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025(三合一) 「不要隨便放棄自己……
而在嚴言的視角里,他則是看見了無數在啼哭的嬰兒,有些很健康,甚至白白胖胖的;但也有些有著很明顯的身體缺陷……
嚴言痛苦地抱住了腦袋,滔天的怨恨纏上他的靈魂,侵蝕了他的理智。
他跌坐在河水裡,滿目驚恐和扭曲,腦海里全部都是各種被丟在叢林的畫面。
被蛇分食、被野狗活生生吃掉、活活餓死然後引來各種蟲分食、被淹死……
完全沒有中幻覺的沈綏淵暫時沒有理會嚴言的異樣。沈霧只說不能對異能者下手,沒說不能對感染種下手。所以沈綏淵毫不猶豫地就直接伸手懟向那個感染種。
數不清的蘑菇形成盾牌擋在蘑菇怪面前,沈綏淵這一拳就像是砸在了棉花上,哪怕他改勢成抓,黑長尖利的指甲也只是劃破了點菌蓋,讓他的手沾上了些血紅的液體,並沒有突破這層屏障。
沈綏淵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然後用左手在自己右手手腕上劃了一道深可見肉的傷痕。黑灰紅色的血液頃刻而出,在他面色因為貧血而發白的剎那也同時變作了一把短刃。
沈綏淵的動作根本就沒有半秒的停頓,從收手、划自己,再到凝血刀,他始終在動,所以在血刃凝結出來的同時,刀刃也直接隔著蘑菇屏障扎進了蘑菇怪的「臉」,一刀直接讓嚴言中的幻覺破滅。
嚴言猛地掙扎而出,大口喘息了兩下,再抬眼看去時,就見「沈霧」比感染種還魔鬼。
那個溫和的青年,直接硬生生手撕了蘑菇怪,將血淋淋的、比起蘑菇更像是肉的東西送入了嘴裡。
他一口一口地將蘑菇怪吃掉,甚至蘑菇怪都還沒有死透,在他撕第二下時,蘑菇怪都因為痛苦想要做最後的掙扎,卻被沈綏淵用另一隻手一把按住。他黑而尖利的指甲抵著蘑菇怪,像是貓戲弄耗子般,將活生生的感染種一口口吃掉。
那一瞬間門,嚴言甚至忘記了沈綏淵沒有被幻覺影響的事。他只是那樣看著,愣愣地看著。
比起蘑菇怪,沈綏淵更像那個感染種。
沈綏淵低首舔舐了一下自己手上沾著的猩紅液體,嚴言注意到了他的舌頭比起一般人的偏細長。
但沈綏淵只舔了一下,就頓住。他好像是被誰制止了動作,又或者只是想到了什麼,蹲下身用河水洗掉了手上的血。
沈霧這才睜開自己的左眼,嘴裡還有點崩潰地念叨著:「多不幹凈啊!哥哥!你怎麼能舔手!好髒的!」
他突然感覺沈綏淵就像是什麼都不懂的三歲小孩。
沈綏淵把指甲縫裡的血絲都洗乾淨了,到底沒忍住回了句:「…你不在意我生吃,在意我舔手?」
「生吃那是沒條件。」沈霧嘀咕:「我都想好了以後要隨身帶個火機…你現在有水洗手,舔什麼啊!」
沈綏淵捻了捻自己指腹上的水漬:「不想浪費。」
沈霧:「……」
他無法理解:「就這麼好吃嗎?」
「也沒有說特別好吃。」沈綏淵懶懶道:「沒有『相簿』好吃。但主要是餓了。」
沈霧默了下:「你現在還餓?」
沈綏淵看著洞穴里枯萎到像是晒乾了的蘑菇,語調多少有些淡,像是在壓抑著什麼:「嗯。這些勉強還可以吃一吃。」
沈綏淵說是可以,但他沒有第一時間門動,一直等到沈霧無可奈何地說「那你吃吧」,沈綏淵才揚揚唇,眉眼終於輕快了點,開始掃蕩洞穴里的蘑菇。
在後面默默站起來的嚴言看著「沈霧」的背影,掙扎了足足一分鐘,結局是用小刀幫沈綏淵把乾癟的蘑菇收集起來,給沈綏淵提供伙食,節省時間門。
沈綏淵稍挑眉:「多謝。」
嚴言搖搖頭,用小刀在自己剛摸到的石頭上寫:【這個病變區還沒有結束】
按照沈霧的猜測,病變區是有一個「支撐」的,也就是核心感染種。
沈綏淵剛剛殺了一個蘑菇怪,但無論是沈霧還是嚴言都不覺得這個病變區就此「瓦解」了。
更重要的是沈霧終於知道沈綏淵的新能力是什麼了。
沈綏淵可以免疫幻覺了!
