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二

一百九十二

最終,高尚的靈魂被肚子給打敗。

今日的這一番折騰,倒是十足的把這些平日里養尊處優的大爺們給使喚了一番,一個個回去,腰酸背疼。

饒是弘治皇帝,回到宮裡,也是渾身酸軟,倒是把張皇后給心疼壞了。

蕭敬去了趟司禮監,急匆匆的趕回:「陛下,司禮監那,剛剛送來了寧王手抄的皇明祖訓,還有寧王的摺子,陛下是不是過目……」

「這麼快?」

弘治皇帝驚訝的開口,這皇明祖訓可不是一章兩章,寧王這麼短的功夫就抄了三遍?

莫不是………

「可是他自己寫的?」

弘治皇帝的聲音不由得冷了幾分。

言下之意,說不準,寧王就是找人代寫的。

這些個藩王,養尊處優慣了,說不準,還真的敢………

「陛下,老奴看了,字跡都是一人,老奴又尋了寧王之前請安的奏章,字跡,倒是一模一樣。」

「嗯,倒算是他有心了,把奏章拿來給朕看看。」

蕭敬從袖中取出呈上。

弘治皇帝看了看,認錯態度倒是良好,看起來,倒也是認識到自己錯誤了。

既然如此,念在宗親的份上,弘治皇帝也就將此事過去。

東宮,朱厚照在榻上哎呦哎呦了半天,突然想起些什麼,停止了無病呻吟。

「劉瑾,西山這兩日,怕是不怎麼太平吧。」

「殿下明鑒,西山這幾日,的確是有些不怎麼安生,雖是沒出什麼亂子,可這人心……」

拿腳後跟都想的出來,沒了生計,百姓怎麼可能不慌。

看來,時機要成熟了。

「明日,傳本宮的話,就說本宮知道西山裡有聞香教的逆賊,不過本宮知道他們本無疑從賊,只要坦白交代,本宮絕不追究,寬大處理。

還有,只有聞香教在西山連根拔起,西山煤礦才會重開。

本宮說的,記住了嗎?」

「是,奴婢都記住了。」

劉瑾一頭霧水,朱厚照卻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果然,朱厚照在西山只等了一上午,有人進來了。

「殿下,有人求見,他說,他說他是聞香教的逆賊。」

汪直一副見鬼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得有人主動說,自己是逆賊的。

「讓他進來。」

進來的,是個老實巴交的老農模樣。

「見,見過太子爺。」

此人言語緊張,結結巴巴的,看起來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農民頭子的模樣。

「起來吧,叫什麼名。」

「張五。」

一般的百姓,其實和太祖爺類似,都是那種取名基本靠算數的窮苦出身。

張五面上滿是驚恐,看得出,他很是恐懼。

他小心翼翼的進來,整個人在發顫。

朱厚照知道,他是報了必死的決心來的。

朱厚照口氣溫和了一些,「好了,你說你是聞香教的逆賊,對嗎?」

「是,」王三一面磕頭,一面老實交代:「小人之前在河南,就是聞香教的,小人萬萬不敢說假話騙太子爺。」「……」

一下子,汪直的臉色變了。

這……自己承認了?

連審都沒有審就認了?

他沒有被嚴刑逼供,也沒有屈打成招,只是殿下一問,他就自己個承認了?

這個世上,會有誰,愚蠢到自認自己是亂黨嗎?

亂黨啊,這可是殺頭之罪啊。

就是太子說了不計較,難道就不會有別人更你計較?

「好,本宮說了,主動前來自首的,一律無罪,本宮金口玉言,接下來,本宮問你些問題,你只需要回答以後,在簽字畫押,就可以回去了。」

張五就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連忙點頭,恭敬的說到:「小人全都說,全都說。」

在他心裡,太子爺是自己的恩公,是菩薩,是一個實打實的好人。

在這西山,沒有人敢說太子半句的不是。朱厚照眉頭輕輕挑了挑,下一刻便深深凝視著他,「西山還有多少聞香教的教徒?」

「大概,大概五十多人。」

「這些日子,可是有人來找過你?」

朱厚照的眼裡,掠過了一絲精芒,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張五身上。

「有,教主派過人,來尋過小人。」

汪直打了個哆嗦。

朱厚照強忍著興奮,儘可能的平靜問道:「你說的是聞香教教主?」

「是,教主,教主前些日子說是要來京師,讓小人等兄弟找個落腳地方。」

朱厚照朝著張五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便又問道:「你是說,聞香教教主的藏匿之處,是你代為選定的?」

