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南都:末世繁華 第69章 動動動動動動……
李曉君懷著劫後餘生的心情回到內院,心情還未完全平復下來,翠雲又進來稟報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李曉君嚇了一個激靈,「怎麼了,田仰的人又來了啊?」
翠雲喘勻了氣息才回道,「啊,不是,不是,是剛才和鄭公子一起來的那個姓張的書生又回來了,說要和你切磋對聯。」
「我勒個去,你差點兒嚇死我了,還以為是周大那伙人又來了呢!」李曉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教訓道,「你下次說話能不能搞好順序,不要動不動就是不好了,我都要被你嚇死了!」
翠雲委屈地道,「我……我看你先前很淡定啊!」
李曉君狠狠地在胳膊上擰了一把,「我那是裝出來的啊,欸……」
翠雲被擰得齜牙咧嘴,「那外面那人還見嗎?」
「不見了!」李香君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道,「就說我累了,想討賞,找柳姨去。」
「啊?」翠雲不知內情,遲疑道,「那該如何打發他?」
李曉君道,「照實說就行了。」
翠雲哦了一聲就下樓了,但很快又回來了,稟道,「小姐,張先生說了,他不是因為那事,是真的想問一問這對聯的事。」
李曉君不耐煩地道,「就說我累了,要休息!」
翠雲沒法,只得又下去了。
李曉君躺下睡了一覺,翠雲又來了,「小姐,那個張采還沒走,還在外面等著哩!」
「啊?」李曉君吃了一驚,「怎麼回事?」
翠雲無奈道,「我……我去問他了,他說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一下那個對聯的事。」
李曉君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見他一面,這人不通世務,就是個痴漢,不把他哄住,他要是出去亂說可就麻煩了。
重新回到照壁后,李曉君首先表示了感謝之情,「多謝張先生手下留情啊!」
張采見她出來了,臉上立馬堆滿了笑容,抬腳就要往照壁後面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拱手,「大娘子,你可算出來了,小生等候多時了!」
李曉君忙起身往後跑,「請先生自重啊!」
張采一怔,隨即發現了自己的唐突之處,忙止住步伐,拱手作揖道,「大娘子恕罪,在下情不自禁,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李曉君見他和先前判若兩人,便收起笑了容,正色道,「張先生還是說正事吧,你剛才放了我一馬,我很感謝你!如果想要銀子,我可以把鄭公子那一百兩銀子給你,多的就沒有了。」
張采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大娘子誤會了,雖然錢牧齋確實提點過在下,但此聯在下確實無能為力,實不敢領賞。」
「啊……」李曉君感覺就像吃了一把老鼠屎,苦笑道,「你是真的對不出來啊,我還以為你是故意放我一馬呢!」
張采苦笑道,「在下才疏學淺,確實對不出來。」
「那……再見!」
李曉君說走就走,張采頓時慌了,忙大叫道,「大娘子,且聽在下一言。」
李曉君心說你既然沒抓住我的把柄,我有什麼可怕的,便不客氣地道,「有話快說!」
張采從來沒見過這樣翻臉無情的人,見她停下了,忙問道,「這上聯大娘子是如何想到的,可有下聯?在下願出百兩銀子求得下聯。」
「這……這不馬上過中秋節了嗎,我突然就想到了啊!」抄襲抄到正主身上,還要收他的銀子,李曉君心裡突然覺得不太好受,乾笑道,「下聯是『今年年尾,明年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欸……我不要銀子,你快走吧!」
「啊,好聯,好聯啊!」張采對她的逐客令恍若未聞,只是不斷拿頭撞門,懊惱道,「我怎麼沒想到呢,真是蠢笨如豬,蠢笨如豬啊!以後你不要叫張采了,就叫張蠢豬吧!」
李曉君見他這麼不講究,心中對他的疑惑更大了,難道他真的是金聖嘆?
