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現世。

中土。

昆靈山。

月上中天，黑夜已然降臨，蒼穹之上的繁星因此而越發璀璨，遠方的昆靈城萬家燈火，宛若繁星一直墜落到地上，顯盡了世間的繁華。

這是昆靈城，此界的中心，仙盟的腹地，百萬載以來，無論任何的妖魔鬼怪都無法入侵其中，是修仙界公認的樂土。

而帶著昆靈城旁，一座又一座小山聳立，在兩條高階靈脈的匯聚點昆靈山形成了山上有山的格局。

此時此刻。

昆靈城旁，一座沐浴在銀白月色的山中。

此山鮮少人們所帶來的光亮，惟有山間的螢火點點，而如今尚屬盛夏，山上草木青翠，鬱鬱蔥蔥，周圍的靈氣濃郁，化為雲霧繚繞在山間，清風撲面而來，掀起松濤陣陣，鳥鳴清幽聲聲。

這一刻，一道身影手持竹杖徐徐行走在山間的小路上，他並未施展法力，而是蹬著木屐，一步一步悠閑前行，衣袖寬大，長袍隨風飄飄，有種說不出的悠然閑適。

其，正是仙盟之主，太玄道人。

他一步步的踏上青玉台階，走到了盡頭，推開了一扇古色古香的木門，進入了廟中。

廟中，擺放著一座座雕像，祂們刻畫得栩栩如生，就連面容都能躍然於紙上。

月靈女仙、混元道主、滄海天尊、天魔、旱魃、山君、蛟皇以及……夢仙。

每一個雕像都散發著獨屬於自身氣息的澹澹靈光，彷彿都在冥冥之中對應到每一位存在。

咔嚓——

而這一刻，屬於夢仙的雕像上驀然浮現出了無數道裂痕，伴隨著一聲清晰無比的碎響，炸裂成滿天的粉末，風一吹，就再也不留下一絲痕迹。

「可喜可賀，我們的敵人，又少了一位……」

一個虛幻空靈，飄渺無蹤的聲音在太玄道人耳旁響起，只聞其聲，卻不見其人。

太玄道人置若罔聞，看著眼前這碎裂的夢仙雕像，眼帘輕垂，低聲道:「雖然這個世界是假的，但相聚離別，卻不是虛妄……」

「呵呵，看來我們偉大的盟主大人，認為這個世界是假的呀……所以坑害起同道的時候，才會這麼毫不手軟嗎？」

那個聲音輕笑道，「要不是你引夢仙入夢境之中，又在關鍵時刻引誘太陰與乙木同歸於盡，使得南華夢派掉深，沉淪於終末之夢中，本座想要將這位老朋友送入滅，還沒有這麼簡單……」

「生與死不過一場幻夢罷了，跟這個世界一樣，都是假的。」太玄道人淡淡道，「我們會在時空的大海中再次相聚，到那時候我們不分彼此，也無所謂生與死。」

「你說不是嗎？天魔。」

「沒想到仙盟之主既然會認可本座的道路，當初你找上門來與吾合作，倒是讓本座好生吃驚……」一襲黑衣的天魔突兀出現在這座道觀之中，「不過夢仙道友是吾等道敵，當年若不是爾等幫助，讓吾在大道之爭上勝過了對方，也不會到達如今的偽合道境界。」

「如今夢仙已經徹底的死去，在更深層的夢魘被覆天乾坤大陣鎮壓的情況下，本座就是此世就是夢境之主……難道盟主就絲毫不擔心嗎？」

太玄道人依然充耳不聞，繼續道:「夢仙已死，那終末之夢的計劃進行得如何？」

「他雖然死了，但卻利用自己的軀體轉化成夢蛹，終末之夢作為孕育的胚胎，南華夢山化成錨點……將這終末之夢活化成了夢魘，死死的定在了夢境深處，根本無法回歸到現實。」

天魔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但語氣卻帶上了一絲冷意，「而終末之夢只要無法回歸現實，那能夠污染畸變萬物的靈氣輻射也無法出現在現世，我們根本沒有辦法，一舉摧毀掉天地間僅剩的四條高階靈脈，造成靈氣【飢荒】。」

