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神之力（其一）

有幽魂帶來地圖。

地圖上面的文字，不同於漢字、英文等現實世界的文字，但出奇的，陸銘卻看得懂。

所謂見怪不怪。

在經歷了斗轉星移之後，

陸銘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能量和腦細胞。

而地圖上的圖案和記錄，無不向陸銘說明了出山的道路已經被封鎖的事實。

沒錯，這裡是山區。

而小鎮，是一個山區中的小鎮——與世隔絕，但風景如畫。

從建築物及路邊的汽車，能夠猜到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與現實世界相仿。

而以現實世界做比較，一個山區小鎮也稱不上什麼與世隔絕——公路聯通一切。

但那是在文明存在之前。

很簡單就能腦補到一些畫面。

災難降臨，氣溫驟降。

公路被封堵，這個小鎮中的人，在短時間內驟降的氣溫下開始了自救。

釣魚，砍柴，加固房屋。

呼救，探索，尋找出去的道路。

絕望中，尋找著一星半點的希望。

但遺憾的是，希望，得之不易。

這從空曠的小鎮，就能看出端倪。

這裡，已經沒人了。

留存下來的，只有屍體。

……

某間房屋內。

大量的冰屍被堆疊起來，陸銘簡單辨認，便確定了幾個事實。

「這裡的人，還有基本的道德觀念，屍體少有破損的痕迹。」

冰天雪地中，人類對食物的需求無限放大，人吃人這種事情，別說在這裡，就是在現實世界中，陸銘也見過。

在這種環境下，能夠將屍體保存完好，這已經能體現出人性的光輝了。

陸銘沒有這種光輝。

但這並不妨礙他認為，這是一種值得稱讚的品質。

「他們沒找到出路。」

冰封的屍體，很難辨認出具體的死亡時間。

但陸銘，總有辦法！

這些人並未留下殘魂，但在陸銘用幽魂附體之後，卻還是得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情報——至少他能夠確定，這些屍體的死亡時間間隔很長，有兩具屍體的死亡時間間隔，乃是在兩年以上。

而兩年……

其實，當在半年之內，找不到出去的路之後，就已經證明了，這條路，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離開了此地，陸銘走向最後一個值得探索的地點。

那是小鎮中，保存最完好，修葺的最保暖的小別墅。

別墅的大門，似乎已經被積雪堵住，陸銘暴力進門之後，便看到了客廳中央那巨大的篝火堆以及滿地的地鋪。

沒理會這些雜亂的場景，陸銘慢慢眯眼，抬頭看向了二樓的樓梯口。

那裡，形形色色的幽魂，正圍成一圈，圓圈中央，似有悲泣聲傳來。

……

「嗚嗚嗚嗚~~」

「爸爸，你在哪兒！？」

「嗚嗚嗚嗚~~~」

這是常人無法聽到的音調。

正常人來到這間房子，能感受到的，除了陰冷之外，可能再無其他。

但陸銘，是死神。

此時此刻，隸屬於陸銘的幽魂，堆擠成一圈，而被他們圍在中央的，乃是一個身影透明，年約八九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著破爛的棉衣，皮膚慘白且透明，小臉發紫。

透明，說明她不是活人。

慘白髮紫的臉色，證明了她是被活生生凍死的。

曾經精緻可愛的少女，已經變成了陰森可怖的幽魂。

察覺到陸銘的到來，幽魂們主動讓開了一條道路，陸銘帶著希望，就這麼，走到了少女的面前。

卻見陸銘蹲下身來，直視著少女的雙眼。

他緩緩道：「你爸爸在哪兒？」

陸銘找不到什麼好的說辭……

人家一直嘟囔著「爸爸，你在哪兒」，少女幽魂要是知道，還用得著不停墨跡？

但陸銘的本意，也不是問出個答案。

他只是通過言語刺激幽魂，觀察這個幽魂的狀態。

直到「嗚嗚嗚~」「爸爸，你在哪兒」的聲音再次響起……

陸銘失望搖頭。

人類的本質，乃是復讀機。

其實正常人不知道的是……幽魂更是如此。

他們的情況更甚！

根據死神的觀察。

大部分人死亡之後，是不會有殘留意志的——換言之，他們不會化作幽魂。

車禍中死亡的孩子，就是如此。

想要誕生出幽魂，需要大量的條件。

而最關鍵的一點，乃是執念。

這算是一種唯心的理論。

只要執念夠強，人身上，總是會誕生奇迹，而人變鬼，其實就是奇迹的一種。

小孩子不理解什麼是執念。

所以，由孩子轉化成的幽魂，數量極少。

而正常人，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執念，太多的不甘。

陸銘經歷豐富，更加理解幽魂出現的難能可貴……

咳咳，話題扯遠了。

總而言之，執念的強弱，決定了人死後會不會變鬼。

但這個，其實也是有過程的，遵循循序漸進原則的。

執念越強的人，化做的鬼就越強大，越有智慧——但這個要求，相當苛刻。

陸銘所見到的大部分幽魂，都類似於眼前的少女。

因為執念不夠強大。

所以低智，無法影響到任何人。

不停重複著某段話，某個行為邏輯，反反覆復，如同復讀機。

也沒有價值！

失望站起身來，看著身前的少女，陸銘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繞過少女，走向了二樓。

二樓有三間卧室。

在某一間中，陸銘找到了少女的屍體——乾枯，如同冰雕……

她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了。

整個二樓，除了幾件殘破的衣服外，並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這讓陸銘，不得不又回到了樓梯口。

他重新站在了少女幽魂面前。

「你是唯一的線索了。」

「既然這樣的話。」

這般嘟囔著，陸銘慢慢抬起右手，對準了少女。

有風，忽然自陸銘體內吹拂而出，能看到，就在陸銘指尖，大量的幽魂魚躍而出，紛紛站在了陸銘面前！

有老人——病逝后想要告訴兒女，自己銀行卡密碼的老人。

有中年人——996猝死後，放不下上老下小的中年人。

有男人——渴望再見一見妻子的男人。

有女人——渴望看一眼孩子的女人。

十隻幽魂，漂蕩在陸銘左右，如同衛星般環繞著陸銘，而當陸銘輕打響指之後，這十隻幽魂登時崩解，化作了純凈的光，凝聚在陸銘指間。

「我幫你們完成了遺願。」

「你們將靈魂託付於我。」

「現在，交易徹底完成，願諸位早死早超生。」

靈魂崩解之後，是否還會進入輪迴，投胎轉世，陸銘不知。

甚至，現實世界有沒有投胎轉世這一說法，陸銘也不知。

他也不在乎。

因為與死神做交易，你總會是吃虧的一方——對比很多人來講，陸銘能夠遵從契約，滿足亡者的遺願，就已經很有品格了。

他只是眼看著指尖的光球越來越明亮，直到璀璨到宛如小太陽一般。

他輕輕一推。

光球，便落入了少女幽魂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