這也太爽了!
沈綏淵聽著沈霧在腦海里興奮,稍有無奈:「我怎麼感覺你在玩養成?」
沈霧大大方方:「是啊,我養成我自己嘛。」
這確實沒毛病。
沈綏淵無法反駁。
他咽下嘴裡的干蘑菇,看著嚴言,雖然他學沈霧已經很像,但其實仔細分辨會就發現沈綏淵和沈霧還是有所不同的。
沈霧的溫和就是溫和,會讓人覺得舒服、不自覺地放鬆下來,但沈綏淵卻帶著些許疏離和漫不經心,細細品去,還能覺出些沒由頭的危險。
「嗯。」沈綏淵問他:「你覺得王載故意引我們來這的可能性有多大?」
嚴言稍頓:【你是覺得他在這裡面起到一些作用?他說的都是騙我們的?】
沈綏淵:「不一定是騙我們的。」
他垂眼看著自己手裡的干蘑菇:「但他在這些事情中一定起到了一些作用。來得那麼快,還能順利帶我們進孤山…你覺得他一個年輕人知道的路,村裡的老人不知道?既然他們在這條河裡丟棄過嬰兒,甚至這個洞穴里還有蘑菇,那就代表他們肯定知道這裡。」
「要麼是這條路並不能進入孤山,要麼就是王載有問題。」
沈綏淵說著說著,語調又多顯了幾分懶散:「而我更傾向於後者,畢竟就算這條路不通往孤山,我想這個村子里的人封孤山,多半不是為了蘑菇,而是知道自己的異樣來源於孤山,就是不知道他們是明白和被他們祖祖輩輩拋棄的女嬰有關係,還是另有別的猜測。」
嚴言皺眉,眉眼裡流露出些許困惑。
還不等他刻石求問,沈綏淵就在沈霧的指示下繼續道:「你不覺得王載提到的『曉曉』是個關鍵嗎?」
第一次王載是在嚴言【言靈】的控制下跟他們說了曉曉,這個撿來的孩子。
沈霧始終覺得,這個孩子在這裡面也是一個關鍵線索。畢竟就算是撿來的,這些村民為什麼要說她是感染種?
「我覺得,曉曉和這個村子男人變女人的異樣有關。」
嚴言聞言,並沒有反駁,而是流露出了深思。
他們繼續往前走,越往深處,陰寒的感覺就越發濃郁,而且沈綏淵能夠感覺到很明顯是在上坡。
走到最後,河水也到了盡頭,路也終於寬敞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
沈綏淵低頭擰乾褲子的水,嚴言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口,他嗓音不知道是天生這麼沙啞,還是後來導致的:「我之前處理過一個說是特殊,卻也並不罕見的事件。」
沈綏淵掀掀眼皮,示意他繼續,沈霧也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
「也算是在比較偏的地方,有一戶人家不知道是聽誰說的,覺得吃了感染種就可以百分百覺醒異能,於是他們找了沒有什麼攻擊性的植物感染種……吃了它。」
沈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甚至倒吸了口氣:「你說什麼?瘋了吧?!」
嚴言低聲道:「我發現時和你的心情是一樣的。」
但這個世界就是有太多荒唐的事。
而且……
嚴言看向沈霧,多少有點沉默了。
沈霧get到他的想法,也默了下:「…我這個是異能促使的,我也是覺醒異能后才吃感染種的。只有吃感染種我才能飽腹。」
嚴言心說聞所未聞。
不過他沒多說什麼,而是道:「按照理論來說,他們吃了感染種,就是感染了x病毒,結局只會有兩個。」
要麼變成感染種,要麼覺醒異能。
沈霧知道。這個東西已經不需要刻意去學,在這二十一年裡已經讓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記住了,成為了新的常識。
「可他們變成了介於感染種和人類之間門的存在。」
嚴言皺著眉說:「他們保留了作為人的所有記憶,也有理智,外表看上去和人並沒有任何的區別,甚至沒有得到異能。他們的生活唯一發生的改變就是他們只喝水,喜歡曬早晨和黃昏的太陽,還會吃化肥。並且總想栽進土裡。」
沈霧:「……?」
他遲疑:「他們這是…習性變成了植物?」
嚴言搖頭又點頭:「我不清楚,但我覺得也是。後來這戶人家被送進了研究所,我也不知道後續了。」
畢竟他只是行動人員,不是科研人員。
聽完嚴言的這個「故事」后,沈霧再看這個村子發生的異樣,稍擰著眉,似有所悟:「如果…王際的兒子…不,如果出現異變的所有人分食了一個只吃蘑菇的感染種……那麼他們的行動就能被解釋了。」
但,為什麼會由男的變成女的呢?
