正是臣要說的。」馬吉翔一聽,馬上就意識到事情不對了,但他敢渡河入營,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李元胤素來與臣不和,此番他故意隱瞞軍情,就是想要借清軍的刀殺臣,如此一來,他便能獨掌錦衣衛禁旅。若是陛下不信臣的話,可以立即派出可信之人,領一隊哨騎渡河往東去試探,便能知事情真假。」

「是這樣嗎?」朱由榔扭頭看了李元胤。「李元胤,你說說你這幾日偵探到的軍情。」

「陛下,馬吉翔原本就是臨陣退縮,城中也斷然沒有什麼清軍的姦細。即便是有,也不該那麼早就原形畢露,放火燒城。清軍主力還未圍城,城中秩序還未動蕩,這個時候作亂,他們難道心中就不怕嗎?馬吉翔此番是在污衊臣,臣絕無任何隱瞞軍情之舉。」

「哼,李元胤,你這一張嘴說得倒是漂亮,那我問你,如今三水縣城外的那些清軍是哪裡來的?是不是你一直蠱惑陛下,讓陛下誤以為清軍未至,才一直停留在此處?」馬吉翔冷哼一聲,然後竟是一邊流淚,一邊道:

「為了一己之私,個人恩怨,你竟全然不顧陛下安危,甚至明知清軍派人入城,也不阻攔知會,以至於釀成如此禍亂,你對得起陛下對你的信任和提攜之恩嗎?」

「馬吉翔,你在血口噴人,什麼清軍主力,根本就是你臆造出來的,就是為了騙陛下離開北江大營,然後你自己便能擇機撤退,不用直面清軍的兵鋒。」李元胤此時也根本就是有些失態,直接回懟了馬吉翔。

「至於如今三水縣城外的清軍主力,根本就是剛剛才趕到的,最新的軍報,陛下剛剛也已經看到,此事抵賴不得,我軍中派出了數百騎兵,數十哨騎,皆可作證。」

「那些都是你的人,自然會聽你的指令。」馬吉翔當即出言反駁,很明顯就是要把李元胤拖下水,將事情弄得複雜混亂,他好拖延時間,然後尋機脫身。

「陛下,無論如何,若是清軍主力真的已至,三水又被亂賊控制,那北江大營便待不得了,臣還請陛下移駕,暫時坐鎮綏江大營,以防萬一。」一旁站立的吳貞毓見皇帝陛下忽然看了他一眼,也隨即出言道。

他和馬吉翔關係原本就頗為密切,雖然此番並不知道對方的所為,但也是個怯戰之徒,本就是要藉機進言的。

朱由榔聽了兩人的爭論,又聽了東閣大學士吳貞毓的進言,臉上露出了難以琢磨的笑容,但卻不見一點慌張,就好像是沒有聽到清軍主力即將抵達的消息一般。

而此時的大帳之內,也因此一時鴉雀無聲,這段時間朱由榔的帝王權威還是積累起來了,並沒有人再敢和以往那樣,不停插嘴進言,不顧他這個一國之君的態度。

「馬吉翔,朕念你也曾建有功勛,本想給你機會,讓你改過,可你卻冥頑不靈,絲毫不想進取,只知撤逃。」朱由榔等到馬吉翔自己給自己的棺材板釘上了最後一顆釘子,而吳貞毓這個朝中一直攻擊忠貞營和西營,影響到抗清大業的不安定分子也出言之後,才終於攤牌了

「陛下,臣......」馬吉翔原本還要再狡辯,可抬頭一看到朱由榔看他的眼神,便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與此同時,朱由榔扭頭掃了大帳之內的文武大臣們一眼之後,卻是忽然笑了笑,道:「諸位自從馬吉翔入帳以來,便一言不發,朕明白是什麼意思。你們不知道內情,朕也不怪你們,但沒有被清軍嚇破膽,也沒有藉此逼迫朕撤兵,你們沒有讓朕失望。」

