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 太子不行了
周帝看著眼前的人,不動聲色地問:「你是忠於朕,還是忠於英國公?」
何持讓聲音沉穩有力:「微臣和英國公同心,皆是忠於陛下。」
周帝嘆息一聲。
他自登基后,不斷減免賦稅和徭役。上天垂憐,連續十幾年風調雨順,從未有過旱澇災害。
可是流民卻還是那麼多,普通百姓日子照樣艱難。
富的只有世家權貴……
他登基之初便不強硬,又被世家裹挾了這麼多年。
很多事情看在眼裡,卻無可奈何,最後便只能視而不見。
維持「仁君」的名聲,多疼一疼自己兒子。
不說世家,文臣也一樣。自封了什麼「三君」「八俊」的虛名。
他們十分有才,品性卻也十分難說。
要不然就不想得罪權貴,常年裝聾作啞。要不然就討好世家,找到靠山妄圖一步登天做高官。
何持讓高中狀元,卻願意去當一個小小通判,從小小官吏做起。周帝也很意外。
他信任國公府,雖對何持讓不能完全為自己所想所用而膈應,卻也認定他比其他的天子門生更有風骨。
周帝猶豫再三,終於下了決斷。
「太子不能約束手下官員,禁足一個月。太子太傅罰俸半年。」
這次處罰也並不算輕。太子勢力如日中天,讓他閉門兩個月不出,斷絕和官員的來往,無異於潑了盆冷水。
自然有人揣測,陛下是覺得太子不堪重用,更屬意於信王。
信王雖然受了重傷,不過聽說近來恢復得不錯,不日就能正常行走……
眼下鹿死誰手,也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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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收到聖旨,當即發了一通脾氣。
他不過是有次喝醉酒,提及林溪長得甚美,自己本想納為側妃,不想對方竟不識抬舉。
這句話被有心人記住了。
不久后,獻上了一位和國公府嫡女,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美人。
把美人壓在身下,讓他覺得把林溪和永遠拉攏不了的國公府,也一併壓在了身下,自然十分快意。
不想竟鬧了這麼一出,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眼下他被禁足,豈不是任由沈重霄在外興風作浪?
由著他把端王的舊部都拉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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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聞聽處理太子的聖旨,當即發了一通脾氣。
何持讓收了那麼多財物,還收了石家銀票。
竟然不辦事!
平寧公主也很意外,那個男人平時看著不聲不響。
哪怕被她找茬,也多數避而不見。
誰能料到手段竟如此老辣,現在想想不由心驚。
不說那日聽審的六部,連專職斷案的大理寺的官員也都對何持讓心服口服。
若有這樣一位聰明的駙馬,她倒不愁前路。
但眼下何持讓得罪了太子和皇后,她作為太子一黨,也只能摁下那些心思。
平寧公主坐在旁邊,靜靜地看皇后發瘋。
畢竟在給不了有用的意見的時候,那最好是閉口不言。
以免一句話沒說對,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
皇后:「他怎麼能如此沒品!本宮要讓人去告發他這個主審官私收賄賂,拿了這麼多錢,這都夠得上砍頭了!」
旁邊的宮人一臉為難:「娘娘三思,怕是不能,賄賂和收賄同罪。」
「難道就這麼算了,本宮拿他毫無辦法?」
事情顯然並不是就這麼算了。
皇后話剛落音,太後身邊的嬤嬤低頭走進了大殿。
桂玉嬤嬤跟在太後身邊多年,行事穩重,彷彿沒有察覺到殿內氣氛。
她上前行了個禮:「問皇後娘娘安,太后讓您去一趟。」
皇后本就心情浮躁,眼下更是火蹭蹭地往上躥。
「太后整日吃齋念佛,近來宮裡也無事發生,不知道她有何事找本宮?」
「奴婢不知,眼下皇上也在太後宮里。」
皇後有些意外:「到底因為何事?」
「娘娘去了自會知道。」
