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愛子

「芽，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呢。」見愛子神情恍惚，小胖子忍不住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沒事，我這就去。對了，今天幾號？」愛子回過神后，一臉嚴肅的望向了對方。

「芽，你忘了嗎，今天還是我們兩個值日呢。」

小胖子不明所以的指著黑板右下角的值日海報，上面赫然寫著：

「平成12年4月30日」

「值日生：南朝芽、吉岡邦彥」

看到牆上的時間，愛子暗自鬆了一口氣。

既然眼下距離校園慘案的發生還有一個多月，現在的宅間御應該不會對自己做什麼。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她說不定能從宅間身上找到真正讓他黑化的原因。

這麼想著，愛子向小胖子詢問了一下宅間辦公室的位置。

「芽，你今天好奇怪啊，怎麼連老師的辦公室都不記得了？該不會還是因為最近發生的那件事吧。」

眼看著一向精明能幹的班長突然變得糊裡糊塗，吉岡邦彥忍不住關心起了對方的狀態。

愛子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話里的信息，為了套出小胖子的話，她故作恐懼狀，弱弱嗯了一聲：「不知道今天還會不會碰到……」

「我說，都已經持續了半個多月了，實在不行你就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師還有家長吧！」

吉岡邦彥似乎和南朝芽的關係很好，見南朝芽一蹶不振的樣子，他揮著肉肉的拳頭，忿忿不平道：「要是讓我抓到那個天天在放學路上跟蹤你的混蛋，我一定會狠狠教訓Ta！」

放學、跟蹤？

聽到這裡，愛子的心咯噔了一下。

難道宅間御的黑化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有了前兆，而南朝芽就是他選中的第一個目標？

而吉岡邦彥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微表情，還在喃喃自語：「你總說爸爸媽媽工作太忙沒時間接你。要不這樣，放學以後你跟我一起回去，在我家寫作業。到時候我讓媽媽給你家打個電話說一聲……」

「知道了邦彥。快上課了，我得趕緊去一趟老師的辦公室。有什麼話，你等我回來再說吧。」

愛子看了眼牆上的時間，打斷了對方的話。

與小胖子告別後，她抱著一沓書本，沿著對方所指的路來到了走廊盡頭的鐵門前。

早在進入神月小學校舍、四處搜查之後，眾人便發現四樓東側的走廊一角有扇被神秘力量封印的大門。

如今愛子終於知曉：門后是一條二十米左右的連廊。

這條走廊銜接著教學樓與另一棟建築，對面的一二兩層分別是五、六兩個高等年級，除此以外，手工教室、音樂教室等也都坐落於此樓的一層。

而再往上的三樓、四樓則是教師辦公室、會議室以及校長室等地。

愛子沿著走廊繼續向前，驟然停下了腳步。

她站在一間裝飾的十分可愛的教室外，目光透過玻璃，停留在了教室里的櫥窗。

除了漂亮的樹葉，櫥窗里還掛著許多蝴蝶標本。

其中，一個周身閃爍著金屬光彩、色澤艷麗的藍色蝴蝶標本吸引了愛子的注意。

這隻蝴蝶……不正是之前真紀口袋裡的東西嗎？

莫非真紀在自己一行人到來之前，就已經來過這棟辦公樓了？

她是怎麼做到的？

愛子站在平面圖前思考的正出神，突然間，一道巨大的陰影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南朝同學，你在幹什麼呢？」

愛子猛地回過身，發現和自己說話的，是一個年逾五旬、頭髮花白的中年男子。

感覺和自己說話的這個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愛子頭腦風暴，仔細回憶著之前自己跟顧雪薇一起調查的資料。

