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張 有些東西,它見光死 下

第四百張 有些東西,它見光死 下

其實太后是受了刺激,才會連陽光都埋怨進去了。去過故宮或者名人故居的孩子們都知道,古建築都會有恨寬的屋檐。

屋檐下是起碼兩人寬的走廊,有很粗的柱子,採光基本就只能是一小片一小片投影在青磚上。現代樓房陽光撒到床上的溫暖感覺,他們是享受不到的。

太后一步步朝著陽光走去,走到門檻邊上停住,抬起頭,有陽光照到臉上,長嘆了一口氣,迴轉身吩咐了一句:「去慈寧宮,相請淑慧公主過來……」

我是擺設,如果擺設失去功能,那麼寧壽宮就成了對方舊物的庫房了。和我沾邊的人,都會被人遺忘。玄燁雖然年輕,卻一點都不影響他擁有一顆冷硬的心,他從不過問六阿哥的事,甚至對外也不提六阿哥。這個孩子和我一樣,可有可無。哎……同病相憐啊!

要問太後有什麼手段,有什麼為自己謀福利的心,她的程度只不過是想過得比以前好一點罷了。她的「以前」是什麼時候呢?

她所謂的以前,就是她剛剛進宮,剛剛當皇后的那段時間。順治娶了她,卻只把她扔在坤寧宮裡積灰,其他宮妃們也都不把她放在眼裡,承乾宮的那位甚至從未給她請過安。她日常生活的全部內容就是一步步丈量坤寧宮的青磚。

太皇太后憐她孤苦,卻也不會再為了她去給兒子施加壓力。一來為了避免前任皇后被貶冷宮的命運,二來也是不想再為皇后的事情和兒子起衝突。

她就這麼一直守著活寡,養著姐姐的女兒聊以自慰,丈夫死和不死對她來說,唯一的差別就是皇后和太后的待遇不一樣而已。

她在年幼不知事的時候進宮,未及成人先守寡,花兒一般鮮艷的年紀,卻被迫穿上垂暮的顏色,扮演一個垂暮的人。她的心裡,怎麼可能真的一點渴望都沒有?

她只是想多獲得一點關注。她希望能有自家婆婆百分之一的曝光率。可惜用錯了辦法。不過,此時已經沒人去同情她了。

赫舍里回到坤寧宮的時候,還帶著三分火氣,袖子一擺:「傳旨,直至中秋,免了各宮妃嬪的請安,讓她們各自在自己宮裡呆著。」

連璧知道她心情不好,一路回來臉都陰著,不敢多說什麼,躬身領命。端了剛倒上的茶送到她面前:「主子。用些茶水。潤潤嗓子。」

赫舍里接過茶碗。打開蓋子抿了一口,是清淡的龍井,她的表情終於有了些鬆動:「皇上今日翻的誰的牌子?」

「回娘娘的話,是惠嬪娘娘。」連璧低聲說。惠嬪?赫舍里心中默念了一遍。轉而展顏:「五丫頭鮮少能見著皇阿瑪。她會高興的。」

玄燁對庶出的公主基本都是放養的心態,大公主一年見他不超過三次,五公主也好不到哪兒去。倒是最小的六公主因著生母是馬佳氏的關係還能獲得一點關注,但和語嫣語婷比起來也差得太遠。

玄燁不關心,赫舍里對她們的關注度也不怎麼高,只是隔幾天或十幾天讓公主們到她面前亮個相,說點兒場面上的客氣話而已。

今天聽說玄燁去了惠嬪那裡,她第一反應是如果玄燁是去見五公主的就好了,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玄燁翻了惠嬪的牌子。最有可能是突然之間想到她和和常在兆佳氏了。

第二天的起居錄上,寫的是鍾粹宮何常在。赫舍里心知肚明,心說低階的小主們,答應常在們,現在皇上心情舒暢。還有餘閑往後,宮走,是你們的運氣,只是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先做犧牲品?

為什麼每次他都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來找我?壓力山大愁眉苦臉,或者表面冷若冰霜內心岩漿涌動的時候,他通常會第一站就來坤寧宮。

小時候我能安慰自己他就是個奶娃娃,自己不跟他一般見識,可現在他長大了,奔三的人了,為什麼還不能控制情緒,每次都拉我做墊背,人消防員還有專業退休的,我卻要兼職一輩子?

為什麼每次都是我把自己犧牲了,把他的毛擼順了,然後你們坐享其成?憑什麼啊!赫舍里越這麼想著,越發覺得自己虧了,平白讓別的女人們佔了便宜。

不知道玄燁面對別的女人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若是也有事沒事上房揭瓦,誰還會像自己一樣隨時幫他收拾爛攤子。換了別人不是被他嚇得神經衰弱,就是打心眼兒里希望這輩子都不再看見他!

