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

一百九十九

一隊人馬,已至東華門。

為首一個,正是王岳。

王岳等人幾乎是騎著快馬抵達宮門的。

他雖掌管司禮監不久,可實際上的內相,在宮裡,依舊一言九鼎。

而與隨著王岳一同前來的,則是這些年自己的心腹。

王岳如今已經如同賭徒一般,鐘鼓司的大火,使他徹底明白過來,這些事,怕是要攤上明面上來了。

既然是這樣,就沒有什麼好藏著掖著了。

陛下御極十二載,有著巨大的影響和號召力,他明白,一旦陛下反應過來,弄死他們,如同捏死只螞蟻。

如今,王岳知道,自己最後的機會,就是趁著這一夜,入宮,將陛下控制在手裡。

到那個時候,一切,不就是自己拿捏了。

他已經喪心病狂到想要廢立皇帝了。

東華門,守備見突然來了這麼多人,心裡也嚇了一跳。

忙是有人出來道:「門下何人?」

王岳顯然做好了準備:「咱家司禮監王岳,奉陛下密詔,大內有賊人作亂,陛下另東廠入宮,護衛貴人。」

守備顯然沒想到裴王岳如此強硬,又見隨裴寂來的這些人,個個都是不凡,哪一個都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只好道:「容請通報。」

王岳獰笑一聲:「狗東西,耽誤了時辰,咱家,剝了你的皮。」

守備有些慌了,景陽鐘敲響,鐘鼓司走水,大內,定是出事了。

最終,百般衡量下,還是不敢得罪王岳,東華門緩緩打開。

王岳大喜過望:「立即入內,誰敢擋我!」

他竟率先而出,帶著眾人,竟是浩浩蕩蕩的入宮城。

這守衛在此的領金吾衛上下人等,竟是瞠目結舌,可這個時候,誰敢阻攔呢?

………………

京師一處院內,小小一處院子,里裡外外,一股殺意瀰漫。

恐是誰都沒有想到,朱厚照選定的落腳處,竟是在顧如薇的家中。

鑒於朱厚照和顧如薇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蕭敬這個人精,自然知道這件事對太子的聲譽有所影響,所以這件事經手的,都是自己真正的心腹。

王岳,更是無從知曉。

弘治皇帝安頓下了張皇后和朱秀榮,張皇后掙扎著從榻上坐趕來,四五個月的身孕已是顯懷,這一路上,行到倒是頗為不便。

張皇后淚眼婆娑對弘治皇帝說到:「陛下,宮裡是不是出事了,照兒呢,照兒呢,臣妾這一路上都沒有看見照兒,照兒在哪。」

她畢竟是中宮之主,半夜陛下帶著她和秀榮連夜出宮,一路上半點禮儀都沒有,倉皇出宮,定是出了大事。

而這一路上,朱厚照偏偏不見一點蹤影,她更是心慌不已。

張皇后如今的樣子,弘治皇帝哪敢說出事情,只得瞞了過去。

好不容易等張皇后昏昏睡去,弘治皇帝出了屋,臉上寒意逼人。

牟斌見弘治皇帝出來,連忙拜倒。

「起來說話吧。」

蕭敬起身。

「蕭敬,即刻起,任司禮監掌印,東廠廠督,如今,牟斌不在,京師中的錦衣衛由你接手,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即刻入宮,誅殺反賊。

還有御馬監,傳旨,勇士營即刻入宮平判,若是遇見太子,一定要護好太子,太皇太后等人,,半點差錯都不能出。

你去一趟,讓劉公,成國公等人來此見駕。

英國公即刻去京營,坐鎮京營,京師戒嚴,若是御馬監失控了,京營大軍,即刻全部入宮。」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辦。」

朱佑樘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掃視了蕭敬一眼,隨即道:「這些亂賊,千刀萬剮的東西,明日,勢必京師震動,天下不安。