對了，他就是那個於平成18年，在辦公室里自殺的校長，瀧澤秀男。

反應過來的瞬間，愛子連忙低下頭，和對方打了聲招呼並說明了來意。

「宅間老師才剛剛離開，他應該是回自己的班級了吧。一會兒就快上課了，這些書本就讓我幫你帶過去吧。」意外地，校長對待孩子的態度十分親切。

但不知為何，在和對方說話的時候，愛子總有種如芒刺背的不適感。

「那勞煩校長了。」愛子禮貌地向他道了聲謝。

瀧澤秀男從愛子手裡接過作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那黏糊糊的手掌從愛子嬌嫩的手背劃過，冰冷潮濕的奇異觸感瞬間讓愛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校長再見。」

愛子抽回手，飛快地轉身離開。

轉過身後，愛子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僅憑一個背影，瀧澤秀男竟然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雖然不排除他是個負責的校領導，能記住每個班級的優秀學生名字的可能性；但比起這個，愛子心中更傾向於校長就是那個跟蹤自己的人……

難道除了宅間御，神月小學里還隱藏著其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走到十米開外的長廊上，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瀧澤秀男依舊沒有離開。他就像個假人一樣直勾勾站在原地，臉上依舊保持著僵硬怪誕的微笑。

與愛子目光相撞的瞬間，校長臉上的笑容更誇張了。他咧著嘴角，露出一口森然白牙，原本捧著書本的手也緩緩抽了出來，朝愛子比劃了兩下，似乎在喊她回去。

一種關於死亡的恐怖氣息驟然降臨。

愛子瞪大雙眼，發現瀧澤秀男身後天花板上的燈光正在一盞盞遞進熄滅。

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體內的血液如同結冰般凝固發冷，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因為恐懼而震顫著。前所未有的死亡警示令愛子加快了腳步，她用盡全部力氣，頭也不回地朝著校舍方向奔跑。

走廊兩側擺滿了向日葵盆栽，艷黃的花朵在微風的吹拂下左右晃動；樓下的操場上歡聲笑語不斷，樹下的紅色秋幹上坐著嬉鬧的孩子……

原本應該是明艷溫馨的校園場景，可不知為何，這些畫面在愛子眼中，卻像是老舊的電影膠片畫面似的，蒙著一層灰色的陰翳。

如同潮水般的黑暗從瀧澤秀男身後席捲而來。

黑暗所經之處，鮮花衰敗枯萎，建築牆皮脫落，被黴菌和污漬所覆蓋。

眼前的校舍，再度恢復了原本廢舊的模樣。

不管是教室里還是操場上，孩子們的笑容和動作彷彿被慢放一般，逐漸定格在了畫面中。

空氣中回蕩著的笑聲不再清脆，轉而變得渾厚、粗糲，像是被煙熏過一般暗啞。

「砰——」

猝不及防間，校舍的頂樓如同下餃子般落下了幾十個白色的小小身影。

一閃而過的瞬間，愛子從那些人影中看到了吉岡邦彥的臉。

眼睜睜看著孩子們從樓頂迅速墜落，愛子尖叫著衝到走廊邊。順著扶手向下望去，她卻發現在灰色的水泥地上，那些鮮活的生命已經變成了鮮血淋漓的屍體。

大灘鮮血沿著石磚縫隙緩緩蔓延，手腳折斷的孩子瞪著眼睛，屍體以奇異扭曲的姿勢趴在地上，身下的鮮血在愛子的注視中，漸漸匯聚成了：「死ね」（去死吧）。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氣息，驀地，所有孩子的腦袋整齊劃一的扭向上方，它們「看」著愛子，一雙雙只剩下黑洞的眼眶裡流下了簌簌污血。

愛子被嚇得連連後退，下一秒，她突然感覺自己撞到了什麼東西。

此刻，瀧澤秀男就站在自己的身後。只不過他臉上已經沒有了半分活人的氣息，青紫色的皮膚脫落了大半，露出了下方猩紅的肌理；他的臉就像校舍斑駁坑窪的外牆，隱約可見蛆蟲在下方蠕動。

由於頸骨折斷，瀧澤秀男的腦袋軟綿綿的耷拉在肩頭，怨毒的視線正好在愛子抬頭時與她撞了個正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