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命小命
火柱和他的小夥伴們，累得都快要吐舌頭了。沒辦法，袁師把匠做監的人也弄來吃飯。
匠做監的人帶著乾糧，可袁昊一看他們吃的東西，立刻就怒了。
每人一個粟子饃饃，沒有菜只有一小碟醬料。
成份不明的醬料裡面，黃中帶著黑，黑中泛著綠，聞之欲嘔，觀之欲瘋，嘗一口有殺廚子全家的衝動。
再加上不要錢的井水，就是勞作一天匠作們的飯食。
這些匠作們的勞動袁昊都看在眼裡，沒一個偷奸耍滑，更加沒有一個偷懶的。
每個人都在認真完成分配給自己的工作！
有幾個木匠，僅憑原始到極點的斧頭，便能削出木製偏心輪來，這份手藝讓袁昊驚為天人。
這樣技藝高超吃苦耐勞的工匠，後世一天就得賺個千八百，沒想到在這大漢居然是這樣的待遇。
辛苦一天，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為何？」袁昊拿著醬料和粟子饃饃給申屠嘉看。
「如何？」申屠嘉不明白，袁昊急赤白臉一副憤怒的模樣究竟是不是瘋了。
「這就是匠作們的吃食！」袁昊雙手顫抖。
「怎麼了？」申屠嘉掰開粟子饃饃嘗了一口。
「沒餿啊！」說完，又揩了一點兒醬料：「醬也沒壞。」
一邊說，一邊吸吮掉手指上的醬料。
袁昊徹底無語了！!
堂堂大漢宰相都吃得下去的東西，漢代農民工吃一些應該也沒問題。
可……！
「幹了一天活兒，至少讓人吃飽吧……！」袁昊被堵得沒話說，只能另找理由。
「老夫年青從軍時，一頓飯只有一個拳頭大的粟子饃饃，這醬料只有軍官才有的吃。
這已經不錯了！」
算了！沒辦法和這個老傢伙說！
人家也是從物資貧乏時代過來的，認定給匠作們這樣吃沒問題。
可您年青時是啥時候，楚漢爭雄啊！
動輒幾萬十幾萬，甚至是上百萬的人在一起扎堆互砍。青壯勞動力都上了戰場，物資匱乏是應該的。
現在是什麼時候，文景之治！
有了漢文帝修生養息，天下凋敝的情況已經有了極大改善。
這時候還給匠作們吃這樣的東西，純粹就是不拿匠戶們當人看。
袁昊二杆子精神大爆發，決定讓來皇莊幹活的匠戶們吃頓飽飯。
於是，可憐的火柱和孩子們，就只能跟袁昊一張接著一張的烙餅。
申屠嘉夾了一筷子豆芽菜，放在烙餅中間，又夾了一筷子炒雞蛋，這才將餅捲起來。
這已經是他吃的第八張餅了！
還別說，這菽子發出來的芽菜，嚼在嘴裡「嘎吱吱」的口感真心不錯。
一邊吃，一邊舒服的呻吟。
「可惜啊！年歲大了，吃東西不克化。
若是年青個四十歲，老夫吃個二三十張也不是問題。」
扭頭瞥見李當戶，這貨已經幹掉了好大一摞，足足有二十幾張，現在正向第二摞發起進攻。
二杆子精神大爆發的後果，就是整整一個時辰，袁昊都在烙餅。
最後累得跟狗一樣吐舌頭，可那些匠戶們的嘴就像是無底洞一樣，不管他烙多少餅都不夠吃。
待晚上，申屠嘉溜腿回來的時候，袁昊已經累得癱倒在地上，嘴裡只剩下倒氣的力氣。
「忙完了？」申屠嘉坐到了袁昊身邊。
「飯桶啊！都是飯桶！
八十斤面，平均一個人吃了二斤。這還不算卷餅卷進去的菜！」
「哈哈哈……！」申屠嘉抽風一樣的笑。
笑了好一會兒，笑得腦袋缺氧了才算停下來。
「你弄的這些東西，別說是匠戶們。就算是長安城裡的勛貴人家，也未見得吃過。
得了這樣的吃食，自然是狠命的吃。
若不是老夫交代了管事，他們吃的還要多。到時候撐死幾個，老夫看你如何自處。
他們說你十幾年來足不出皇莊，連長安城都沒去過。以前老夫還不相信，現在老夫信了。」
「人家幹了一天活兒，總得讓人吃飽飯吧。」二杆子精神尚未散去的袁昊，覺得還是應該倔犟一下。
「呵呵！
吃飽飯！
當年老夫也是為了吃飽飯去當兵！
結果呢？
一頓飯只有拳頭大的粟子饃饃一個！想要吃飽，就得拿人頭來換。只有當上軍官，才能吃飽。
上了戰場，老夫就拚命的砍啊砍啊！一連砍了三個腦袋，這才算是成了軍官。
成了軍官我又發現，小官也就是吃飽。而大官們居然有肉吃！
為了吃肉，老夫就又是砍啊砍啊，一直砍成了校尉。
幾十年了，每每回想起當年，其實打生打死只為了一件事情。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申屠嘉深吸了一口氣，頓了頓繼續說道：「
以前覺得，一個人吃飽就不容易了。
後來有了家室有了兒女，一大群僕役親隨跟著你吃飯。
沒辦法，只能養活這一大家子人。
再後來，老夫成了宰相。這下更不得了，操心的是整個大漢人的嘴。
這個時候老夫才知道，讓所有人都吃飽飯有多麼難。
所以啊小子，老夫是在為了讓所有人吃飽飯而忙碌。
而你，身懷異術卻只能餵飽這幾個匠戶。
我來問你，憑你手中的糧食。今天管了他們的吃食，明天呢？
明天管了，那後天呢？
今年管了，明年呢？
養得了這幾十個人，那幾百人，幾千人，幾萬人，十幾萬，一百萬，一千萬人，幾千萬人呢？
你一個人生死只不過是一條命，大漢帝國的生死卻是千千萬萬條鮮活的生命。
老夫自亂世走來，自然不想讓天下再次回到亂世。回到那個人吃人，人殺人的世道。
個人的命都是小命，大漢的命才是大命。只有大漢好了，千千萬萬漢人才會過上好日子。
想想吧！
究竟是用你的的學問和本事，幫助大漢帝國興旺發達，讓千千萬萬的漢人過上好日子。
還是像今天這樣，累個半死才餵飽了幾十個人。
想想！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好好想想！」
申屠嘉說完，站起身走了。
只留下袁昊，瞪著眼睛看著離去的老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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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龍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