尛尛出事後會解體成x病毒。
x病毒承載著她的意識……
那是不是代表x病毒也可以凝聚意識?
沈霧看著嚴言:「你覺得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靈魂,曉曉是孤山所有怨魂通過x病毒凝聚變成的感染種,而這個感染種又被王家村的人當做百分百覺醒異能的靈丹妙藥分食了……可能嗎?」
嚴言心尖狠狠一顫,他看著沈霧溫和的眉眼,不得不承認:「…完全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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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雲壓著,乍一看是白的,細細分辨就能發現有些灰濛濛,好像要下雨,但又似乎憋不下來。
王家村外,穿著異管局制服的工作人員來去匆匆:「經檢測確認即將變為病變區!」
隨著這一聲落地,不需要坐在麵包車裡的人下達命令,麵包車頂上咬著什麼的女人一把咬碎了嘴裡的東西,隨手將棍子丟進了垃圾桶里,然後起身發動異能。
城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堆疊上去,在遠處的路青冷淡地掃了眼,到底還是終身一躍跳進了王家村的範圍內。
她看到這次任務嚴言也在時,就知道事情比較棘手了,猜得到自己多半得踏入這趟渾水,只是沒想到他們來得那麼快。
異常管理局…到底不是吃乾飯的。
希望不會暴露。
路青這麼想著,腳尖才落在地上,別說站穩了,甚至腳後跟都還沒著地,就忽覺危險。
她毫不猶豫地踮著腳憑藉著自己強大的腰力轉身,同時一抬手往自己身前一橫,不屬於這個季節的冰瞬間凝固在她身前,將一些黑色的東西凝結住。
然而影子一樣的刀刃還是掛在了她的脖頸上,用最粗暴的辦法凝固住了她後續的動作。
「你每次的反應速度都讓我詫異。」
陰冷含笑的聲音在路青耳邊響起,一雙漆黑到像是染了墨的手從她背後伸出,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另一隻手如蛇一般攀附在了她抬起的手臂上:「阿青,你真的只有乙級嗎?」
路青冷冷:「我要是不止乙級,你早就死在我手裡了。」
路青背後的影子人發出如同銀鈴般的笑聲,聽著好像很愉快,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假:「也是,真可惜。」
她的手撫上路青的下頜線:「我可是很期待死在你手裡的。」
路青站在那兒,沒有給予這句話半點情緒,只是問:「你怎麼在這兒?」
黑影人似乎很詫異她的問題:「明知故問?阿青啊,你怎麼也玩這一手了?大家不都是為他而來的么?」
路青心裡一緊,腦子裡有一根弦綳起。
夜薇也是為了王來的?
他們是怎麼知道王的?