她好像記得金聖嘆原來是不叫這個名字的,好像也不姓金,他這名字好像是清軍入關才改的,好像是什麼「金人入關了,聖人也只能嘆息」的意思。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直接問吧,「張先生,你可曾聽說有個叫金聖嘆的人?」
張采還沉浸在不能對出上聯的懊悔中,她問了兩遍才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沒聽過。」
說完又繼續懊悔去了。
李曉君見他這麼痴傻,越發相信他就是金聖嘆了,她以前看過一篇介紹金聖嘆的文章,說這人嬉笑怒罵全憑本心,在關乎前程的科舉考試的考場上都能玩行為藝術,足見他多麼的純粹了。
想到他的光輝事迹,她決定再驗證一下他的身份,「張先生,我聽說你在科舉的考場上連寫了三十九個『動』字,可有其事?」
據說金聖嘆一共參加了四次科考,前三次都在玩票,這是發生第二次考試時的事情。這次次考試題目是「四十而不動心」。他僅用了一分鐘就答完了:「空山窮谷之中,黃金萬兩;蒹葭白露而外,有一美人。試問夫子動心否?夫子答曰:動動動動動動……」
一連寫了三十九個「動」字。
巡視考場的考官看到他的試卷,有些懵圈,詢問道:「此為何意?」
金聖嘆摸著下巴解釋道:「孟子不是說四十歲才不動心嗎?那我看到財寶和美人,前三十九年確實動了心,到了四十歲那年,我就不動心了,這不正是四十而不惑嗎?」
考官聽后十分生氣,然後就把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轟出了考場。
聽它說起此事,張采頓時羞赧起來,「這……這都是在下年輕時不諳世事胡作非為的,此事知之者甚少,大娘子從何而知的?」
見他主動承認了,李曉君不再懷疑了,心說原來你就是金聖嘆啊,笑道,「你的事情我還知道不少呢!」
說完就起身道,「你繼續懊悔吧,我要走了!」
金聖嘆聽說她要走,才吞吞吐吐地說出自己的真正來意,「那個……在下聽說姑娘琴技無雙,在下要回吳中了,可……可否請姑娘彈……彈一曲,在下感激不盡!」
李曉君原本想拒絕,但一想到他是金聖嘆,自己又抄了他的對聯,就答應了。
金聖嘆大喜,忙拱手作揖道,「如此,當真多謝了。」
李曉君讓翠雲取來一把二胡,輕輕和了一下拍子,一曲二胡版薩克斯名曲《回家》就緩緩地從屏風後面流淌出來。
二胡的聲音雖然沒有薩克斯那樣厚滲入靈魂,但曲調中的憂傷還是洋洋洒洒,縹緲中又帶著絲絲纏綿的琴音,把一個漂泊在外的思鄉之情演繹得淋漓盡致。
一曲終了,金聖嘆坐在矮几上猶如老僧入定,又好像睡著了一般。
「張先生?」李曉君瞪了半天不見動靜,湊在貓眼兒上一看,見他像個獃子一樣傻愣愣地坐著,又忍不住提醒道,「張先生,彈完了,沒有了。」
「啊,沒了嗎?」金聖嘆如夢初醒,隨即便拱手贊道,「姑娘的琴技果然天下無雙,在下有幸一聞,此生無憾矣,無憾矣。」
「多謝了!」李曉君謙虛了一下,「彈得不好,還請先生見諒。」
要是有薩克斯的話,這曲子會更上一個台階的,可惜了,薩克斯還要兩百年才能發明呢。古人們,你們就將就一下吧。
金聖嘆又回味了一會兒剛才的曲子,覺得餘音繞梁,不絕於耳,忍不住又問道,「不知此曲何名?」
李曉君淡淡地道,「曲名《回家》。」
「回家?」金聖嘆遲疑了一下,隨即贊道,「好名,真是好名,『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此曲把一個遊子的悲苦與即將回家的忐忑心情演繹得淋漓盡致,當真是絕世名曲。」
李曉君有些鬱悶,這首曲子哪裡有「近鄉情更怯」的意思了,真不知道古人是怎麼體會的,難道他們的腦迴路與現代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