「沒錯,教主到了京師之後,一應起居,都由小人布置和安排。」

這下子,就是汪直也做不到面無表情了。

聞香教教主,這可不是個小角色啊。

「他為何找你?」

朱厚照咽了咽口水,要是張五說的是真的,自己整不好,要一網打盡啊。

「小人,小人在河南時就在教中,到現在,已有十幾年來。

再說,再說小人和西山的兄弟這些日子手中掙些銀子,這才能安置教主等人。」

朱厚照點點頭,這話有理。

一個教中十幾年的人,自然是可以得到信任的。

聞香教的教徒都是些販夫走卒,平日里能養活自己都算不錯,就算是有錢交會費,那才幾個子。

再說了,他來京師,肯定不是一個人的,大大小小也得個班子,那麼多張嘴,是要吃飯的。

就算你在京師有教徒,你在京師,敢光明正大收錢?

真當錦衣衛是吃白飯的。

於是乎,張五這樣的,在京師安下家的,手裡有銀子的,再加上可靠,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選。

「你們教主對你們可好?」

張五搖頭:「說不上好,也說不少壞,有的時候,也能分到口吃食銅板。」

「只是……」說著他踟躇起來,頓了一會,又繼續交代。

「後來,俺們從河南逃荒來西山開礦和幹活……」

「這些活兒,雖也辛苦,可太子爺給俺們建房舍有了住的地方。

吃的,米飯饅頭,每日,還能吃上肉。

逢年過節的時候,殺雞宰羊,吃席,過一個好節……」

小人這輩子,顛沛流離,只有在西山,才算是過了一些安生的日子。」

說到這裡,他眼睛發亮了起來,一張滿是溝壑的臉蕩漾著幸福的神色。

「小人感激陛下和太子爺的大德,又知道,這礦,是陛下,是朝廷,讓咱們吃飽穿暖了啊。」

「那你知道你們幫主來京師做甚?」

「知道」,張五絲毫沒有意外,「幫主來了京師,就讓俺們打探京師的消息。

後來太子爺說謀逆,小的這才反應過來,幫主他想借造反啊。」

張五突然號啕大哭起來:「太子爺,太子爺,俺們不想造反啊,俺們就想跟著陛下和太子啊,就想跟著陛下太子啊………」

朱厚照耐心的等他哭了一會兒,情緒穩定一下,「好了,告訴本宮,賊首身在何處,本宮保證,只誅首惡,你等既往不咎,可安心繼續在西山帶著。

不,本宮還要賞你,若是真的抓住了賊首,張五,你是頭功,本宮要好好獎賞。」

「不敢,不敢」,張五抹著眼淚點頭,心裡沒有一點負擔的就一網打盡。

汪直臉色驟變,他已明白怎麼回事了,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千百種滋味在翻湧著。

「好了,你先下去歇著吧,待會兒,和本宮一起去,本宮,還得讓你指忍呢。」

「是」。

朱厚照大呼小叫:「劉瑾,劉瑾。」

「在呢,在呢,殿下。」

劉瑾也是有些激動起來了。

「去找蕭敬,把給本宮的人拿來,咱們去抓賊首快去,快去,晚了,人就跑了。」

「是,奴婢,奴婢這就去。」

「殿下,此去有些威脅,殿下還是………」

汪直有些擔心,什麼事都怕萬一啊,萬一人家狗急跳牆………

朱厚照轉了轉眼睛:「去將王守仁找來,有他在,他能保護本宮。」

其實王守仁被叫來的時候,心裡是懵逼的。

王守仁發懵。

「敢問殿下詔臣來可是………」

朱厚照眼睛閃著光芒,幽幽的,很滲人:「抓人,聞香教的教主!」

王守仁驚住了:「殿下知道他在哪裡?」

「當然知道,現在便是去拿住他。」

朱厚照自信滿滿的道。

王守仁臉色驟變,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不可能。

他知道陛下下旨捉拿這個人,廠衛四處出動,到處都在盤查,甚至捉了不知多少疑似的叛黨。

人進了錦衣衛,便是不開口,都能讓你開口,那不得還是錦衣衛說了算。

可至現在,那賊首依舊沒有絲毫的下落。現在東廠和錦衣衛都已經炸了鍋,恨不得將整個京師挖地三尺,這樣尚且都找不到人,太子能知道?