「所以與其利用這靈氣輻射，還不如我們直接動手，摧毀掉這四條高階靈脈！」

「高階靈脈是這個世界的根基，沒有這麼容易被摧毀，就算被吾等強行摧毀，靈脈之中的龐大靈氣也會回歸天地，轉化成另外的形式存在，與我們所想要的條件不符……」太玄道人語氣平淡，但卻說出了讓外界無數修士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話。

修仙界的根本，不是什麼所謂的功法傳承、境界修為、修仙百藝之類的東西，而是靈氣。

就是因為有靈氣的存在，此界才能誕生出如此璀璨的靈氣文明。

而天地間靈氣大部分則來源於靈脈之中，可以說是四方天地大大小小修仙勢力的根本，如今身為仙盟之主的太玄道人，竟然有魔道之主天魔合作，欲要摧毀天下所有的靈脈，這件事傳出去，必然會讓無數心向仙盟的修士道心破碎。

「所以想要徹底毀去靈氣，只能讓它受到污染，而不是破壞靈脈。」

「不愧是靈氣成道之人，盟主對如何毀去靈氣，倒是格外的精通啊……」天魔輕笑一聲，語氣說不上是嘲諷還是什麼，但隨後話鋒一轉，「不過話說回來，上古遺言中，那位所謂的穿越者已然出現。」

「本座未來成道之日，要一舉收割掉他的道路，化為自身的資糧，所以現在才沒有動手。可盟主卻也沒有出手……莫非是擔心那小子毀了您的大計？」

「爾等不用試探什麼……」太玄道人並沒有回答天魔的問題，而是看了祂一眼，「不管本道的目的是什麼，但我們所走的道路，最終也就只有一位勝者，所以無論要做什麼，不重要，贏下來，才是關鍵。」

「……也是。」天魔聞言，不由笑了一聲，身形再度虛幻起來，似乎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那我等就此別過，下次見面，就是大劫之時，到時候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不會等到大劫之時的，畢竟蓬萊島上的事情，本座也很感興趣。」

太玄道人如是說道。

天魔的身影聽到這句話微不可察的一滯，輕嘆一聲:「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道友，那本魔主就在島上，恭候盟主的大駕光臨了……」

刷——

言語既落，天魔的身影便徹底的消失在道觀之中。

太玄道人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道觀中央，看著眼前的雕像以及那缺失的位置，怔怔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一陣晚風襲來，將一聲近乎呢喃的言語吹散在風中:「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另一邊。在屬於自身的夢境中，林辰悠悠醒來，而在一旁等候多時的分神立刻圍了上來。

「本體，你沒事吧？」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南華夢派會將你扯入夢境？」

「本體，出了什麼事？」

一瞬間，這幾位分神立刻把心中的問題一股腦地倒出來，像蚊蟲一般在他耳旁嗡嗡作響，吵得林辰一個頭兩個大。

「夠了，我需要靜靜，你們各自做事去！」

「靜靜是誰，你什麼時候背著我們找新歡了，給我看看……」

大日童子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一旁的乙木道人連忙捂住了嘴巴，給拖出去。

雖然說童言無忌，但真的亂說，也會引人反感的。

待身邊終於清靜下來后，林辰不由揉了揉眉心。

剛剛那隻夢蝶之中，蘊含著南華夢派上百萬載的上古傳承、功法秘術、前人筆記、怪談趣聞……

如此海量的信息，即便是他，也費了好大的勁才接受並且緩了過來。

而一個仙門如此漫長歲月的記載，也讓林辰成功補全了此方天地大大小小勢力、各方靈脈節點，各處風土人情等此界信息。

比如在九大仙門麾下的四大丹符器陣之盟、三十六天宗七十二地門、中土修仙界的各處勢力分佈等信息。

雖然這些東西對於林辰來說了勝於無，但卻可以大大豐富他的資料庫，奠實他秩序之道的根基，化為他萬法的資糧。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對於他這個層次都能起作用的隱秘與寶物。