皇后心裡不安,轉頭看向一邊的平寧。希望她能同自己一道去。
這事明顯不對勁,平寧公主自然不願蹚渾水。
搶先一步說自己身體不適合,下次再來拜見,然後著急忙慌地跑了。
——
太后把皇帝叫來跟前,寒暄幾句話,便說了皇后和石家,悄悄塞給主審官銀票的事。
「不如由哀家做主,銀票收歸國庫,至於皇後送的那些珍寶,就當是補償送給了林溪,皇帝你看這樣可行嗎?」
「一切都聽母后安排。」周帝自然沒有異議,這次既沒有約束好兒子,又沒有約束好妻子。
他在太后這裡,也實在沒臉。
周帝面子上掛不住,待到皇後進殿,對著始作俑者沒有太客氣。
他站起來呵斥道:「堂堂皇后,一國之母,竟然私下做這種事。」
最重要的事,做便也做了,還被揭發出來,連累他臉上也無光。
皇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跪在地上,乾巴巴地認錯。
太后掃了她一眼,道:「我們雖然是婆媳,但你是皇后。自然不能和尋常人家一概而論。所以我都對皇后十分寬容,能不插手的事情,就不插手。」
皇后:「是兒臣的過失。」
太后:「想必皇后近來心力不濟,為你身體著想,也為了以後不出這樣的紕漏。哀家決議賜容妃和德妃,協理後宮之權。容妃和德妃常來哀家宮中請安,十分有孝心且懂規矩,有她們分擔,皇后也能少操心。」
她何必親自動手,自然有人為她做事。
周帝有些意外,不過一想皇后做的事,他便閉口不言。
皇后一臉錯愕。
太后竟把治理後宮的權利從她手裡分出去……
不過她有錯在先,只能是應下來。
皇后咬緊后槽牙:「多謝母後為兒臣考慮。」
「好了,哀家也有些乏了,你們去忙自己的事吧。」
待到皇帝和皇后離開,太后長嘆了口氣。
她出身不高,從太子奉儀,一步步到太子嬪。
等到先皇登基,她被封了德嬪,然後是德妃,貴妃……
最後成了太后。
她也有過兩個兒子,只是都沒活下來。再後來,從小養在膝下的女兒也去了。
輾轉幾十年,差點成了孤家寡人,現在想想,真是何苦來哉。
不似別人以為的那樣,她對林溪青眼有加,有意偏袒。
而是透過林溪,她才能稍稍喘口氣。
畢竟她們母女倆,都未曾像林溪一般鮮活而肆意。
彷彿看到了人生的另外一種可能。
眼下林溪把柄遞到了她手上,那為何不用?
她一般不出手,出手必定要有憑有據,讓人挑不出理,還要能看到明顯成效。
三個皇子中,她本來最看好沈重霄,想幫扶對方一把。
信王承了這個情,以後把這份情還給豐燁。保豐燁一生無憂。
不過現下她早就改變了想法。
還是覺得國公府甚好。
梁境安為人刻板,卻也十分正直,絕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林溪不按常理出牌。但誰讓豐燁喜歡。
嗯,她也喜歡。
——
沈重霄現下拄著拐杖,能勉強走路,每日都訓練兩個時辰,假以時日扔掉拐杖也能走。
不過以後比起普通人,腿腳要差了一些。
但他能當上皇帝,一切都不是問題。皇帝出入有龍輦。
沈重霄聞聽太子出事,忙安排手下的人,加緊去籠絡端王的舊部。
驚喜之餘也頗為意外。想到太子此刻的憋悶,有了對比,他又覺得林溪對自己不算太壞。
思前想後,還派人送了一份禮物去國公府。
慶祝何持讓陞官。
皇帝已經下了旨,升任何持讓為大理寺正,官從五品。
雖然官級依然不高,但這個職位卻很重要,有權複查所有送了大理寺的案件,職權範圍也不僅限於從前的平西縣衙。
他還這般年輕,又因為這次判案在皇帝面前露了臉。
能預想到官途一片坦蕩。
借著祝賀何持讓陞官的由頭,拜訪的帖子像是雪花一般飛來。
還有不少家裡有適齡少女的官宦人家,更有找乘龍快婿的打算……
林溪收了不少禮。
主打一個人人平等,雨露均沾,管他誰送的,因為什麼原因送來的。都一概不論收下了。
見小姐又送走了一批人,單武忍不住問:「大公子人只有一個,你為何收這麼多人家的禮物。」
總不能把大公子劈成八塊,不對,至少十八塊才夠勉強分。
林溪:「你懂什麼?我這是給了她們底氣,鼓勵她們大膽追求。」
單武捂住頭:「所以……誰最有錢,誰出手最闊氣,你就中意誰。」
林溪:「除了有錢,兄長自己喜歡也很重要。」
就不說什麼人品不人品的了,她自己都沒有的東西,何必去強求別人。
畢竟比她更缺德的也很難找。
林溪清點時,發現信王送了一份禮物,驚得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她想錢想瘋了嗎?
