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紅白撞煞

「這麼壯觀的場面我還是第一次見，真是不虛此行啊。」

李泰緣不僅不慌，甚至還趴到窗邊，饒有興緻地看起了窗外的熱鬧。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楊明熙實在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在生死存亡之際依舊能不為所動。

「我問你，從發現到現在，你的病症持續多久了？每天經歷幻境的時間有多長？」廖華容突然開了口。

「額。算上今晚已經58天了，幻境的話……今天有差不多8個小時吧。還好，到了虛無之地反而情況穩定了不少。」李泰緣回應。

廖華容聞言大驚，而楊明熙聽后，望向李泰緣的目光也滿是不可置信。

要知道感染的種類根據幻境時長分為六級：

一般病情惡化至第三級，感染者的心理狀況便會瀕臨崩潰，而目前廖華容所接觸到的所有感染者里，能在三級時勉強保持理智的也屈指可數。

可眼前這個傢伙，病症竟然已經到達了最嚴重的六級！

如果他沒有撒謊，真的能在感染如此嚴重的情況下堅持到現在，那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沒有正常人類應有的情感。

另一邊，李泰緣看著不斷砸擊窗戶、試圖跳窗逃命的趙子遠，好心勸阻：「省點力氣吧。紅白雙煞沖人不沖路，不管跑到哪都沒用。現在有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你們想先聽哪個？」

趙子遠見他臨危不亂，以為他有應對的辦法，連忙丟下手裡的破窗器小跑到李泰緣身邊：「你快說，什麼壞消息，什麼好消息？！」

「壞消息，眼下這種情況肯定不是D級難度。」

李泰緣摩挲著下巴，不緊不慢說道：「但好消息是，這次出現的黑太歲品質一定很高。」

「沒……沒了嗎？」

趙子遠呆了一下，心裡頓時燃起了一股無名火：「死到臨頭了你還惦記黑太歲，我們馬上就要被包夾了！」

「嗯，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雙煞會朝中間的人同步前進，等它們相衝的一刻，就是我們的死期。」

聽了李泰緣的話，趙子遠連連後退，口中不斷嘀咕：「我不行，我不想死，我不要被那些鬼東西折磨……」

趙子遠本來是把希望寄托在廖華容這個有經驗的前輩身上的，可眼下到了絕境，他竟也是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而楊明熙一個柔弱的女人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再者，還有個說話做事不按套路出牌的瘋子。

紅白雙煞的步步緊逼讓趙子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他的呼吸愈發粗重，雙眼漸漸失去光彩，渾身的力氣像是被人抽空了。

李泰緣無視了他的崩潰，還在滔滔不絕的科普：

「至於死法么，據說撞進紅煞花轎的會被喜燭活活燒死；撞進白煞棺材里的，會被抬進河裡溺死。」

「閉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的一席話更是火上澆油，令趙子遠崩潰到了極點。

視線中開始天旋地轉，那些紙人紛紛起身走向自己，它們邁著僵硬的步伐，鮮紅的嘴唇譏諷的上揚著，口中不斷發出詭異嘈雜的尖銳笑聲。

「啊啊啊啊，滾開，都滾開！別過來，你們這些鬼東西！」

趙子遠雙目赤紅，腳步虛浮，他朝空氣不斷揮舞著雙臂，肆意破壞著座位上的紙人。

「怕也沒辦法啊，死去的人都將成為雙煞的替死鬼，六道之外永不超生。你說，燒死跟溺死，哪個更痛苦些？」李泰緣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別說了，你沒看到他的病情發作了嗎！」

廖華容看出李泰緣在故意刺激趙子遠，暴怒之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架在了李泰緣的脖子上。

然而這一切已是徒勞。

趙子遠衝到中年女紙人附近，從它腳下掏出了那隻被黑布包裹的盒子。黑布緩緩滑落，那下面所掩蓋的，竟一隻刻著精美浮雕的木質骨灰盒。

「我去，竟然是柳木做的。」

李泰緣緊聚精會神的打量著那隻骨灰盒，全然沒有在意自己脖子邊鋒利的刀刃。

民間都說楊柳不結籽，用柳木做棺木或骨灰盒恐逝者絕後。如此一來，這白煞戾氣怕不是又重了幾分。

儘管了解的並沒有李泰緣多，但廖華容也知道那骨灰盒不是他們能碰的。

他試圖高聲勸阻，可發病的趙子遠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在李泰緣三人的注視下，他猛地舉起骨灰盒，怒吼著想要將它砸爛。

突然間，莫名滲人的寒意浮上了在場眾人心頭。

一股陰冷的力量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受到它的感染，趙子遠不斷地尖叫，尖叫出最原始的恐懼。

廖華容身子一僵，匕首應聲落地。

冥冥中，似乎有一雙邪惡的眼睛在身後注視著自己。而這種危險的氣息對廖華容來說並不陌生，那正是厲鬼出沒的徵兆。

他即刻反應過來，是那個坐在棺材上的白煞出手了！

趙子遠原本抬起的胳膊像是被按下了暫停，定格在了中途。

冷汗沿著他的額頭緩緩流下，他動彈不得，身上的汗卻越來越多，連衣服都變得濕透，緊緊貼在了身上。

趙子遠低頭望向自己的腹部，那裡正不斷隆起，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聳動。

緊接著，他開始嘔吐，大團污臭的黑水夾雜著數不清的頭髮從他的喉嚨往外鑽。趙子遠驚恐地用手去摳，吐出來的東西變成濃稠的污血，其中還夾雜著數不清的碎肉和內臟。

「救……救我……」

趙子遠跌跌撞撞地捂著喉嚨，試圖向廖華榮求助。

他的聲音嘶啞沉悶，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了嗓子眼，讓他難以發出完整的音節。他痛苦的摔倒在地，面部表情愈發猙獰。

李泰緣注意到，趙子遠的喉頭開始劇烈蠕動，隨著逐漸張大的嘴巴，幾根浮腫灰白的手指驀地從他的喉嚨深處探了出來。鬼手扒開他的嘴，將他的口腔越撐越大。

「唔……唔！！！！」

趙子遠痛苦凄厲的嗚咽很快被皮肉的撕裂和骨骼斷裂的聲響所掩蓋。

伴隨著一陣令人膽寒的聲響，他的下頜完全被撕裂，僅靠著一點皮肉連接著臉頰。

「啊！」

楊明熙再也承受不住眼前那恐怖畫面的刺激，尖叫著摔坐在了地上。

而趙子遠的身體抽動了幾下，很快便徹底沒了動靜。

廖華榮喘著粗氣，他死死盯著趙子遠的屍體，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要去撿掉落的武器。

暗紅粘稠的血液順著木板縫隙流到了李泰緣的腳邊。他撿起廖華容的匕首，兀自上前檢查了一番那具恐怖的屍體。

在確認趙子遠已經死亡后，李泰緣回過頭望向了身後的二人，語氣平靜的可怕：「喂，別在那發獃了。我說，你們還想活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