告訴將士,若誰能誅殺賊首王岳,朕不吝爵位賜賞,食邑萬戶。」

爵位,在大明鐵飯碗。

食邑萬戶,這是告訴天下人,誰若是能得這功勞,就是貨真價值食邑。

蕭敬不由心驚肉跳,陛下這番話,有點兒悖逆祖制,給出的恩賞不是一般的大啊。

大明的爵位,就是給份俸祿,賞點店鋪田產,什麼時候,這麼大的代價了。

蕭敬離開以後,弘治皇帝痛苦的閉了閉眼睛,朕什麼時候,要讓朕的兒子在前面,給朕上刀山,下火海啊。

每一刻,弘治皇帝的心就揪著一般疼痛,天知道朱厚照在宮裡現在是不是好好的。

他安頓好張皇后以後,他的第一念頭就是:不行,朕得回宮,朕的兒子還在宮裡水生火熱之中呢。

可是,理智最終戰勝了這個念頭。

他知道,只有儘快派軍入宮,太子,就多一份安全。

恐怕,蕭敬這輩子也不會相信,一夜之間,官復原職,堂堂的東廠廠公,要帶著錦衣衛,去殺東廠的番子。

這怕是歷代東廠的廠公都沒有想到的吧。

錦衣衛,憑藉著蕭敬的威望,再加上天子口令,還是指揮的動的。

留守的指揮同知很快就明白了境況。

蕭敬的話,多半是真的。

於是,京師錦衣衛千戶所內留守的數百餘名校尉都被蕭敬召集起來。

沒別的,今夜在京師里橫行的番子,一個字,殺。

一隊隊校尉集結,魚貫而出,朝著皇宮,東宮奔去。

最終,東宮門口,兩撥人遇見,分外眼紅。

這一次,所有人都明白,這可不是什麼廠衛鬥毆,而是真正的廝殺,無論是錦衣衛還是番子們,出手毫無顧忌,刀刀致命。

東宮門口,喊殺聲一片,血流不止。

東宮裡的宦官宮女嚇得瑟瑟發抖,整個東宮,即便是朱厚照留下百人的廠衛,能殺人的,屈指可數。

劉瑾牙都哆嗦了,可還在強撐。

順天府差役和五城兵馬司離得遠遠的,他們人數不少可是差役和兵馬司的兵丁們不敢靠近一步,生怕被這些鏖戰在一起的人一刀砍了。

東宮門外,東廠番子與錦衣衛的廝殺已趨白熱化。

幾千人廝殺,錦衣衛居然從庫房裡帶了數十具連發勁弩,火銃,甚至於還有虎蹲炮。

再加王岳不放心,不敢全部調用人手,前往東宮的番子們紛紛慘叫,很快局勢就開始一邊倒了。

帶頭的大檔頭知道,士氣大跌,如今,只能靠殺人穩住。

沒有絲毫猶豫,反手一刀,就將帶頭後退的番子砍殺。

然而士氣終究已潰,有人帶了頭,如同開閘的洪水,剩餘的番子們士氣在頃刻間崩潰了。

哪怕是翻了一個又一個,卻終擋不住如潮水般退卻的番子。

最終,一箭封喉,身軀搖晃幾下,終於不甘心地仰頭倒下。

為首的一死,士氣一泄千里,人人轉身扭頭。扔了鋼刀頭也不回地跑了。

近一個時辰的廝殺,前往東宮的番子全被擊潰。

即便是錦衣衛,大多數人也人人帶傷,氣喘吁吁。

蕭敬並沒有多花時間停留在這,在錦衣衛的護衛下,一路緊趕慢趕的朝著御馬監趕去。

到了御馬監,見了張陸,張陸第一眼也是吃驚不已,而接下來的話,張陸更是震撼。

張陸敏銳察覺到,如今御馬監,就是宮內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如此立功的大好時機,豈能放過。

這時,有人來報,說是剛剛,提督太監魏卿得了司禮監調令,調動龍驤四衛入宮救火去了。

頓時,蕭敬和張陸面色發白。

御馬監治下騰驤四衛勇士營入宮。

這是一支京師甚至整個大明境內最精銳的軍隊,它和勇士營共同拱衛著整個京師皇城。

再說了,鐘鼓司走水,跟御馬監何干,勇士營進內宮來做什麼。

難不成,宮裡數萬人都滅不了那點火,還得調你們不成?

更重要的是,御馬監的掌印太監張陸,居然不知?