朱厚照眨了眨眼,如沐春風,「你不信?」

王守仁很老實地說出心裡話:「我……不……信!」

………

王守仁說出來心中疑問:「殿下如何知道誰是賊首,又怎麼知道他在哪裡?」

朱厚照笑了,笑得燦爛,道:「不急,那待會就拭目以待。

先說好了,待會一刻都不能離開本宮,你得保護本宮。」

「是。」

王守仁不在追根問底。

一個時辰的功夫,劉瑾已是找了一大批的人來到了西山,林林總總,足有數百人。

劉瑾氣喘吁吁:「殿下,這些都是蕭公公挑出來來的好手,足足三百人,如今,全在這呢。」

朱厚照一時間豪氣萬丈:「出發。」

路上,劉瑾說了個大概。

所有人都驚疑不定,去抓人?抓得還是聞香教的教主?

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不過這些人都是廠衛,御馬監栽培起來的骨幹份子,忠於皇家,對太子的話自然不敢質疑,紛紛應命一聲,便各自準備去了。

三百人分批入了城,不知不覺間,已經將一個不起眼的院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裡本就是人流稀少,突然看到這麼多兵馬,幾乎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不過這些人並不理會路人,只是將這院子團團圍住,雖然引起了無數人的駐足,倒是沒有引發什麼恐慌。

劉瑾擔心人手不夠,甚至尋了城南的千戶所的錦衣衛求援。

這時候,裡面好像發覺些什麼,頓時混亂起來。

有經驗的校尉知道,裡頭的人顯然已經知道了什麼。

緊接著,大門已經緊緊的閉上,人聲狗吠和驚恐的大叫聲中這門內傳出來。

朱厚照出現在這大門數丈之外,一雙眼眸瞥了這大門一眼,倒是一點兒也不著急。

他的臉上露出值得玩味的笑容,瞧這架勢,那些人是打算負隅頑抗到底了。

這就有意思多了。

其實換做是他朱厚照,他估摸著也會做出這個選擇,死扛到底。

理由也簡單,反抗是死,不反抗又何嘗不是死?

裡頭的頭頭目目,自然知道他們自己是什麼鳥。

「王守仁,離本宮近點」。

「噢。」

王守仁腦子要炸了,他覺得這似乎是在殺良冒功。

這院子看起來普普通通,這裡面,會有惡貫滿盈,窮凶極惡的亂賊?

朱厚照使了個手勢。

緊接著,身後的一干人,便呼啦啦的拔刀,個個氣勢如虹,蜂擁的衝進去。

他只片刻功夫,院子里便已是雞飛狗跳!

王守仁甚至聽到了女子的咒罵,心裡更是加劇了懷疑。

王守仁跟在朱厚照的身邊,身邊的校尉,精神緊繃,如臨大敵。

卻等到一個個漢子,甚至來不及穿衣,甚至還有女人………

這些人被押出來的時候,王所有人都愣了,就這樣……結束了……

結束了……

為首的人可憐巴巴的樣子,甚至說話都顯得有點不大利索:「我……我無罪。冤枉……冤枉哪。」朱厚照大笑,帶著得意:「冤枉個屁,到了如今,你還不肯認罪伏法?

張五,來看看,此人是不是你們的好教主?」

聽到這個名字時,剛剛還滿口冤枉的漢子頓時說不出話來。

張五一直跟在後面,小心翼翼上前,看了看,「太子爺,就是教主。」

那漢子惡狠狠的看著張五,恨不得活吃了他。

所有人倒抽了口氣,教主?真是聞香教的教主?

這個院子里,真的撈到條大魚啊。

朱厚照仰天大笑起來。

老天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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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亡國之君的路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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