反覆確定對方真送來了東西,林溪嘆道:「他這是想幹什麼啊?」
單武分:「可能是大小姐對付太子,也算幫了他。」
「有病,他為什麼和太子分個彼此?」
單武:「……」
那我是不是要誇您很公平。公平地想弄死兩個人。
林溪把東西凌空拋了過去:「怪不吉利的。」
「哦,退回去嗎?」單武穩穩地接住。
「不,去找個當鋪當了。」
——
何持讓去大理寺就任,看過他斷案的一眾同僚和寺卒都十分客氣。
一切都順利,直到從大理寺出來。
有五位精心打扮的官家小姐,皆穿著粉色衣衫,每位都用含羞帶怯地望著自己。
好不容易把人打發走,等到了國公府門口,又看到了另外五位粉衣女子……
時下民風開放,女子亦可以主動,只要發乎情止乎禮。
何持讓本就是謙謙君子,不忍心說重話,只是規勸她們離開。
如此溫言細語,倒是讓這些女子,更是芳心暗許。
林溪收錢得了甜頭,傳出去的消息新科狀元喜歡粉色。
現下何持讓不喜歡了,看到粉色就頭暈。
他徑直地去找了林溪。
「就從今天開始寫十張字帖。沒得商量,每日我都要檢查,如果有一張態度不端正,就罰寫兩張。」
「……」
林溪高興不起了,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她以後再不敢亂收禮了!
要是這麼抄上一個月,她的手還要不要?
——
陸焰走進來的時候,林溪正在為十張字帖奮鬥。
他有些莞爾,夫人次次都被她兄長治的死死地。但永遠下次還敢,十分有活力。
陸焰:「時辰不早了,今日先去休息。明日我去和大哥求情,說你知道錯了,應當可以少寫兩張。」
「真的嗎?」林溪從桌上抬起頭,臉還有沾了一些墨跡,「那你一定要說。」
「不像樣子。」陸焰掏出手帕,幫她擦了下鼻尖的墨跡,笑著說,「怎麼有人在臉上練字。」
仔細擦乾淨那一點墨色,陸焰在燈光下端詳著對方的臉。
忍不住親了下她的鼻尖,又親了親她的嘴唇。
林溪後退一步,瞪大眼睛看著人。
她才沒那麼不穩重,畢竟昨天都親過了。
但是剛才他的舌尖,悄悄在她上唇舔了一下。
陸焰被她的反應逗樂了,忍不住大笑出聲,笑得胸膛都在震動。
林溪:「你笑什麼?你今天去幹什麼了?」
不在酒樓,也不在其他鋪子上,也不在府上。
雖然府上也有人,可以幫她記錄禮物,但沒陸焰好用啊!