路青沒有答話,夜薇稍稍眯眼,指尖點上路青的脖頸,動作看似親昵,但其實全是殺機:「阿青,你身邊那個礙眼的紫毛呢?」
路青還是沒有說話,夜薇便以為他們玩了一手調虎離山,直接收了自己的刀刃,猛地推了一把路青,化作一團影子在地上飛速游去。
知道她誤會了什麼,且注意到她的方向並不是向著她心裡念著的那個方向而去,路青抬抬手,照出冰棱大概砸了兩下裝作阻攔。
等夜薇走遠后,路青冷淡地看著地面上留下來的冰棱,散了異能的同時皺了下眉。
夜薇他們不是為他而來的,那是為了誰?
王家村還有什麼?
疑惑才起不過半秒,路青就收了心思。夜薇他們怎麼樣和他們無關,就算有關係,先生沒有與她說那些事,那她就不用管。先生自有安排。
那頭夜薇匆匆趕到目的地時,特意警戒了一會兒,沒看到那礙眼的小紫毛,她才放鬆下來。
正好坐在院子里的少年稍皺起眉,似有所覺地掃了眼樹下的影子,於是夜薇現出「身形」來。
一個3d黑影立在樹下,她清亮帶著些許柔媚的女聲響起:「自我介紹一下,新人類,夜薇。」
夜薇勾勾唇:「我代表我背後的組織向你發出正式邀請。」
少年不咸不淡地收回目光:「我沒興趣。」
夜薇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你幹了這麼一大票事,然後說你沒興趣加入新人類?小弟弟,現在外面可是被異管局圍起來了,你知道你的下場是什麼嗎?你想死?」
少年:「不想,但我對加入你們沒興趣。」
夜薇稍眯眼:「你不會想加入異常管理局吧?」
以他的特殊…異常管理局不是沒可能考慮收作編外人員,畢竟嚴言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少年還是那句彷彿被設定好了的機械話語:「沒興趣。」
夜薇還想說什麼,就見少年忽然變了臉,那張原本普通的臉忽然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娃娃臉,娃娃臉沖她張嘴低吼了聲,聽上去是奶聲奶氣、跟賣萌似的威脅,但實際上夜薇瞬間門就被好幾個嬰兒怨靈纏住,甚至有一個直接咬了她的腿一口,生生咬出一圈牙印,血都流了出來。
夜薇吃痛,想動手,可到底還是沒有,只是隱入了影子里消失不見。
少年又變回了自己的臉。他靜坐在那兒好一會兒,低垂著腦袋,沒有人可以看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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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手機打字,石頭上刻又太慢,所以嚴言是直接跟沈霧說的:「這世上肯定有靈魂,也有『鬼』的說法。」
沈霧做出了洗耳恭聽的模樣,嚴言:「你知道九大異能吧?第六位【亡靈】,她的異能就是能和死去的靈魂溝通,可以操控死去的靈魂。」
那沈霧的猜想就很有可能是現實了。
現在怎麼辦?
在嚴言這兒,這又成了一個難題。因為怨靈和感染種是有一定的區別的,他們不是捉鬼師,抓不了鬼。這得亡靈譜系下的異能者來,才能解決這件事。
嚴言看向沈霧,沈霧正好在問沈綏淵:「哥哥,你的能力對靈魂有用嗎?」
沈綏淵也不知道,他兩手一攤:「那得試過才知道。」
沈霧很快就做出決定:「好。」
那就試試。
得知沈霧的決定,嚴言並沒有阻攔。
他跟沈霧離開了這逼仄的,也是他們暫時的安全屋的洞穴,光線驟然明亮了許多,使得兩人都不由得眯了下眼。
天還是很陰沉,整個孤山根本找不到一點路,四周都矗立著鬱鬱蔥蔥的樹木,樹榦高大,樹枝繁茂,層層堆疊著,就像是一張張網架在他們腦袋頂上,配合著這些深到都沒過了沈霧腰身的雜草,給人極其不適的壓抑感。
在沈霧和嚴言的視角里,整座孤山都空蕩蕩的,除了這些草木和陰風,還有說不出的詭譎感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非要說,無非就是嚴言的神經總是不自覺地緊繃著,這並不是他覺得危險,而是他的本能在緊張。