此言一出,大帳之內,除了吳貞毓之外,其他人都鬆了一口氣,李來亨,黨守素等人暫且不說,朱天麟,王化澄,張起孝這些文官大臣們,卻是真的挺著一口氣沒有露怯了,他們其實在吳貞毓之後,也差點原形畢露,好在朱由榔及時出手。

「朕其實早就知道清軍來了多少兵馬,李元胤派出的哨騎卻是被清軍纏住了,暫時脫不開身,但是忠貞營三千勇士在此,挑出十幾個得力的騎兵,總還是不難的。」朱由榔說著,又扭頭看向了正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的馬吉翔,不由得嘆了口氣。

「馬吉翔,你如何還不知道,朕真的是不想再逃了,也無處可逃了。你此番如此胡作非為,甚至自己縱火燒城,釀成大亂,想著清軍趁亂攻擊,拿下三水縣城,然後把事情做成死局,只要朕一撤,此事就再無真相大白之日。所有的這些謀划,不就是想著朕還想以前那般,一看到清軍就望風而逃嗎?」

「陛下......」馬吉翔剛剛開口,朱由榔便立即抬手制止,然後又道:

「清軍主力前幾日根本就沒來,是今日才到的,現在估計也才剛剛進抵三水城外,還弄不清楚城中是什麼情況。至於兵力,也根本沒有兩三萬,最多也不過九千之數而已。朕其實不明白,你有兩千兵馬守著三水,城中糧草充足,兵甲齊備,又如何要逃?」

「臣,臣以為陛下......」馬吉翔聽到這裡,已經是泣不成聲,他想起了被殺的陳邦傅,一時間更是心中絕望,甚至已經說不出話來。

「你以為朕要逃,所以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幫朕一把,好讓朕在逃跑的時候,沒有心理負擔是吧?」朱由榔就好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臉上的笑容甚至已經扭曲。「馬吉翔,你果然是貼心得很啊,若是這份心意是用在抗清之上,局勢何以至此?」

馬吉翔一時間只覺得身子發軟,他心中其實還想說些什麼的,但話到嘴邊,又根本說不出來,面前的皇帝陛下讓他覺得十分陌生,自己的一言一行,彷彿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那樣。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的反應一時間甚至變得遲鈍了起來。

「李元胤,李來亨!」朱由榔忽然大喝:「幫朕拿住馬吉翔!」

「是!」李元胤早有準備,立即就上去抓住了跪在地上的馬吉翔一隻手,還順勢拿腿壓住了跪在地上的馬吉翔雙腿,使其不得動彈。而李來亨雖然有些遲緩,但也很快上前拿住了馬吉翔的另外一隻手。

「陛下,饒命,臣再也不敢了,臣再也不敢妄自揣測聖意了,臣知道錯了!」馬吉翔已經被李元胤和李來亨拿住,此時根本就是惶恐萬分,再也顧不得其他,大聲嚎叫起來。

「臣只是以為陛下還要再逃,臣絕對沒有其他任何的心思,求陛下念在臣忠心耿耿的份上,饒過臣這一次吧,臣再也不敢了!」

其餘的大臣見到此情此景,也隨即有人想要出言,畢竟朱天麟,王化澄這些人曾經也都是所謂的馬吉翔黨羽,這個時候倒是悲天憫人起來了,不忍看著他被殺。可這些人一對上朱由榔的眼神,又得紛紛退縮了。只能說,文人的軟弱性,在他們的身上此時此刻根本就是表現得淋漓盡致!

但此時,朱由榔卻是根本不管這些,直接拔出了李建捷腰間的配刀,走到了馬吉翔的面前,然後一刀朝著對方的喉嚨那裡捅了進去,然後幾乎是嘶吼道:

「朕不殺你,如何對得住今日死難的三水守軍將士?如何對得住我大明王師的軍規?又如何對得住大明的體制?朕不殺你,今後誰都能臨陣脫逃,誰都能剃髮投清,那朕要抗清,豈不是成了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你這個逃將,朕眼皮子底下的逃將今日不死,我大明明日便要亡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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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振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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