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彩禮
「你要幹什麼!」
廖華容還沒從同伴死亡的恐懼中回過神,就看到李泰緣拿著匕首,捅向了趙子遠的屍體。
「當然是自保。你們之前的情報里不也提到了嗎?要盡一切辦法滿足乘客的要求。」
雖然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但李泰緣不僅不慌,還不斷回憶著以前看過的殺豬視頻,試圖效仿屠夫的手法。
他手起刀落,對著屍體一通操作,儘管溫熱的鮮血飛濺了李泰緣一臉,可他手裡的動作絲毫沒有受影響。
李泰緣一邊分割屍體,一邊將小女孩消失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四肢歸爺爺,內臟歸奶奶,爸爸負責剝皮,至於媽媽,要給馬上過門的新娘準備見面禮。你以為那些包為什麼是空著的?」
廖華容如夢初醒,方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李泰緣,顫抖道:「原來你故意激他尋死,為的就是用他的屍體當祭品?!」
「死他一個,總好過彼此猜忌互相殘殺吧。再說,就算沒有我推波助瀾,在這種高壓環境下,他的病也一定會發作。」
李泰緣的臉上絲毫沒有愧疚。
楊明熙在一旁聽的心驚肉跳。如今這個團隊里,廖華容的身手最好,李泰緣頭腦敏捷,唯獨自己和趙子遠表現平平。
若是趙子遠還活著,在李泰緣點明這條生路提示后,以他的為人,定會想辦法搶先一步弄死身為女性最為弱勢的自己。
「妹子,看你的表情,應該是明白了吧。如果他不死,恐怕躺在這裡的祭品就是你了。話說起來,我這樣算不算救了你一命?」
李泰緣擦了擦臉上的血,對著楊明熙咧嘴一笑。
他的皮膚本就白,如今在鮮血的映襯下,更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詭異。
楊明熙不禁感到心頭髮怵,彷彿對方是個即將對自己下手的變態。
而另一邊,廖華容心裡也很清楚:趙子遠之所以會失控,是因為他已經接近兩個月沒有服用藥物,精神到達了臨界值。此次參加怪談任務,也是他迫於生存,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這樣貪生怕死的人在廖華容看來,是無法長久生存下去的。
雖然李泰緣的判斷與做法沒什麼問題,但作為一個剛接觸怪談世界的新人來說,他的表現未免太過毛骨悚然,行事風格也比廖華容預想的更加狠辣。
「你倆還愣著幹嘛,來幫忙啊。」
李泰緣獨自忙活了半天,回頭見廖華容跟楊明熙像看怪物一樣盯著自己,不由感到一陣莫名。
看到李泰緣的表情,廖華榮只覺得頭皮發麻。
不同於變態殺人狂,這個人分起屍來並沒有表現出嗜血的興奮。他的所作所為理性又冷漠,就好像在處理一件稀鬆平常的工作。
別說恐懼,自己從開始到現在,都從沒在他臉上看到過緊張和焦慮,他根本就沒有正常人應有的感情。
李泰緣精神有問題,但求生的慾望在此刻完全沒過了其他亂七八糟的想法。
顧不上考慮其他,廖華榮咬著牙走上前,從李泰緣手裡接過刀,發狠道:「你這樣弄不行,讓我來。」
「可以啊,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手。」
李泰緣在衣服上抹了抹血,朝楊明熙喊道:「去,把那幾個紙人腳邊的包啊,籃子什麼的都拿過來。」
見廖華榮動手,楊明熙也回過了神。她連忙起身擦乾眼淚,按李泰緣的吩咐找來了相應的東西。
廖華容似乎格外精通解剖,僅憑一把小刀,便在短時間內麻利地將小鬼要求的器官和外皮完整地分割了下來。
將那些東西一一裝進了手提包、公文包以及竹籃后,看著手上的鮮血,廖華容這才回過神來,嫌惡的丟掉了手裡的匕首。
哪怕經歷過數次恐怖事件,但一想到自己剛才親手將同伴分屍,說不出的噁心如巨浪般衝擊著他的全身,令他止不住發冷。
「沒事沒事,人又不是你殺的,別愧疚。」
李泰緣輕描淡寫安慰了廖華榮一句,飛快地將這些東西放回了紙人身邊。
他做完這些后,頭頂昏黃的燈光閃爍了幾下,隨即徹底熄滅。
黑暗中,響起了空靈稚嫩的童聲,而它所唱的,是一首詭異的歌謠:
天上無雲不下雨,地下無媒不結親。
