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到站

久違的廣播聲終於響起，但這迴響起的卻是一道尖細的女人聲音：

「尊敬的旅客朋友們，現在是凌晨2：45分。列車即將抵達光就居站，請在光就居站下車的旅客準備好自己的行李。本次列車將在站台停靠十分鐘，有需要抽煙或購買當地特色小吃的乘客可以自行下車。如果您感到車廂內燥熱煩悶，也可以開窗通風。」

「在列車啟動后，餐車、衛生間等公共區域將恢復使用。我們為全體旅客準備了免費美味的宵夜，歡迎您前往9號餐車用餐，請務必品嘗這些美味。最後，祝大家旅途愉快。」

隨著列車速度越來越慢，車內的燈光也亮了起來。先前那些慘不忍睹的屍體和血跡早已消失，彷彿之前發生的只是一場逼真的夢境。然而那些空蕩蕩的床鋪和無人認領的行李卻足以證明，一部分乘客是真真切切的遇害了。

突如其來的光明如普羅米修斯盜取的火種，驅散了黑暗與嚴寒，帶來了生的希望。

車廂里從一片寂靜變得竊竊私語。在發現交談也沒什麼事情后，人們的說話聲越來越大。看到窗外的站台後，部分乘客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騷動，從床上坐了起來。

車廂中部傳來了一個中年女子崩潰的尖叫：「我受不了了，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我根本就沒聽過什麼光就居站，萬一外面比車上更危險怎麼辦？」

「廣播都說了能下，應該沒問題吧！」

「你看有人收拾東西了，要不我們也走吧？」

有膽大的乘客從床鋪上走下來試了試，確認沒有生命危險后，連忙拿著行李跑到了車門邊。

李泰緣抱著腦袋靠在床邊，對上方的廖華容道：「你瞧，羊群效應出現了。」

羊群是一種很散亂的組織，平時在一起也是盲目地左沖右撞。可一旦有一隻頭羊動起來，其他的羊也會不假思索地一哄而上，全然不顧前面可能有狼或者不遠處有更好的草。

果然，在看到有人行動后，其他乘客也受到影響，陸陸續續離開了床鋪。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想要下車的乘客在車廂過道里排起了長隊。

腳下的地板晃動了一下，列車正式停靠在了站台邊。

廖華容望向窗外，發現那站台上出現了許多黑壓壓的人影。

昏黃的燈光下，等候區排著密密麻麻的長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些人或打電話，或搬行李，嘈雜中帶著煙火氣的景象彷彿一針強心劑，將車上眾人心中的恐慌一掃而空。

車門打開的瞬間，陣陣陰森的冷風撲面吹了進來。顧不上思考其他，那些提著行李的人爭先恐後，幾乎推搡著逃離了車廂。

段運鋒看著窗外人頭攢動，也有些坐不住了。考慮到人多抱起團來應該更安全，哪怕大家一起結伴在荒郊徒步，也比留在這趟隨時會死人的列車上安全。

想到這裡，他飛快地將行李從床底拖出，喊上周雨婷打算一起逃命。

賀煒燦也很想離開，可一股莫名的直覺告訴他，外面的站台似乎比這趟列車更加危險。並且從頭到尾，下鋪的兩個人都沒有要離開列車的意思。

李泰緣之前的忠告還深深印刻在腦海里，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

周雨婷從上鋪爬了下來，她神情鬱結的來到過道窗邊，打量著外面來來往往的行人，本就蒼白的臉更是毫無血色。

「運鋒，我覺得我們不能下車。」

她一把抓住了男友的胳膊，舉著手機道：「你看，這上面還是沒有信號。而且我從來沒聽過光就居這個地方。還有，之前的廣播雖然可信，但播報的分明是男聲。可現在，廣播卻變成了女人的聲音。而且她說的內容和前面的廣播完全相反，我們不能輕易相信她。」

