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
朱厚照得意洋洋:「帶回東廠去,你們東廠這方面是老手,嚴加拷問。」
「是」。
「對了,張五,此次,你是頭功,回去之後,賞你一百兩銀子,拿回去,和西山聞香教的兄弟們分一分,這一次,你們戴罪立功,是應得的。」
「謝謝太子爺,謝謝太子爺。」
「牟指揮。」一個校尉匆匆進來,朝著他行禮:「城南千戶所來報,就在剛剛,殿下抓住了聞香教的教主……」
「什麼?」牟斌不由一愣,一雙犀利的眼眸透著不解,反問道:「教主?」
「是,剛剛太子的人手在城南動手了,知會了城南千戶所,讓他們去協助。」
牟斌恍然大悟,目光柔了幾分,口氣卻依舊不信:「此話當真?還是那些人誆騙了殿下………」
陛下的確是調撥了人手過去,只是,牟斌並未放在心上,這些日子正著急上火呢,牟斌眼睛都紅。
「聽說人已經押給了東廠,屬下以為,應該是假不了。」
牟斌腦子有點發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現在他也不好在懷疑,而是立即入宮。
來送消息的乃是東廠的掌刑千戶。
此刻這位掌刑千戶也是懵逼的,人都給送過來了。
他朝蕭敬搖頭:「廠公,也不知道啊。「
蕭敬覺得也太兒戲了吧,就算是捉拿欽犯,,哪有說的這般簡單。
這聞香教再怎麼說也是在大明排的上號的,就這麼直接衝進去,然後抓住了這些雜碎,能是攪動風雲的聞香教教主。
要不是太子,蕭敬甚至想罵人。
只是作為宮中最重要的人物,蕭敬對這等事,早就有了自己的評價準則。
他卻是眯著眼,:「殿下讓你們審問,為何還不開始啊。」
「這……,廠公,您看看,這還要審嗎?」
「混賬,」蕭敬破口大罵,「殿下讓咱們審的,什麼時候,輪到你這樣的角色做殿下的主了,想翻天不成?」
那掌刑千戶被蕭敬這番話嚇得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屬下錯了,屬下錯了,還請廠公恕罪……」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
蕭敬懶得再說,卻是動身,趕往暖閣去了。
到了暖閣,便見弘治皇帝有些無精打采,這角落裡,只站著一個小宦官伺候著。
蕭敬給那小宦官使了個眼色,小宦官會意,躡手躡腳的告退出去。
蕭敬只是面上帶著笑,小心翼翼的躬身上前,先拿手背試了試弘治皇帝御案上的茶盞,發現還留有餘溫,這才悄然的站在了弘治皇帝的背後。
弘治皇帝這才發現了蕭敬,開口問道:「蕭敬,可是出事了?」
「沒有」,蕭敬笑吟吟開口,「奴婢前來,是有事稟告陛下。
剛剛殿下傳來消息,說是發現了聞香教那幫逆賊的窩藏之地,殿下帶人一網打盡,將人押送到了東廠。
據說,裡面還有個什麼教主,奴婢特地前來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陛下,使得陛下放心。」
弘治皇帝愕然。
因為……他完全就沒有想到,太子真的查了出來。
更震驚在於,抓住的是什麼教主。
事實上,弘治皇帝覺得,廠衛拿獲才是情理之中的。
若再不拿獲,弘治皇帝就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整個廠衛全部行動起來,都過去了半個多月之久,數萬多的親軍,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半個多月來,說是挖地三尺,也不為過吧。
可之所以弘治皇帝一臉懷疑人生的模樣,就是因為是太子不是廠衛。
太子手裡才幾個人,就算有汪直,這哪裡是能和廠衛相比的。
如今,廠衛依舊是半點消息多沒有,可太子那,居然說已經一網打盡了……
這……是何等的效率。
這樣的效率令弘治皇帝非常的震驚,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現在他一肚子疑問,這是真是假,是不是因為自己逼得太緊,太子真的隨便找了幾個……
可要說隨便找的,太子又怎麼敢把人交給廠衛?
「蕭敬,你怎麼看?」
蕭敬自然是不敢說朱厚照壞話的,「奴婢,奴婢也看不出此事的問題?
