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印證
「聽說,軍區要組建女子特戰連。這可是咱們國家第一支女子特種部隊,要是咱們能擠進去,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驚一乍的語氣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本來敷著面膜唱著歌的女兵們瞬間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真的假的?女特種兵唉,要真能選上我,我發誓,一定要殺出重圍勇奪第一,到時候,請大家叫我——女兵王。」
美好的暢想瞬間引來一陣調笑,而這樣的憧憬依舊繼續著。
「真要能選上那當然好,問題就是這特戰連怎麼招人。我可聽說了,有些新組建的單位都是直接拉一群新兵過去從頭練起。」
「那絕對不可能。男兵那邊的特種部隊都很少從新兵連挑人,女兵就更不行了。」
……
雷荔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宿舍離開的。
渾渾噩噩走到體能訓練場的時候,她的腦子裡依舊是「女子特戰連」的字眼。
對於這個小道消息,她同樣難以置信。
可早已涼透的心此時卻不爭氣地使勁跳動著,將飽含著激昂澎湃的熱血一股腦輸送到思維的中樞,肆意地暈染著那些猶豫的想法。
若非訓練場的老熟人們熱絡地打招呼,也許雷荔會一直這樣傻傻地站著。
不過,當她回神的時候,卻並沒有選擇如往常一樣,與眾多男兵在這裡盡情揮灑汗水。
雖然只是傳聞,但她依舊想儘早印證是否真實。
禮貌地朝那些熟人們打了聲招呼,雷荔便匆匆跑到軍人服務站,憑藉幫老闆娘搬東西結下的深厚情誼,雷荔獲得了一次對外聯繫的特權。
握著小巧的女式手機,雷荔躲在服務站旁一個無人的角落,小心翼翼撥通了記憶中出現頻率不算太多的號碼。
伴隨著衝鋒號彩鈴聲結束,電話那頭,一個洪亮卻有些粗獷的聲音出現在雷荔耳畔。
「你好,我是雷海峰,請問有什麼事?」
聽到這個聲音,雷荔的心裡莫名多了幾分安全感。
雖然從小到大聲音的主人很少陪伴在自己身邊,但那高大的身影每次出現,都能給雷荔帶來其他同齡人難以到達的呵護和關心。
在忽然的回憶中,雷荔小聲回應:
「爸,是我,雷荔。我知道現在給您打電話違反規定,但有件事必須找您驗證一下。」
搶先一步承認自己的錯誤后,雷荔深吸一口氣,隨即鄭重地問道:
「我聽說,我們軍區要組建一支女子特種部隊,不知道消息是否屬實。如果屬實的話,我有沒有資格參加選拔?」
電話的另一頭,聽到雷荔試探中帶著堅定的詢問,雷海峰眉頭微微一皺,忍不住沉默起來。
與老一輩人不同,雷海峰對於所謂軍魂傳家並沒有過於熱切。
對他而言,三代人的奉獻已經無愧於這個國家,下一代的人生大可不必受這樣的約束。
時至今日他依舊無法斷定雷荔想當女戰鬥英雄的理想到底發自內心,還是為了圓長輩的夢。
如果是後者,雷海峰更希望她能夠掙脫枷鎖,跟其他同齡人一樣,在豐富多彩的社會中找到一條更加適合自己的道路。
因此,沉吟片刻之後,雷海峰到底還是向自己的寶貝女兒吐露了他的心思。
「消息屬實,至於你有沒有資格,我也不知道。作為軍人,我當然希望優秀的人才能投身於這樣光榮的事業中。但作為父親,我更希望你不要勉強自己。」
「我想,我們這一代人努力向前,就是為了讓你們有更多選擇的權力。只要你的心是紅的,哪怕你去國外,我也不會攔著你。」
雷海峰是典型的中國式父親。
內斂,嚴肅,卻總是會默默地支持。
能夠說出這樣的話,顯然雷海峰已經意識到,眼下有必要讓雷荔真正明白,她現在是自由的。
不過,這位難得破例的父親卻並從來沒有真正看清自己的孩子。
「爸,感謝你為我的付出。但我想成為特種兵的理想,並非受任何人影響,我只是單純想成為像郭俊卿解秀梅那樣的巾幗英雄。」
雷荔口中的兩個名字,都是人民解放軍歷史上赫赫有名女英雄。
當初就是她們的事迹,讓雷荔越發堅信女兵同樣能扛槍打仗。
同樣的話雷荔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但這一次,說話的語氣尤為鄭重和嚴肅。
而聽到雷荔斬釘截鐵的回答,深知自家閨女性格的雷海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特種部隊的艱苦他是親眼見識過的。
很多體格壯碩的男兵都被那些高強度的訓練折磨得哭爹喊娘,遑論雷荔還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
雷海峰可不覺得上級首長特意組建這樣一支部隊是為了作秀,而且為了讓其成為女子特戰部隊的典範,對於這支女子特戰連的考核標準,很有可能向男兵靠攏。
自家的女兒打小就接受訓練,等閑男兵未必能比得過。
可特戰連隊和普通連隊的訓練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雷荔想要在那樣的地方站穩腳跟,當真要付出他都難以想象的辛苦。
問題是,值得嗎?
這位憂心忡忡的父親到底還是沒忍住問出這樣的問題。
而在電話的那頭,雷荔的回答卻讓這位從軍二十餘載的老兵肅然起敬。
「哪有什麼值不值得,太爺爺那一輩無數先烈流血犧牲換來的大好河山,總得有人守著。不是我,就是別人。所以我覺得還是我去比較好,畢竟,我比她們都強。」
雷荔話音里,是說不盡的自信。
她已經很久沒有向雷海峰彙報過自己的訓練成績了,但就算此前這位老兵了解到的情況,也足以證明,她確實比當下很多女兵的軍事素養更高。
更何況,自己心甘情願的事情,就算再怎麼苦,終究比年底一到打背包走人來得痛快。
說到這裡,雷荔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
方才她問了兩個問題,後者的答案卻有些模稜兩可。
如今看來,自己這個口風很嚴的父親,似乎不經意之間,還是向她透露了不少更為機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