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一堂課1
三月之初,春光明媚,江南之地,百花齊放,楊柳依依,萬物欣欣向榮。
金陵講武堂,開學的第一天,清晨,第一節,歷史課。
大教室里,男學員們紛紛進來,他們說說笑笑,等待教官的到來,人人都是興奮。
剛進講武堂,眾人還保留了入學時的好奇,早晨的十里越野長跑似乎也能承受。若是知道接下來每一天都是這樣辛苦的訓練,負荷滿滿,也許很多人早已經哭爹喊娘了。
十三個女學員依次進了大教室,得體的講武堂制服,雌雄難辨,天然去雕飾,讓她們平添了許多風韻,也吸引了滿教室男學員的目光。
這種大教室,專門為那些公共科目準備,各個學科上百人集中在一起,節省人力物力。
「老魏,你妹妹來了!」
看到魏思思過來,臨近過道位置上的真志道向魏近愚哈哈一笑,還向魏思思揮揮手。
「思思,好久不見!」
魏真兩家是世交,他與魏近愚關係莫逆,和魏思思也是熟悉。
「在金陵講武堂,請叫我魏思思同學!」
魏思思冷冷看了一眼真志道,一本正經,抬頭挺胸,負手而過。
史慧玉微微一笑,點點頭向魏真二人示意。
「思思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一個女孩,進了講武堂半天功夫,怎麼會變成這樣?」
真志道搖搖頭,目光掃向後面過來人高馬大的吳敏,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看什麼?小心挖了你的眼珠子!」
吳敏瞪了一眼真志道,狠狠一句。
「我哪裡得罪你了?五大三粗的,你就不怕……」
眾人一陣鬨笑,真志道有些惱羞成怒,反駁了回去。
「怕什麼?怕我嫁不出去?」
吳敏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真志道,冷哼一聲。
「瞧瞧你,賊眉鼠眼、瘦骨嶙峋的,你怎麼進的講武堂,是不是你爹給學堂送禮了?還是教官瞎了眼?」
「我今天怎麼這麼倒霉啊!」
吳敏轉身走開,真志道懊惱一句,抱著頭,把頭埋在了書本里。
魏近愚無奈搖搖頭。真志道今天不走運,惹了兩個不該惹的人。這些女學員,可是夠生猛。
李思雨夾在女學員中間,不敢抬頭,她坐下時,無意中看到一隻眼睛烏黑的張正思,二人目光一對,李思雨輕輕點了點頭。
「三哥,她怎麼看著你,含情脈脈的?」
「是啊!三哥,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高虎和王圭看的真切,興奮地悄聲說道。
從那天李思雨跟著眾人進金陵講武堂起,他們就覺得,李思雨似乎對張正思有了好感。
一個威猛強壯,一個楚楚可憐,猛男弱女,相得益彰。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生下來是什麼,就是什麼。不要以為進了金陵講武堂就是人上人。世上有那麼便宜的事嗎?」
後排位置,幾個面有傷痕的臨安紈絝紛紛叫囂了起來。
「他尼昂的,是不是找打?」
面對挑釁的老冤家,高虎憤然而起。
「怎麼,還想打嗎?來啊!」
幾個臨安紈絝也紛紛站了起來,橫眉冷目,隨時準備開戰。
「坐下!」
紈絝之首,群毆的挑事者張度,冷冷的一聲。
「十二哥!」
「十二哥,不用怕他!」
幾個臨安紈絝還不服氣。
「我讓你們坐下!怎麼,我的話也不聽,想被趕出講武堂嗎?」
張度臉色一板,猛地一拍桌子,紈絝們不甘心,卻都乖乖坐下。
張度看了眼張正思,眼神意味深長,收回了目光。
「高虎,杜三,都坐下!」
張正思沉聲一句,高虎等人悻悻坐下。
馬上上課,他們也不想把事鬧大。
上課鈴聲響起,眾人的喧囂慢慢弱了下來。曹友聞放好課本,封面上的「歷史」黑體字奪目。
聽說歷史教材是皇帝校長所編,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教員上課。
看到進來拿著書滿面笑容的年輕人,學員們都是一愣,不由自主,紛紛坐直了身子。
大宋皇帝、海內大家趙竑來上歷史課,這可是可遇不可求,著實讓他們興奮。
「怎麼,不歡迎我嗎?」
上了講台,趙竑放下書,笑容親切,輕輕鼓起掌來。
學員們都是一愣,隨即紛紛鼓起掌來,熱鬧異常。
等掌聲稀疏了一些,趙竑收起了笑容,朗聲說道。
「同學們,上課!」
這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支教年代,那些年,他熱情滿滿,不知疲倦。
「總辦好!」
所有學員一起站了起來,向趙竑行禮,異口同聲。
「請坐!」
趙竑朗聲一句,學員們紛紛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蓋上,目視前方的講台。
趙竑在黑板上寫下了「中國」二字,轉過身來,開始了授課。
「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華夏即是中國。今天這第一堂課,我們來說一下中國的地方,也就是歷史上中原王朝的國土領域。」
趙竑再次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民族」二字。