只是,陛下,如今人已經在東廠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嘴撬開,到時候這些人的身份就一清二白……」
弘治皇帝點點頭,這倒是個法子。
此事小宦官急忙入殿,「陛下,錦衣衛指揮使牟指揮求見。」
弘治皇帝點點頭,「讓他進來。」
牟斌入殿以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細說了出來。
這其中,自然著重說出錦衣衛為太子保駕護航。
這下子,弘治皇帝心裡升起了一團火,莫不是,太子抓得,真的………
要不然,他也不敢讓錦衣衛摻和其中。
「牟斌,你和蕭敬去東廠大獄中看看,看看這些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是,奴婢(臣)這就去。」
東廠的廠公和錦衣衛府指揮使親自坐鎮,不免讓人心裡嘀咕,這案子怕是小不了,更有人精神一震………
說到底,廠衛一百多年的手段,就是鐵打的,最後也都老實交代。
更何況,這些人蕭敬打眼一看,要不了多長時間。
「蕭公公,你說這些人,真的會是太子所說的?」
牟斌開口問道。
蕭敬卻是穩坐泰山:「牟指揮不是心裡有數了嗎,不管是不是,咱們,今日在這也得有個結果不是。」
一個時辰不到,就有人開了口。
緊接著,所有人陸陸續續都開口了。
掌刑千戶拿著狀子,「廠公,審出來了。」
「哦」,蕭敬來了精神,「給咱家看看。」
這一看不要緊,饒是見過世面的蕭敬,也是驚愕的長大了嘴。
教主,聖女,護法,堂主………
這一個個,都是很有份量的賊首啊。
蕭敬倒抽一口涼氣,這樣說來,太子說的一網打盡,真真的沒有一點水分。
如果說這都不是一網打盡,還有什麼叫一網打盡。
連根拔起啊。
可這,可這是聞香教啊,這麼多年都是朝廷頭疼的禍患啊……
「牟指揮看一看吧。」
牟斌狐疑的接過一看,虎軀一震。
蕭敬此時已經急匆匆的要趕回宮了,這個消息,得告訴陛下啊。
弘治皇帝知道的第一刻,也是懵逼了。
緊接著,是百爪撓心啊。
實在太詭譎了,弘治皇帝如今這滿肚子的疑問,卻尋不到答案,實在是……很難受。
「傳旨,也讓太子即刻入宮,片刻都不能耽誤。」
旨意下達。
蕭敬知道陛下心裡急,便磕了頭:「奴婢遵旨。」
等蕭敬離開之後,弘治皇帝心裡泛著嘀咕:「抓住了?數萬廠衛都沒有抓住,太子才多少人,就這麼輕輕鬆鬆抓住了?」
古怪,古怪………
等蕭敬到的時候,朱厚照早就做好了準備,蕭敬一到,就立刻跟著蕭敬入宮。
路上,朱厚照問道:「蕭伴伴,你可知這些逆賊入京為何?」
「這,老奴暫時還不知,不過想來不久就會水落石出。」
蕭敬恭敬的有些讓朱厚照都覺得不習慣了。
太子殿下,賢明哪。
當今之世,不比往朝。
陛下的心思,作為陛下伴伴的蕭敬,怎麼會看不透呢?
歷朝歷代,太子都是苦命活,他必須得賢明,卻又不能賢明。
君臣父子之間,固然有骨肉之情,可也互有戒備和提防。
可唯獨是在弘治朝,這些是根本不存在的。
當今皇上,只有太子一個兒子。
當今皇帝,不只有太子一個兒子,而是將自己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太子殿下身上。
當今皇上這輩子,也只有皇後娘娘一人,對太子的舔犢之情和責任感,遠超任何的帝王。
所以,在別的朝,皇帝或許都害怕太子羽翼過於豐滿,都害怕臣民對太子過於熱愛。
可在當今,陛下只恨臣民們對太子還不夠熱愛,恨太子殿下賢明的不夠。
太子為皇帝分憂,這是孝心。
太子殿下區區幾日就剷除了逆黨,這是賢明。
這些日子所有的流言蜚語,一切的造謠生非,只在瞬間,不攻自破。
殿下做的,比自己等人做的,要更加得陛下的心意。
你說說,陛下怎麼能不激動。
朱厚照入了暖閣,立即成了弘治皇帝的焦點。
弘治皇帝一臉慈愛,他甚至覺得,朱厚照這些日子定是殫精竭慮,看起來,好像憔悴了不少。
弘治皇帝滿意的開口:「廠衛那,蕭敬怕是已經告訴你了,此次,太子立下了大功啊。
來,給朕說說,你是如何知道的?」
朱厚照沒有隱瞞,老實交代。
弘治皇帝越聽心裡越是驚訝,只是停了西山的煤礦,太子的一份口頭承諾,十幾年的教徒,可以說是聞香教真正的死忠,就這麼甘願舉報,為太子所用。
這說出來,怎麼能讓人信服?