比如隸屬於南華夢派的金人，又比如如何東海陽極島上封印龍源的陣法【先天陰陽八卦封靈大陣】之陣圖，還有著進入天工島、昆靈山的南華仙門的許可權……

簡單來說，擁有這些東西，他就是南華夢派當代的化神長老，整個仙盟對於他而言，而且凡是被稱之為禁區、重地的地方，他都有能夠自由出入的許可權。

「東西給的是多，但是要幫的忙，也同樣不小啊……」

林辰揉了揉太陽穴，隨後輕嘆一聲，放下了手，攤開掌心，只見一朵夢蝶浮現。

一瞬間，他周圍的空間開始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隨後慢慢的形成了層層的波濤海浪，將一切的景象給扭曲錯亂，最後把林辰帶到了一片未知之地。

這裡混亂無比，極度扭曲，無數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像是現實，又像是怪誕的景象猶如井噴一般湧現，似乎是一處真正的扭曲、混亂之地，過去、現在、未來交織錯亂的地方。

伴隨林辰著掌心中的夢蝶感應，這些怪誕無比的景象開始迅速的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條不斷的向外逸散著蒼白色的光霧，有著大大小小，數不勝數的象徵時間之物沉浮的光河……

這是夢境之中，由眾生認知所產生的時光長河！它貫穿著現在、過去與未來，古往今來一切事迹，隱藏在歷史之中不為人知的秘密……一切的一切，都在其中顯現。

林辰就這麼矗立在時光長河之上，手中的夢蝶不斷揮動著翅膀，把他引向了一片冥冥之地。

眼前的景象猶如走馬觀花一般閃過，最終指引他來到了一處。

只見在一片虛幻，彷彿無邊無際，裡面有著無數時鐘虛影沉浮的長河之上，一個虛幻無比的光球正在其中沉浮。

那個虛幻的巨大光球之中，顯露出了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色雪原，昏暗的天空籠罩著全部的視野，飄蕩的黑雪永不停息，蒼茫遼闊的大地被黑色冰川覆蓋……

這是林辰得到了夢中黑雪也是南華夢派徹底隕落的地方——終末之夢。

而在這巨大的光球之上，林辰看到了一條又一條粗壯無比，表面浮現出無數猙獰面孔的死亡鎖鏈，死死的纏繞在其上，將其徹底的包裹，在時光長河中向下流拖去。

這鎖鏈的盡頭，則是一個無遠弗屆，彷彿與天地齊高的無邊黑影。

祂不可名狀，難以描述，看到其第一眼，內心就會不自覺的湧出那個名諱……

啪！林辰在這一刻悍然捏碎了手中的夢蝶

下一剎那，一道目光驀然從冥冥之中落下，想要找到窺視者所在。

但林辰主動捏碎了媒介，又沒讓那個名諱在內心響起，縱然意識到了窺視，但那道黑影並沒有做到能夠全知全能，一念便可知道前因後果的地步，所以再三搜索之後，還是放棄了探查。

而重新回到自己夢境之中的林辰，看著手中再度出現的夢蝶，不由輕嘆一聲:「夢仙，夢仙，你倒是給我帶來一個大麻煩啊……」

夢仙所想要他達成的一切，就是阻止這終末之夢回歸現實污染天地，以及未來在那場大劫之中能力挽天傾。

他之所以承諾下來，一方面他也的確想通過終末之夢知道，未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做出了如此之事。

另一方面，林辰雖然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此事既然因他而起，那就自然該由他來終結！不過終結此事是日後的事，但眼下他需要處理一個大麻煩。

夢仙希望他阻止終末之夢回歸現實，以免靈氣輻射污染現世。

林辰也不希望這詭異的輻射對現世的靈氣造成污染，畢竟他的道路是靈氣與夢境的結合，兩者缺一不可。

但剛剛看到的場景已經很明顯了，想要終末之夢回歸現實的，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魔道之主——天魔。

那現在問題來了，他該如何從對方的手中，奪走這終末之夢，又或者阻止其回歸到現實呢……

「還真是給我出了個大麻煩……」

林辰的嘆息聲在夢境中迴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