不管是「民族主義」,還是「愛國主義」,不可否認,以漢人為主體的漢族,必須率先崛起。反而言之,以漢人為主體的漢族沉淪,民族必然沉淪,中國必然沉淪。
「研究一個國家的歷史,總得知道他最初的民族。一個國家建立之初,總是以一個民族為主體,然後漸次吸收其餘諸民族,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而建立中國最早的民族,就是「漢族」。有人說:漢字是一個朝代的名稱,不是種族的本名,主張改稱「華族」或「中華民族」。殊不知漢字做了種族的名稱,已經二千多年。」
趙竑徐徐道來,並沒有打開書本,他還是做了精心的備課。
學員們雖然學識淵博,但還都是聚精會神,仔細聆聽。
對於他們來說,校長的授課振聾發聵,讓人耳目一新。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誰,什麼是國家,什麼是民族。
「唐朝用兵,兼用漢兵和外兵,就稱「漢蕃步騎」,這就是以漢為種族之名的明證。自古帝王臨御天下,皆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現在我們就來看一下中國,我們居住的地方。」
趙竑轉過頭去,開始在黑板上畫出了長江的大致路線圖。
「這是長江,也稱大江,其發源於西北吐蕃高原上的大雪山,曲折東流,經吐蕃、四川、重慶、荊湖、江西、江南等地,東流入海,長達萬里,為我中國第一長河。也是我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
趙竑轉過身去,又在上方畫出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幾」字,然後繼續演講。
「這是黃河,長約萬里。是中國的第二長河,同樣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黃河同樣發源於吐蕃高原,呈「幾」字形,自西向東分別流經吐蕃、西夏、蒙古草原、陝西、河東、河南及淮南,最後流入東海。」
趙竑又轉過頭,開始在圖上添加河流山川,慢慢地,一幅萬里江山圖,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眾學員都是睜大了眼睛,仔細觀看。校長不用課本,信手拈來,博學的令人嘆服。
「在大約七千年以前,在黃河和長江中下游,中華文明起源。在大約五千年以前,在中原地區形成了成熟的中華文明。黃河兩岸易於耕種,氣候適宜,降水充足,孕育了中華文明。春秋五霸、戰國七雄,漢唐以來,我中國都是以黃河中下游為本,向周圍繁衍生息。你們所有人,都應以自己是炎黃子孫而驕傲,以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的中華文明為榮。」
趙竑指向了黃河中下游一帶,講解中帶著不甘。
「靖康之恥,宋室南渡,宋守將杜充鎮守河北大名府,就是這裡。杜充為阻金軍南下,開決黃河堤口,沿河百姓淹死無數。黃河從此奪淮水入海,洪水泛濫不絕,民不聊生,瘟疫蔓延。」
趙竑看著仔細聽講的學員們,臉色變的嚴肅起來。
「黃河故道流經山東入海,因地勢北地南高,杜充決開黃河,黃河奪淮水入海。由於南高北低,黃河不斷泛濫,河南到兩淮,兩岸百姓深受其害。」
杜充決黃河,歷史上有名的黃河改道,黃河至此由北入渤海改而南入黃海。直到清朝末年1855年前,黃河基本上都是在南面擺動,貽害無窮。直到明代後期潘季馴治河以後,黃河才基本被固定在開封至徐州、淮陰一線,稱為明清故道,行水達300年。
他頓了頓,搖頭苦笑。
「你們說,杜充這狗賊殘害了如此多的漢家百姓,貽害無窮,該不該死?」
杜充不敢與金軍交鋒,下令開決黃河大堤,使黃河水自泗水入淮,非但沒有阻止金軍,還致使百姓被淹死二十萬以上,因流離失所和瘟疫而造成的死亡數倍於此。北宋時最為富饒繁華的兩淮地區毀於一旦,近千萬人無家可歸,淪為難民。
可笑的是,杜充此舉,反而步步高升,還被宋廷拜為右相,後為江淮宣撫使駐守建康。
就是這樣的貨色,最後投降金國,竟然得以善終。當真是好人不長命,奸人多長壽。
「此賊該死!」
下面一片沉默,女學員史慧玉紅著臉喊了出來。
「杜充決黃河,貽害無窮,為我中國千古罪人。死有餘辜,遺臭萬年!」
又有學員大聲喊道。
「校長,那黃河能再改道流回東海嗎?」
有學員舉手問道。
「那就在你們身上呢!」
趙竑看著疑惑不解的學員們,微微一笑。
「黃河改道,利國利民,功在千秋。但是,山東和河北為韃靼所居,河南是金人治下。即便是朕想要做這件利國利民的大事,也得等你們恢復中原以後呀。」
「校長,一定會的!」
「校長,我等一定會恢復中原!」
學員們情緒高漲,紛紛喊了起來。
顯然,趙竑的話,激起了他們許多人面紅耳赤,熱血沸騰。
金戈鐵馬,建功立業;恢復故土,黃河改道;為國為民,青史留名……
這不正是他們排除萬難,報考金陵講武堂的初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