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救命恩人
賀世昌點頭如搗蒜,接過那碗泛著腥氣的雞血,強忍著噁心喝了一大口。
劉產婆點了點頭,示意賀世昌跟在自己身後。她將大串紙錢背肩頭,手裡拿著一沓紙錢,邊走邊搓。二人一路出了村,路上再也沒碰見其他人。
「各路神仙請讓路,收下買路錢,借過,借過。」
在經過村口的岔路時,劉產婆念念有詞,高高掄起右臂,將紙錢朝著上空揮灑。
她的這一動作不光要用很大的臂力,還十分有技巧:
那些紙錢足足被拋灑了有四五丈之高,待紙錢散開時漫天皆白,大有遮天蔽月之勢。劉產婆捏著紙錢,但凡經過河邊、橋樑以及路口,都要向高空揮灑。
賀世昌瞅著那些紙錢在沒起風的空地上盤旋了足足幾分鐘都沒有落地,心裡對劉產婆更是生出了幾分敬佩。
不光如此,自從敷了糯米、含了雞血后,自己身上的寒意漸漸消退,走起路來也沒那麼頭暈了。
很快,二人便來到了之前賀世昌撞鬼的那條路上。
昏黃的火光照在那條坑坑窪窪的土路上,兩邊的灌木叢被風一吹,有節奏的搖晃著,發出詭異的沙沙聲。
賀世昌突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心慌,緊接著,他便聽到右邊的林子里傳來了幾聲枝幹搖晃的動靜。
「老鄉,老鄉……」
沉悶沙啞的男聲如炸雷般在自己的身後不到兩米的地方響起。
「你還欠著我東西沒還呢。」
賀世昌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劉產婆卻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還在撒紙開路。他不敢亂想,任憑那「人」在背後說什麼,賀世昌都像沒聽見似的,悶著頭繼續趕路。
「我在這裡等了你好久,你要是不給,我就自己來拿了啊。」
這一次,說話的聲音竟然是從自己跟前傳來的。
賀世昌詫異的抬起頭,卻忽然發現原本走在前面的劉產婆不見了。
這荒郊野嶺不知何時泛起了一陣白霧,迷霧深處,一個面色鐵青,腳不沾地的黑衣男人杵在原地,盯著自己桀桀陰笑。
「你拿走了我的東西,就用自己的命來換吧。」
男人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邁著僵硬的步伐,緩緩朝賀世昌靠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賀世昌已然慌到了極點。他下意識想扭頭逃跑,可剛踏出腳,卻又生生止住了。
不行,千萬不能回頭!
賀世昌在內心反覆念叨著劉產婆給自己的警告,看著不斷向自己逼近的男人,沒了主意的他只能一動不動停在原地,認命般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劉產婆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像是穿透黑暗的陽光,驅散了自己周圍的陰寒。等他再次睜眼,周圍的景象又恢復了正常,剛才那恐怖的鬼影也消失不見了。
「人身頭兩肩有三盞燈,急回頭燈便滅,邪祟就敢欺身。你剛才做得很好,沒被鬼迷了眼。那東西拿你沒辦法,又收了我的開路錢,以後應該不會來纏你了。」
劉產婆手持柳枝,在賀世昌身上拍了幾下,後者頓覺頭腦清明,身子也變得輕鬆多了。
第一個麻煩算是解決了,生怕那產難鬼找上門,兩個人不敢多停留,風塵僕僕趕回了玉河村。
隔得老遠,賀世昌就看到自家岳父淚流滿面的在門外求神拜佛;他匆匆往家裡跑,還沒進院,就聽到屋內傳來了陳芝香凄厲的慘叫。
「昌子,你可算回來了!芝香她快不行了,流了好多血……」
岳母娘聽見動靜,連忙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血水從屋裡走了出來。
「不好,那產難鬼已經來了。」
劉產婆看了眼屋頂的方向,料想此刻那鬼東西必定就蹲在屋頂上,用紅線吊著產婦作怪。
她從布兜里拿出了那把油紙傘遞給賀世昌,交代對方一會兒在自己接生的時候,將傘打開沖著房頂,傘柄對著產婦,務必將產婦的身體擋的嚴嚴實實。
劉產婆說,產難鬼在五行里屬水,可它因為難產時血水盡失而死,又格外怕水。和其他鬼不一樣,產難鬼最怕的,其實是它們自己。
之所以用傘對付產難鬼,是因為傘能防水,傘也怕水。從這一點來說,傘跟產鬼有相通之處:產鬼看見傘,就等於看見自己;因此,雨傘可以阻擋血餌進入產婦身體,是唯一能對付產難鬼的手段。
果不其然,在打開傘后沒多久,陳芝香的慘叫聲漸漸平息,表情也沒之前那般痛苦扭曲了。
從箱子里拿出剪刀消毒,緊接著又讓陳芝香的母親去打盆熱水。
劉產婆給陳芝香灌了一碗糖水,讓她無論如何都要綳著口氣,該使勁使勁,否則母子倆誰都活不下來。
陳芝香此刻的意識已經模糊,但體為了肚裡的孩子,還是咬緊牙關應了一聲。
她痛苦的呻吟著,汗水早就濕了一床。可即便如此,胎兒卻依舊卡著腦袋,怎麼也沒辦法順利出來。
「咋回事啊?再這樣下去,芝香撐不住,孩子也要憋死了!」
賀世昌將妻子的被汗水濕潤的頭髮往後撥弄,心急如焚的看向了劉產婆。
劉產婆忖度片刻,交代陳芝香的母親去廚房裡取些生米放在碗里,並將香火點燃插在米上。
說來也怪,三根香明明一起被點燃,可很快,最外面的兩根便燒去了大半,只剩中間一根高高立著。
俗話說人怕三長兩短,香最忌兩短一長。家中出此香,必定有人喪。
賀世昌等人看的膽戰心驚,唯獨劉產婆不慌不忙的打開門,讓那裊裊白煙飄進了院子。
「方慧蘭!方慧蘭!」
劉產婆喊得,正是那產難鬼生前的名字。產難鬼和水鬼一樣,還有個共同:如果它不現身,外人就聽不到它的聲音;而它也聽不到別人說話。
其中原理就像人在水中看自己的倒影,只能看見倒影的樣子,卻聽不到聲音。
唯獨香火焚后飄出來的煙可以作為陰陽兩界傳話的紐帶,可以與死者溝通。
這便是為什麼通常給過世的人燒紙,要邊燒邊說話的原因。
劉產婆朝著門外高聲道:「你那當家的待你不薄,你走了這麼多年,他都沒再娶,今後還指望你外甥一家盡孝呢。你要是心裡還念著幾分夫妻情,看在這個份上,就饒了你外甥一家吧。」
賀世昌緊張的盯著大門方向。院子里並沒有颳風,可那白煙竟歪歪斜斜地飄進了屋裡,就好像真的有個看不見的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