周雨婷說著，回頭看了眼還坐在床上的李泰緣跟廖華容。

經歷了種種詭譎駭人的靈異現象后，她能確定，這兩個人的身份絕對沒那麼簡單。尤其是那個叫李泰緣的年輕人，能頂著壓力在黑衣女人的眼皮子下安然度過，這種近乎變態的心理素質絕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或許只有他們能帶自己跟男友離開這個鬼地方，在此之前，還是不要貿然行動的好。

更何況……周雨婷看了眼窗外：並不是所有乘客都是只顧逃命的傻子。

此刻，更多的倖存者駐足停留在站台上，正想辦法恢復手機信號，與外界取得聯繫；還有人在不斷尋求路人的幫助，試圖讓對方幫忙聯繫警察、終止列車的運行。

「千萬不要上車，這趟車鬧鬼，死了很多人！」

「喂，車上的，你們還不趕緊跑啊？一會兒又不知道要開到哪去了！」

幾個好心人自發集結在車門外，勸阻著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路人，同時也積極引導著還逗留在車內的乘客。

然而面對這些倖存者們的怪異言行，站台上的人清一色都是不為所動的模樣。他們自顧自拿著行李走進車廂，開始尋找自己的床鋪。

此時，正有一個提著箱子的男人從走道經過，他看了眼手裡的車票，隨後停在了他們所處的包間外。

現在分明是炎熱的夏季，車廂里還開著冷氣，可男人卻穿著一件黑色毛呢風衣，將自己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彷彿外面已是深秋。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男人轉過頭，僵硬的轉動著眼珠，表情木訥的望向了周雨婷：「你在看什麼？」

「沒、沒事……」周雨婷嘴唇哆嗦，連帶著說話也有些不利索。

她下意識後退了幾步，拉著段運鋒退到了一旁。而那風衣男見狀也提起了行李，走進包間后，一屁股坐在了之前胡春花睡過的下鋪。

「嗯，這是我的床。」男人滿意的拍了拍床鋪，將箱子塞進了床下。

見此情景，周雨婷、段運鋒以及賀煒燦的臉色驟變。他們都很清楚，這個男人在說謊。

而段運鋒更是注意到，男人提著箱子的手蒼白腫脹，看上去和之前的黑衣女乘務員一樣，詭異至極，全然不似活人！

在這一刻，段運鋒猛地意識到女友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剛剛受到其他倖存者的影響，自己竟然滿腦子只有逃跑，而忘記了思考其他事情。冷靜下來再看，從這個站台到外面的乘客，每一處地方都透露著古怪。

「再不下車就來不及了！」

「算了不管他們了，車上的人也是，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我們自己逃吧！」有無奈的倖存者在屢次勸阻無效后選擇了放棄。

看到倖存者們紛紛離開的身影，李泰緣單手托腮，倚在窗邊，一臉惋惜道：「哎，還不知道誰度誰呢。」

「尊敬的旅客朋友們，列車還有5分鐘就要開車了，有需要下車的旅客請儘快下車。」冰冷的女聲再次響起。

窗外倖存者們的催促和廣播提示讓車上一些猶豫不決的乘客陷入了兩難。

最終，在距離發車還有不到一分鐘的時候，還是有幾個人忍不住拿著行李下了車。

列車緩緩發動，李泰緣跟廖華容分頭行動，將七節卧鋪車廂仔細巡視了兩個來回。

在熄燈以後，所有硬座車廂的乘客無一倖免，都被神秘力量殺死替換。李泰緣將腦海中所有人的臉快速過篩了一遍，排除新上車的295名乘客，這一次，卧鋪車廂倖存的人數已經銳減至113人。

除去感染者，還有一些像周雨婷這樣比較冷靜的乘客發現的廣播的怪異之處，沒有選擇草率離開。

但他感到意外的是，這次來的感染者實力並不算強，竟然有4人已經淘汰出局。如今除了他跟廖華容，前來參加任務的只剩下了5人。

而周雨婷的猜想也是正確的。

實際上，剛剛帶頭下車以及煽動他人離開列車的大部分「倖存者」，都是之前吃了黑衣乘務員提供的食物、或者去過衛生間后被替換過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