梳頭描眉點紅唇,大紅嫁衣欲承衾。
一盒胭脂兩盒粉,穿對繡鞋坐轎心。
兩支紅燭三炷香,燃盡紅燈喊雙親。
翻山越嶺走得緊,過河過道要小心。
大客吶喊莫待慢,子時新娘來索命。
歌謠唱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車內的溫度驟然將至冰點。
漆黑的車頭方向驀地亮起了一抹燭光,借著幽暗的光線,李泰緣隱約看見一個身穿大紅喜袍的女人正緩緩朝他們走來。
板燭火熄滅,金絲軟邊紅繡鞋踩在老舊的木地上,發出咯吱悶響。
密封的車廂內無故吹起一陣陰風,風裡夾雜著一陣纏綿婉轉的戲腔。
「一點輕妝燈下白,兩行鮮血眼中緋。夫君何事愁眉鎖,萬載同眠莫念歸。」
女人的聲音哀怨凄婉,飽含著無盡的怨毒與陰森。
黑暗中,李泰緣聽到了她的嘆氣聲。鬼新娘似乎就在自己身後,朝自己耳邊吹了口涼氣。
李泰緣伸手觸碰了一下,卻什麼都沒摸到。
照明燈似乎徹底壞了,等到那令人膽寒的氣息褪去,廖華容這才壯著膽子打開手機電筒,照向了四周。
這時他才發現,原本慘白的靈車內部掛滿色布條,腳下四處散落著黃白紙錢。
空曠的車頭位置橫亘著一張案台,案台上擺放著香燭,還有一些化妝用的胭脂水粉。除此以外,便是被盛放在盤子里的那堆血淋淋的祭品。
而案台兩側,則各自立著一頂紙糊的花轎和一口紙紮棺材。
「還是撞煞了……怎麼辦?」
見此情景,楊明熙面如死灰,下意識望向了李泰緣。
「放心,我們這不還沒死嗎。」
李泰緣依舊雲淡風輕,他打開手機電筒,找到了剛才的柳木骨灰盒,抱著它走向了棺材。廖華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上前揭開了棺木。
想象中的恐怖場景並沒有出現,紙棺材里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一切似乎正如李泰緣所預料的,他將骨灰盒放入棺中,蓋上蓋后,又來到了花轎前。
楊明熙頓時緊張了起來,她凝神屏息盯著李泰緣,見他緩緩撩起了花轎前的帘子。帘子下方,露出了一雙紙糊的腳。
還好,花轎里坐著的並非鬼魂,而是一個頂著紅蓋頭,身穿嫁衣的紙新娘。
李泰緣絲毫不忌諱地扯下了蓋頭,這才發現除了沒有鞋子,那紙人新娘竟然還沒有五官。
「童謠的內容你們也聽到了,子時新娘來索命。而那鬼新娘唱的詞,主旨不就是冥婚么。現在我們還有準備時間,子時之前,如果讓新娘順利出嫁,說不定還有活命的希望。」
考慮到這些工作自己一個人無法完成,李泰緣耐著性子給他們解釋了起來。
這一次,廖華容跟楊明熙接受的很快。
分析出生路后,二人連忙分頭在車內尋找,沒幾分鐘便在一張座椅下方找到了那雙由金絲線牡丹勾勒而成的繡花鞋。
將鞋替紙人穿好,剩下的就是梳妝打扮。
李泰緣拿起桌上的脂粉眉筆,打量著那張空白的臉,正準備開始描畫紙人的五官,卻被楊明熙喊住了。
「李哥,還是讓我來吧。」
楊明熙自告奮勇道:「我學過幾年美術,畫功還算不錯;而且我一個女孩比你們更擅長化妝打扮,應該能做的更好些。」
說完這些,她朝廖華榮投去了一個眼神,希望對方能替自己說幾句。
「小楊說的也有道理。」
廖華容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本身就對化妝一竅不通。聽楊明熙一說,頓時贊同了她的提議。
而楊明熙之所以搶著替紙新娘化妝,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在她看來,大喜之日對於新娘來說十分重要。因此,她想效仿李泰緣之前討好小女孩的舉動。
如果能讓鬼新娘滿意,說不定關鍵時刻,它會放自己一條生路。
李泰緣盯著楊明熙,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楊明熙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就在她以為對方識破了自己心裡的小九九,準備再找補兩句的時候,李泰緣已經爽快的將脂粉和筆遞給了她:「行,那你來吧。正好我研究一下其他東西。」
說完后,他便走到案台前,細細琢磨起了桌上放置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