陸焰眸光一閃:「當然是去做壞事了。」
他怎麼能輕易地放過太子。
這些時日,借著瓊樓掩人耳目,他有不少手下潛入了周國。
更安插細作在各個官員府上。其中也包括太子。
算是未雨綢繆,為了他日後回國後攻打做一些安排。
把網織得密一些,收網自然容易許多。
若是周國是位有魄力的明君,朝野清朗,他不會像如今這般順利。
林溪不想和他說話,轉身去了盥洗室。
熄燈后,兩個人躺在床上。
從前睡在一起,林溪完全沒任何想法,現在卻五感靈敏。
院子的蛙叫,風吹樹葉的聲音,都格外清晰。
陸焰也睡不著,不過轉念一想,身邊的是他拜過天地的妻子。
既然這樣,何必忍著。
一片黑暗裡,他湊過去親了下她臉,停頓了片刻,又親了下她嘴角。
林溪在黑暗裡眨了眨眼睛。他昨夜還只是捂著她的嘴,今夜還上手了。
把手貼到了她後背了。
好在還算守規矩,範圍只限於背部。
她僵著脖子,但是身體卻發麻發軟。
好奇心驅使,黑暗更遮住羞恥心,林溪的手伸過去一點點摸他。
他手長摸自己後背,她就摸他前面。
小毒菇不但長高了,身體也強壯了不少。
胸膛挺括,腰卻好細!哪怕不露臉,小毒菇也艷麗的能吸引人。
從以前的病弱少年,變成了一個男子。
林溪手停在他的腰上,慢慢合力抱緊,畢竟誰不愛細腰呢!
真的好細!
陸焰悶哼了聲,聲音暗啞低沉:「還是睡覺吧。」
「好。」林溪收回了手,今日的親完了嗎?
陸焰起身去了盥洗室,林溪默默地想,小毒菇從前每日凈身,如今則不止凈身一次。
這身體不會有問題吧?
就……好像比她想象中能行,好像又不太行。
——
陸焰能不能行,這尚且存疑。
但是太子是不行了。
近來幾日,宮裡德高望重的太醫都陸續去了太子府。
對外只說太子因太過內疚,茶飯不思,心中鬱結難解生了病。
林溪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太子也會內疚?
真是不要臉。
太醫去過後,又有幾位民間頗有名氣的大夫去了太子府。
這次換了個說話,說太子已然痊癒,是太子的表兄身體不適。
看來病得不輕,都不顧仔細遮掩。
這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林溪輾轉還是知道了真相。
太子不行了。
不是說要死了,就是不行了。
太子府上的美妾無數,他前幾日好像是吃多了助興葯,又好像是吃錯了助興葯。
其中細節不得而知,反正就是不行了……
林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吃早膳。
陸焰:「你不意外?」
「意外什麼呀,很多男人就是不行。」林溪想了想,又問:「請遍了名醫,那有沒有請蘇漾漾。」
她倒也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蘇漾漾醫術不錯。
「請了,依然無用。」
林溪嘆了口氣:「蘇漾漾都能治好信王的腿,卻拿太子無可奈何,看來太子以後就是大子。」
「阿彌陀佛,希望大子以後都不會好。」
陸焰正端起杯子喝茶,差點嗆到。
腹誹這是當然,畢竟趙國宮中秘葯。
這次下藥,廢了他安插進去的密探。密探一直潛伏在太子府,以後用處更大。
理智告訴他不應該這樣,但是他卻做了。
林溪:「壞了,別人不會以為是國公府幹的吧?」
陸焰:「不會,沒有證據。」
林溪蹙眉,別人不會,沈重霄就不一定了。
他會認為:你都無痛閹了太子,卻沒有閹我。
這你還不承認你的心裡,我的不同?
不是她無端猜測,而是從以往經驗總結出來的。
他們的南曲班子,總是想把她拉入伙。
這麼想著,林溪又手癢了。
陸焰看著她,問:「你似乎很在意蘇漾漾。」
「那倒沒有,我覺得她很特別。」
陸焰想了想,道:「她名很在外,別人都誇她菩薩心腸,正直善良。但她應該並不是,至少不全是。」
那是挺特別。
林溪:「什麼意思?」
陸焰:「她表現出的是不同於旁的女子超脫瀟洒,但她又比常人,更在意別人看法。自相矛盾。」
林溪一直覺得有哪裡不對,突然就被點醒了。
這還真是這樣!
雖然她也很裝,巴不得幹壞事的時候,所有人認為她是好人。
但是她心裡知道自己是裝的。
蘇漾漾不同,她雖然未曾主動害過人。但很多事情並不能撇清關係。
可是從始至終,蘇漾漾都真心覺得自己沒錯,自己是無辜的,自己和旁人不同。
自己應到享受不同的待遇,哪怕有錯也是身不由己,不用和普通人一樣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