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小不忍則亂大謀
未央宮城頭上鐵戟林立，每隔十幾步就有一個燃燒的巨大火盆。盆裡面的松木燒得「噼啪」作響，松香的味道被北風一吹，瀰漫了整個城樓。
劉啟在無數甲士的簇擁下登上了宮牆，未央宮的宮牆比長安城的城牆都要高。
極目遠眺，地平線上赫然盤踞著一條火龍。蒸騰的烈焰翻滾著盤旋著躍升，半邊天空都被映得通紅。
劉啟臉色難道到了極點，這可是關中和攏右調集來的糧草軍械。有了這些糧草軍械，朝廷的大軍可以輕易碾壓吳楚叛軍。
皇帝不說話，身邊的人誰也不敢大聲喘氣。
劉啟就這樣站著，看著一隊隊軍卒和長安壯丁，被軍官和保甲帶著出城去救火。
不過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這種規模的大火，絕對不是人力能夠救得滅的。事實上，大多數人都抱著燒完火就滅了的想頭。
反正又不是長安城裡著火，又沒燒到老子的老婆孩子，管你是不是朝廷的糧食，又不給老子分一口。
天上稀稀落落的開始飄雪沫子，細小的雪沫子就是一粒粒冰碴，被北風一吹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劉啟佔了良久，直到腳下傳來冰冷的刺痛感。
「回宣室殿，傳召御使大夫覲見。」劉啟背著手走下了宮牆，坐上步攆回了宣室殿。
宣室殿的後殿，盤了一鋪巨大的炕。劉啟盤坐在炕上，腿上蓋著一床羽絨被，雙腳很快恢復了知覺。
「陛下！這場大火來的蹊蹺啊，臣覺得……！」晁錯跪坐在地墊上，頭上的雪水融化之後順著下巴砸在地板上，摔成更加細小的水珠。
「今天回長安的路上，朕和丞相談了親征的事情。結果……，你也看到了。」
「故安候？他……」晁錯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沒有料到申屠嘉能做得這樣絕。
「沒有了軍械，僅憑洛陽敖倉的糧食，大軍支撐不了多久。總不能讓軍卒們，赤手空拳的和叛軍去作戰吧。
原本的打算落空了，我們只能另想辦法。」劉啟嘆了一口氣，無奈的仰躺在靠枕上。
「陛下也不必自責，親征這種事情，遲早是要和丞相說的。只是我們把他們想的太好了，沒想到故安候這些人會做得這樣絕。
老夫覺著，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根據吳楚那邊傳細作傳回來的線報，吳王和楚王約定下個月起兵。
而起兵的由頭，就是陛下處事不公包庇袁昊。
只要陛下殺了袁昊，吳楚聯軍師出無名，他們只能另選一個借口。畢竟，他們叛亂也得尋個拿得出手的理由才行。
若是師出無名，也就無法籠絡人心。沒辦法籠絡人心，軍心士氣就會低落。」晁錯沉吟著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殺袁昊……！」劉啟眨了眨眼睛，斜著瞥了晁錯一眼。
他知道晁錯一直都不是很喜歡袁昊，在皇莊的時候就不喜歡。但劉啟卻沒有想到，晁錯居然提議殺了袁昊。
劉啟沉吟著，他還是很喜歡袁昊的。不是喜歡袁昊的人，而是喜歡他的才華。
現在要殺袁昊……
「不過一個左庶長而已，陛下捨不得？」晁錯眼神炯炯的看著劉啟。
「的確捨不得，此子頗具才華。他弄出來的東西，對朝廷非常有用。而且，他在內政外交都能夠給朕很好的建議。
朝廷頒發的債券，就是袁昊的主意。
而且，此子和中山王還有南宮相處的非常好，朕……朕有些捨不得。」
「陛下，常言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時間，只要騰出一個月的時間。朝廷就能夠重新聚攏軍械糧草！
只要陛下親征勝利，便可挾勝利之威回師長安，震懾朝廷里的那些從龍勛貴。將國朝的權利，真正掌握在手裡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處處掣肘。
先帝和周勃鬥了一輩子，也沒能徹底壓垮從龍勛貴們。陛下，您可不要忘了是誰誅殺了諸呂，是誰廢了少帝。
就好像今天的事情，他申屠嘉為了阻止陛下親征，居然燒了大軍糧草軍械。
這是為了什麼？
不就是害怕陛下親征之後，在軍中威望無兩，回到長安趁機解除從龍勛貴的軍權。
而若是陛下不親征，陛下只能夠拜周勃的兒子周亞夫為將平亂。那這平亂之功，可就周亞夫的。從龍勛貴的這些人，會更加牢固的抓牢權利。
陛下，到了那個時候。朝廷還是陛下的朝廷？這大漢江山，還是陛下的江山？
長此以往，他們真的能遵守白馬之盟約定，尊劉氏為天下共主？
陛下，這不僅僅是大漢江山的生死存亡之時，也是陛下的生死存亡之計啊！
陛下……！」
「真的要殺了袁昊？」
「除此無他法！」
「好吧，朕明天會明旨昭告天下，一個月後處斬袁昊。老師，一個月的時間朕幫你擠出來。
籌措軍資的事情，您就多費心。今天的事情，絕對不能夠再次發生。」劉啟無奈的下定決心，一個月後殺袁昊，這樣就能堵住諸侯王們的嘴。
「陛下放心，老夫即便的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在一個月內將軍資再籌措回來，保證陛下親征順利。」
劉啟嘆了一口氣，看著晁錯走出了宣室殿。
「召王美人來宣室殿！」疲憊如同潮水一樣湧向劉啟，可偏偏腦袋疼的要命。
這個時候，劉啟腦袋裡面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王娡。
蒙焦弄了一堆小靠枕，塞到了劉啟背上，讓劉啟靠著舒服一點。
劉啟閉上眼睛，腦袋高速運轉，盤算著宣布殺袁昊之後，朝局的種種可能走向。
一雙溫柔的小手撫上劉啟的太陽穴，青蔥一樣的手指輕輕揉捏。
「陛下，力道還行么？」王娡的聲音在劉啟耳邊響起。
「很好，朕的頭疼的厲害，好好幫著朕捏捏。」劉啟閉著眼睛，聲音裡面滿是疲憊。
「陛下一定是這些日子累著了，妾聽說洗熱水澡可以解乏。不若陛下去劉家小寨，田蚡給妾造了個泡澡的池子，陛下去泡泡解解乏。」
「嗯，天寒地凍的泡個澡也好。」劉啟緩緩睜開眼睛，拍了拍王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