蕭敬也是驚訝,其實也不怪廠衛不盡心,像是這樣的賊首,為人處世定是小心謹慎,廠衛的線子,又怎麼可能得到信任?
所以啊,這麼些年,就算是偶有所獲,都只不過是些小魚小蝦罷了。
「太子,你說,他們為何會背叛聞香教?」
弘治皇帝想不明白,很不明白。
朱厚照覺得理所應當,「父皇,這就要知道他們為何會加入聞香教?
兒臣知道,聞香教的教徒,多是市井小民。
說到底,他們沒飯吃,朝不保夕,顛沛流離,可朝廷又顧及不到他們,所以,為了不被人欺負,加入了聞香教。
這聞香教,就是存活在朝廷觸手之外,讓他們有人撐腰,有了歸宿。
可是,在西山,這些,都不一樣。
他們有飯吃,有衣穿,有遮風避雨的地方,娶了妻,來年,便再生一個大胖小子。
甚至,手中有了銀子,自家長大一些,還有學堂可以讀書。
讀了書,就不同了,將來就可以考個功名,考上了,光宗耀祖,考不上,大不了還是做個礦工。
這些對他們來說,就是希望。
兒臣在西山,關停了煤礦,弄出了人心惶惶的動作,這個時候他們知道,聞香教就是他們希望最大的障礙。
就如同那個張五,他可以給那教主提供銀子,住處,這些,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
可是,如今,聞香教要作亂,一旦作亂,如今的安生日子都會化為泡影,他們很快就會重新回到吃不飽,穿不暖的境地。
兒臣有放出消息,主動投案自首,寬大處理,兒臣這是給他們一條明路。
為了能夠安生過日子,一個聞香教教主,又有什麼不能出賣?
再者說了,兒臣不僅沒有追究,還給他賞銀,他們知道,兒臣是為了他們好,所以自然就會和兒臣,父皇同仇敵愾。」
好一個同仇敵愾,弘治皇帝眼眸一震。
他做了十幾年的皇帝,帝王心術自然是懂的不少。
是啊,太子和西山的小民同仇敵愾,所以,他們甘願為太子赴湯蹈火。
若是朕和天下的百姓同仇敵愾,這江山不得永固。
弘治皇帝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太子真是長大了,讓朕刮目相看啊。
這件事,太子做的好極了,太子,朕看,你的那個鎮國報要將此事寫下,要告訴天下人,朕和天下百姓站在一起,知道了嗎?」
「是,兒臣明白了。」
弘治皇帝今日真是開心極了,自己的兒子讓那些所謂的逆賊都會成為大明的順民,哪怕就算自己駕崩,太子只要用心,治理天下不成問題,大明又何嘗不能延綿數百年呢。
自己,也能見列祖列宗了啊。
此事,有小宦官稟告:「陛下,坤寧宮的太監來告,說是,說是有天大的事。」
有事?還是大事?
弘治皇帝一臉古怪,要知道,平日里天大的事,一般都是東宮那得啊。
「讓他進來。」
來的人乃是坤寧宮的管事太監周高。
這老東西一來,立馬拜下:「陛下,奴婢,奴婢,是來道喜的,大喜啊。」
弘治皇帝一愣,朱厚照也是一愣,大喜?啥喜?
朱厚照猛地想起些什麼,心裡咯噔了一下。
那太監居然是喜極而泣:「陛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有喜了。」
弘治皇帝驚的從龍椅上起身,朱厚照也是不可置信長大的嘴巴。
「皇后,皇後有喜了?」
弘治皇帝顫抖著聲音,再一次確定。
「陛下,此事,此事千真萬確,太醫院的劉院正和數位太醫都看了,奴婢怎敢欺瞞陛下」。
一瞬間,弘治皇帝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