說你們進宮救火,豈不是當別人是傻子,笑掉大牙。

張陸就是再有養氣的好功夫,如今,怒不可遏。

本來,就是東廠和司禮監的事情,就是天大的火,也燒不到自己身上,自己只有可能立功,就不可能有錯。

如今,情況就完全變了。

要是查起來御馬監,御馬監無詔入宮,那是什麼,是兵變,叛亂啊。

這過,可就大了去了。

張陸豆大的汗珠滾了下來。

兵權這個東西,便是皇帝心中最敏感的一根刺。

王岳……該死!這個魏卿,是王岳前些日子安插進來的,咱家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雜碎,居然狗膽包天,染指兵權。」

張陸臉色鐵青,從齒縫裡迸出。

蕭敬已是完全好了,若是有了龍驤四衛,憑藉著宮裡的侍衛,萬萬是擋不住的。

大內,可能要遭兵亂了。

更別說,裡面,還有個太子啊。

一旦太子落在了王岳手裡,王岳拿住了太子,國本有失,一切,都來不及了。

「快,快,」蕭敬尖著嗓子扯了起來,「勇士營速速入宮,片刻都不能耽誤,殿下,殿下還在宮裡呢,一定要找到殿下………」

蕭敬這一嗓子,讓所有人打了個寒顫。

若是太子真的出了什麼事,陛下就是把他們全都宰了,怕是也難消心頭之恨。

很快,張陸著急忙慌集結了勇士營,朝著宮裡奔去。

龍驤四衛自神武門入宮,魏卿心裡波濤洶湧。

他不知道乾爹為什麼讓他帶兵入宮,他只知道,他和乾爹,綁在一條線上的。

入了宮,皇宮的侍衛都是大驚失色,雙方在宮門對峙起來。

東廠番子入宮倒是情有可原,可若是龍驤四衛入宮,就是傻子都知道,肯定不一般。

金吾衛指揮使只要一個東西,調兵聖旨,有了這個,即刻放行。

看著魏卿支支吾吾拿不出來,氣氛,愈發詭異起來。

金吾衛甚至拔刀擋在面前。

金吾衛指揮使知道,若是今日不明不白把人馬放進去,自己這全家,算是到頭了。

所以,明知不敵,也要硬著頭皮在前面攔著。

即便是龍驤四衛佔據著絕對優勢,魏卿還是沒有王岳的氣魄,不敢輕舉妄動。

又或者說,魏卿不知,如今,已經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了。

王岳一下要入宮拿住陛下或是太子,而魏卿,沒有這個膽子。

在宮內一旦大開殺戒,就意味著………

雙方對峙一柱香的時辰,就連龍驤四衛的人馬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啊。

一個參將上前,也不知道真傻還是假傻,:「公公,為何不拿出聖旨,我等還要入宮救火,刻不容緩啊。」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所有人大驚失色,趕來的,正是勇士營。

「來人,將龍驤四衛圍住。」

張陸眼中閃過濃濃的殺機,上前揚聲問道:「御馬監提督太監魏卿何在?」

魏卿頭皮發麻,心裡叫苦,自己這麼就偏偏猶豫了許久。

如今,只能是硬著頭皮快步上前,帶著幾分惶恐的:「見過祖宗。」

「來人!」張陸怒喝。。

「在!」有人應道。

「魏卿謀逆,私自調兵入宮,陛下有旨,即刻誅殺!」

「啊,這,冤枉啊,冤枉啊……」

喀嚓!

再無一絲聲音。

所有人等人面如土色,驚恐地注視著張陸。

這一刻他們才發現,這個死太監殺人下手,絲毫不比殺人如麻的武將遜色,甚至更加狠毒殘酷。

張陸眼都不眨,大聲說到:「據查,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岳謀反,御馬監提督太監魏席為從犯,如今已被咱家誅殺,有人,要謀反嗎?」

此話一出,鴉雀無聲。

謀反,好可怕的……

更何況,後面有個勇士營,前面有金吾衛,腹背受敵啊………

於是,接管龍驤四衛很順利,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龍驤四衛便全體跪倒,願聽差遣。

大內的的軍馬,終究忠於皇帝的。

就算是有心人利用和蒙蔽也只是暫時,帶回了正路上,只需的講清楚就可。

直到龍驤四衛官兵下跪聽調那一刻起,張陸才真正鬆了口氣。

目東廠番子們跟勇士營,龍驤四衛比起來,簡直是一群烏合之眾。

一名參將小心翼翼地上前抱拳道:「公公,將士們如何行止,請公公下令。」

張陸掃視將士們一圈。冷冷道:「全營入宮,與宮內人馬一起,誅殺王岳等東廠反賊,護衛太子殿下!」

數千人抱拳大聲道:「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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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亡國之君的路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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