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守則不足，攻則有餘

「既然如此，本王便考教你一番，若你的回答可令本王滿意，本王便給你一次機會，若不然，你便去往生吧。」

女王總算似是來了一些興趣，轉過身來透過青銅面具上的那隻獨眼盯著戴飛。

「王上請問，我洗耳恭聽。」

戴飛則依舊挾持著那名侍衛，正色道。

「你且聽著，據此八百裡外有一個鄰國，此國有五百甲士鎮守，暫稱作甲國。」

「這鄰國又有一個鄰國，那國擁有兩千甲士，可謂人多勢眾，暫將此國稱作乙國。」

「兩國本來相安無事，然因宗主國近年發生戰亂無力管轄，導致都護府名存實亡，乙國竟恃強凌弱掠奪甲國，如今更是有了吞併甲國的野心。」

「本王問你，若你是甲國將軍，統領這五百甲士，可有抗敵之策？」

精絕女王一字一句的斟酌著問道，用詞十分克制。

「鄰國？宗主國？都護府？」

戴飛敏銳的察覺到這可能是一個「我有一個朋友」系列的問題，否則精絕女王不會在那麼多選項中單單挑出了軍事考教，於是不答反問，「在我回答之前，可否先請教王上，今夕是何年？」

「依漢人的紀年，如今正值初平三年。」

不需精絕女王回答，被戴飛制於膝下的侍衛已經給出了答案，「你的漢話說的如此流利，想必也是漢人，怎會不知？也對，漢人不削髮須，你卻短髮短須，又不像漢人。」

「天才自然不同常人。」

戴飛回了一句，腦中已經開始思量史書中的初平三年應是什麼年代。

初平三年應該是漢末！

而且是亂世已至的漢末！

這一年董卓被呂布刺死，王允與呂布共同把持朝政。

不久之後董卓舊部李傕、郭汜又殺入長安，局面徹底失控。

接下來各路軍閥豪強陷入混戰，再經過多年征伐，終於形成三國鼎立之勢，隨著曹丕正式稱帝，東漢徹底成為歷史。

既是漢末，那麼依照史書中的記載，鄯善國吞併精絕國也正是這個時期。

再加上精絕女王的問題描述中，兩國的軍力對比與《漢書》中的記載極為相近，不難推斷她口中的甲國八成就是精絕國！

難怪她在聽到「知軍事」三字的時候，便略微改變了態度。

由此戴飛也終於確定了自己此刻的處境，他居然莫名奇妙的穿越了，而且還穿越到了東漢末年的西域精絕國。

那麼這是不是說，他今後還有機會回到中原，見到那些史書中赫赫有名的豪強軍閥？

「回答本王的問題。」

精絕女王冷漠的聲音打斷了戴飛的思緒。

不管怎樣，必須先活下來！

而想要活下來，此刻便必須拿出些不一樣的東西唬住精絕女王，至少令她覺得這東西的份量超過「身子被陌生男人看光」這件事。

於是戴飛開口問道：「王上可曾有過御駕親征的經歷？」

「是本王在問你！」

精絕女王的聲音有些不耐。

看來極有可能沒有領兵經歷，畢竟這女王看起來年紀不大……

戴飛略作沉吟，接著道：「回稟王上，五百甲士要戰勝兩千甲士，如果雙方馬匹、裝備、補給、訓練程度、士氣、以及將領能力等諸多因素都處於同一水平，完全不可能，甲國只能引頸待戮。」

「呵呵，你若是如此天才，那就……」

精絕女王冷笑。

「王上莫急。」

戴飛繼續說道，「實際戰爭中，我剛才提到的那些因素並不可能完全處於同一水平，因此結果也不會如此絕對，如此才有了歷史上那些以少勝多的成功案例，也才有了兵法與戰略發揮的空間。」

「根據王上給出的兩國甲士數量計算，乙國甲士與甲國甲士的比例已經達到了四比一。」

「這已經完全超越了軍事中三一理論的臨界值，即雙方戰鬥力的比例在局部戰場中超過三比一時，弱者反敗為勝的概率將無限接近於零，因此我才說這種情況下甲國只能引頸待戮。」

「而根據蘭徹斯特法則，甲國唯一的機會就是採用其中的第一法則，即弱者的戰略來尋找機會。」

「換成《孫子兵法》中的話，便應該是『守則不足，攻則有餘』。」

「因此我認為，甲國在這場戰爭中唯一的生機，便是放棄被動防守策略，主動對乙國軍隊發動攻擊來創造以少勝多的機會。」

聽到這裡，精絕女王明顯愣了一下，古井不波的冰冷語氣第一次產生變化：「主動進攻？」

「這……」

周圍的幾名侍衛亦是面露疑色，面面相覷：

「什麼什麼理論？」

「什麼什麼法則？」

「一點都聽不懂啊天才？」

「還有那什麼主動進攻的言論，五百甲士向兩千甲士主動發起進攻，這不完全就是以卵擊石么？」

「這人不會從天而降的時候，腦袋朝下把腦子磕壞了吧？」

「……」

聽不懂么？

聽不懂就對了，這樣才顯得我無可替代，活下來的機會才更大。

面對眾人的質疑，戴飛微微頷首：「正是，主動進攻，唯有如此策略才有機會解除甲國的危機，否則甲國必亡。」

「是么？」

精絕女王冷聲反問，「本王雖從未聽過你口中所說的三一理論與蘭什麼法則，但卻也聽得懂漢話，據本王所知，那句『守則不足，攻則有餘』，應該是『防守是因為勝利的條件不充足，進攻是因為取勝的條件有餘』的意思吧？」

「這的確是《孫子兵法》中的正確釋義，不過這句話也可以換一種方式去解釋。」

戴飛不緊不慢的道，「比如：面對兩千甲士，用五百甲士去防守是斷然不足的，但若用這五百甲士去主動進攻卻可能還有富餘。」

「自相矛盾，胡言亂語！」

精絕女王斥道。

「王上稍安勿躁，我只需舉一個例子，王上便可明白其中道理。」

戴飛笑道，「正如此時此刻，我孤身一人陷入此間，王上座下又有幾名侍衛守護，假設正好四名侍衛，而四名侍衛與我旗鼓相當，便似乙國與甲國一樣形成了四對一的比例。」

「這種情況下，根據我方才提到的三一理論，我便是弱勢一方，四名侍衛合擊於我，我無論如何防守都必死無疑。」

「這便是『守則不足』。」

「但倘若此刻進攻的主動權在我手上，我隨時可以暴起刺殺王上，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刺來皆可威脅王上性命。」

「如此一來，四名侍衛為了保護王上，便必須分置於四方被動阻止我，而此時我每次進攻只需面對一名侍衛，原本必死無疑的形勢就在局部戰場上變成了均勢。」

「在實戰過程中，這樣的戰爭絕不可能僅僅只是四人對一人，正如甲國與乙國的兩千對五百，當甲國搶下主動權，就可以利用這個策略不斷分散敵軍，哪怕是弱勢一方，也能夠在局部戰場上創造出以多打少的機會，進而消耗敵軍的有生力量，逐漸扭轉局勢，從而在全局中以少勝多。」

「這便是『攻則有餘』。」

事實上關於這句話的另類釋義也並非戴飛原創。

而是後世軍事專家在無數場戰爭中總結出來的理論，幾乎所有以弱勝強的戰爭，都能在其中找到相關對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