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劉產婆
「劉產婆，我家娘倆的命可都在你手上攥著了！勞您辛苦，跟我回趟玉河村，再耽擱下去，我怕芝香堅持不住了！」
見到那老太，賀世昌眼前一亮，慌忙朝她鞠了一躬，從兜里掏出包好的錢，作勢要遞給對方。
「不慌收這個，先辦正事要緊。」
劉產婆說起話來底氣十足，她大手一揮，示意賀世昌帶路。後者如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連忙接過她手裡的箱子，撿起地上的白紙燈籠，就要往外頭走。
「站住！」
餘光瞥到那燈籠的瞬間，劉產婆的臉色驟然變了。
她打量著賀世昌，當目光落在對方肩頭后，沉著臉詢問道：「你來的路上碰見什麼東西了？這燈籠哪來的？」
賀世昌一臉莫名，舉起燈籠剛要問對方有什麼奇怪的，卻驀地發現手裡的燈籠已經完全變了樣：在那白紙糊的面上，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奠」字——這分明是尋常人家辦喪事才會用的紙紮燈籠！
他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將自己在村口碰上田大姐以及那兩個男人的事情說了出來。
「那田大姐說自己就住東邊，現在正往回走呢……劉產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賀世昌將信將疑詢問道。
劉產婆聞言，忙道一聲不妙：「你這個糊塗蛋，怎麼能把自家的地址報給她呢？太不曉事了，太不曉事了！中元夜，鬼門開，你這回不光碰上了孤魂野鬼，還遇到了產難鬼！那女的是去找替死鬼的，現在她盯上了你婆娘，正往你家去呢！」
賀世昌以前在隊里幹活的時候，也曾聽人說起過產難鬼的故事：產難鬼跟水鬼最相近的地方就是，它們要替身以同樣的方式遇害，才能解脫輪迴。民間傳聞，生孩子死了的人要用墨點在臉上，才能阻止她變產難鬼。
如今被劉產婆這麼一點，賀世昌方才想起那產難鬼的樣貌像是他的一位遠房舅媽。記憶里，舅媽的右眼上就長了片紅色的胎記，而對方臉上那些麻麻賴賴的黑斑，可不就是點在臉上的墨汁嗎！
這舅媽雖然樣貌生的不好，人卻很賢惠，和娘舅感情特別深。可惜在自己很小的時候，舅媽不幸因為難產去世，一屍兩命。娘舅傷心過度，至今都不肯續弦，孤苦伶仃過了大半輩子。
村裡有個奇怪的規矩，人死後不能土葬，棺材必須停放在祠堂里。可難產死的女人不一樣，不光進不了祠堂，還必須將屍體火化。
娘舅死活不同意，一天晚上趁著守夜人不備，竟偷偷把老婆的屍骨帶走，另尋了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起來。如今想來，那位置正好就是剛剛自己經過的山頭。
「你那娘舅可憐歸可憐，辦事卻不著調。」
劉產婆嘆氣，告訴賀世昌，點墨的方法是沒錯，可這點墨用的筆卻不能是普通毛筆。
「點墨必須用判官筆，毛也不是普通狼毛或豬毛，而是十二歲以下小男孩的頭髮。一般人不知道，用寫大字的那種毛筆在臉上點，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會增加產難鬼的怨氣。那婆子也是可憐，至今還沒找到替代轉世投胎。碰巧今晚你路過，這才被她鑽了空子。」
賀世昌聞言，當即方寸大亂，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可我與她無冤無仇，就算想找替身，也不能去害我家芝香啊！大家都是親戚，她不講情面，我也不會同她客氣！」
他咬牙說完后，抄起院子里的鋤頭，扭頭就要往外跑。
「回來！你能有什麼辦法？」
劉產婆厲聲呵斥住了對方：「產難鬼只找分娩的女人索命，一旦盯上了，輕易不會撒手。但好在你沒告訴他家具體的位置，她光踅摸還得花點時間。眼下咱們還有時間準備，你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不信把衣服脫了瞅瞅。」
她指著賀世昌的肩膀，神情肅穆。
賀世昌後知後覺低下了頭，借著火光，他這才發現衣服上竟然印著一個血淋淋的掌印。
褪去衣衫，自己的肩膀上也跟著浮現出了一道深紅色的手掌印記，任憑他如何用力，都無法將其抹去。
「你是不是覺得身子虛了，人也暈的厲害？在來的路上，你被那鬼拍了肩。它滅了你肩頭上的一團陽火，少了這團火，你身上的陽氣大打折扣。再往回折，甭說救人，你今兒個肯定沒命走回家。」
劉產婆繞著賀世昌轉了一圈，神色自若道：「你要是信我的，就按我說的來。我自有辦法能救你跟你婆娘。」
賀世昌早就沒了主意，聽劉產婆這麼一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應聲：「好好好……您有啥吩咐我都照辦。」
劉產婆嗯了一聲，只讓賀世昌站在原地別動，自己則去院子里抓了只雞，轉身進了廚房。
賀世昌對她的話深信不疑，記得岳母娘多次提過，這劉產婆原本祖上就是算命的。過去，附近村子上的喪葬紅白事一律都要找她算上一算，據說特別靈驗。
後來時代更迭，在一場思想解放活動中，她的家被人帶隊砸了個稀爛，腿也被人打傷了。
自那以後，心灰意冷的劉產婆金盆洗手，這才幹起了替人接生的活計。
賀世昌受過高等教育，向來瞧不上劉產婆這種人，只以為他們是神棍騙子。若非情況緊急，實在找不到醫生，他根本不想請產婆幫忙。可今晚接連的遭遇，卻讓他的信仰徹底崩塌了。
賀世昌一個大男人，生平第一次被嚇得想哭。他獃獃的站在院子里，滿腦子都是田大姐跟那兩個男人詭異的笑容。直到廚房裡傳來慘烈的雞叫，他這才回過神，發覺自己後背讓冷汗打濕了一片。
這種陰冷彷彿實質般，凍得他一個勁的打顫。
劉產婆很快便折了回來。這一次，她身上挎了個布兜，裡面裝著些許糯米、一把紙傘和香火紙錢；左手則端著一隻盛滿雞血的碗。
她將糯米用布裹著，纏在了賀世昌的肩頭，隨後交代道：「你把這雞血含在嘴裡，路上不要講話、目不斜視。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能回頭，也不能把血咽下去。切記，只有這麼做你才能活命，千萬不能壞了規矩！」
【作者題外話】：抱歉這兩天身體不太舒服，二陽後遺症比較嚴重，暫時休息一下！周一恢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