赫舍里本來就在生太后的氣,現在是越想越氣,火大的她瞄上了孩子們,勒令他們提早兩個小時把今天的作業交上來。

於是,孩子們苦逼了,體檢一個時辰到坤寧宮接受母親的質詢。他們又不知道母親今天心情不好,乖乖地把作業趕出來交給母親審閱,結果卻被從頭到腳挑剔了一番。承瑞出現的集合拼寫錯誤更是被母親注意拎出來重點批評。

和藹可親的母親又不見了,孩子們戰戰兢兢,一排溜在母親面前做低頭認錯狀,一聲不吭地罰站。連璧帶著宮人們退到了外面,連茶點都不敢往裡面送,就怕一不小心踩了雷區。

就在這個時候,救星來了。坤寧宮外,天申跑進來:「啟稟娘娘,皇上駕到。「赫舍里放下手裡的本子,滿臉的疑惑:「皇上?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娘娘的話,現在已經申時三刻了。」天申躬身回答。還故意咬重「已經」兩個字。因為他已經從連璧那兒聽說了,娘娘回宮后一直都沒吩咐傳膳,只喝了一杯龍井,吃了兩塊糕餅了事,根本都沒有正兒八經吃過午飯。

赫舍里皺眉:「嗯?已經這麼晚了啊?來人,替本宮收拾一下,準備迎駕。」瞥了一眼面前的四個娃兒,沒好氣地:「一會兒再找你們算賬,沒有師傅盯著,你們的功課就一塌糊塗!」

四個孩子戰戰兢兢,躬身表示自己錯了,錯得好離譜,請母親原諒。赫舍里垂下眼瞼,不再說話,宮人給她穿上外袍,梳頭化妝,此時玄燁還在路上。

收拾停當,赫舍里牽了最小的承琬,身後跟著陳瑞和姐妹花,跨過門檻,剛好侍衛們把隊伍排到坤寧宮門口。

站了沒多久,玄燁的龍輦慢慢進入視線。赫舍裡帶著孩子們跪了下去。玄燁拍了拍扶手,御攆立刻加速,赫舍里跪下去沒三分鐘,玄燁就到了她的面前:「起來吧。到裡面坐。」

說著話,主動彎腰把赫舍里扶了起來。赫舍里借勢起身:「謝皇上。」赫舍里輕聲道。跟著他進了內寢宮。

玄燁坐到榻上,順手拿起丟在一邊的作業本。四個孩子上前給他行禮,他卻好心情地翻著本子:「這是你們的功課?瑞兒,朕沒來的時候,你皇額娘定是說你了。你看這本子上塗改了這麼多處,以前從未見你這樣。」

玄燁很少檢查孩子們的功課,但他責備孩子的效果可比赫舍里嚴重多了。原本低頭認錯狀的承瑞直接就跪下了:「兒臣……兒臣知錯了,請皇阿瑪原諒。」

邊上三個見皇額娘訓了不夠,皇阿瑪也來訓他們,大哥都跪了,小命要緊,趕緊地給跪了吧:「兒臣也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皇阿瑪皇額娘原諒!」

四個孩子跪成了一排,原本心中有氣的赫舍里心裡不爽了。都是小孩子,身子骨都嬌嫩,我也只是說說他們,知道錯了,改了就好,沒有大事。原想著借你的高枝,給他們一個台階下,小懲大誡就完了。

沒想到你還動真格了,你孩子多,罰了也不心疼。我可心疼啊!地上多硬,多涼。男孩子也就算了,本身能吃苦,兩丫頭怎麼受得住?尤其語婷,前陣子可是生了大病,這才好了沒多久(其實已經很久了,額上疤都淡得看不清了。)

赫舍里心軟了,嘴上卻還是那麼嚴厲:「你們今天讓我太失望了,原想著你們長大了,能讓我和你皇阿瑪少替你們操心,結果你們就是這樣敷衍我們的?」

「兒子錯了,皇額娘息怒,千萬息怒……」承瑞面對自家額娘從來不敢多話,母親震怒,他唯有不停認錯,臉都快貼到地上去了。

承琬人小,卻是七竅玲瓏。知道母親平時有多疼自己,當下擠了擠眼睛,捏著哭腔:「皇額娘……兒子,兒子知道錯了,以後一定認認真真做功課,再也不敢馬虎了……」

這番裝腔作勢立刻引來了語嫣和妹妹的鄙視,這明顯是她們倆的專用伎倆,小弟一個男生,居然也來這一套,關鍵是他用了這一招,她們怎麼辦?沒法子,只能用楚楚的目光對自家額娘行注目禮了。

示弱政策對赫舍里來說,從來都是最有效的制服之道。四個孩子各自一番表現,早就把他的心融成水了。若不是玄燁一副「嚴肅」臉端坐在側,她早就彎腰去扶起他們了。

玄燁偷眼瞧著老婆的臉色變化,知道她心裡的火已經退了。同情地看了孩子們一眼,心說我本來是不捨得這般對你們的,奈何不這樣,你們額娘就不心疼,不心疼她就不會放過你們,沒法子,要解救你們,我只能比她更嚴厲,這樣才能給她機會做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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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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