作為精神譜系下的異能者,嚴言知道這裡肯定有什麼東西。
而沈綏淵用被眼罩遮住的金色豎瞳掃視著這座孤山,帶著興味般在腦海里吹了聲口哨。
沈霧不明所以:「哥哥?」
沈綏淵輕笑:「有點熱鬧。」
沈霧:「???」
在沈綏淵的視角里,他們周圍全是「人」。
放眼望去,一時間沒有辦法數清數量的小女孩將他們圍住,直勾勾地看著他們。而在這其中,還夾雜了一些身體有殘疾的孩子,男女都有。這些魂魄渾身都透著灰色的死氣,沈綏淵也能嗅到滔天的怨恨。
這座孤山真的不該被叫做孤山,該叫做棄嬰山。
沈綏淵把自己看到的畫面跟沈霧描述了一下,沈霧皺皺眉,覺得自己心口有些發堵。但他還沒說什麼,沈綏淵就輕咦了聲。
「哥哥,怎麼了?」
「有一個女孩的『魂』消失了。」
沈綏淵盯著空掉了的那處:「有意思,她消失前還笑了一下。這是被超度了還是怎麼?」
沈霧卻瞬間門就將所有的事串聯到了一起:「也許是『詛咒』。這些消失的怨魂,進入了那些人的身體里,這也就是男人變成了女人的原因。這是她們給他們的詛咒。」
沈霧拼湊出來了整個故事:「x病毒導致這裡的殘留的怨魂意識匯聚出了『王曉曉』,也許王載沒有騙我們,他們家裡人真的把王曉曉帶出了孤山,帶回了家,當做自己的女兒對待。但王曉曉肯定有非人之處,王家村有人貪婪,信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說法。於是就將王曉曉抓走分食……這裡我不清楚這究竟本身就是王曉曉的計劃,還是王曉曉是再次受害。」
他輕聲:「之後結局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樣,所有吃了王曉曉的人,都出現了異變。」
「一群畜生。」
嚴言冷冷道:「我真希望……」
他話還沒說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抿了下唇,把後續的話咽了回去。
嚴言看向沈綏淵,已然把沈綏淵當做「首腦」了:「接下來怎麼辦?」
沈綏淵也在問沈霧接下來怎麼做。
「我可以吞噬它們,但…我聽你的。你拿主意。」
沈霧抿抿唇,他看著這片陰森的山林,還沒說話,山林間就忽然起了變化。
一雙細小的白骨手驟然從地面里伸出來,欲要抱住沈綏淵和嚴言的腳踝,沈綏淵反應夠快,避開了一下,但嚴言就不可避免地被一把抓住。
沈綏淵記著沈霧的話,他伸手要撈嚴言,但在抬手的剎那間門,這片山林就「活」了過來,沒過腰的雜草就如同藤蔓般朝他網過來,還有狂風大作。
沈綏淵再強,也只是個丙級異能者,註定救不了嚴言,甚至不僅救不了,他能翻身擰腰躲過這些雜草,也架不住剛落地就地震般地震山搖,根本沒有一處可以落腳之地。
沈綏淵只負隅抵抗了一分鐘,就跟著被拖進了地下。
他不怎麼怕疼,但他怕沈霧會被嚇到,所以直接連帶著左眼的控制權也奪過來。一直到被拽到狠狠摔在了地上,沈綏淵只皺了下眉,就踩碎了糾纏著自己腳踝的手骨,扶著旁側有些濕滑的石壁起身。
他掃了眼旁側被摔得第一時間門沒緩過來的嚴言,看著這個小小的洞穴和洞穴里殘留的有人生活過的痕迹,發動異能自愈后,又確認腦袋不怎麼疼,才放在腦海里著急地問他怎麼了的沈霧出來。
「沒事。」
沈綏淵用輕鬆的語氣和他玩笑:「掉進了一個新地圖。」
沈霧想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受傷,但沈綏淵只給他一隻眼睛的控制權,根本看不到,登時更加著急:「哥哥!你摔下來的?疼不疼?」
沈綏淵逗他以此來轉移沈霧的注意力:「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嬌氣?」
沈霧:「?」
他語調稍揚:「沈綏淵!我不管你了!」
「別啊。」沈綏淵眉眼促狹:「不要隨便放棄自己。」
沈霧:「……」
他不想理他。
不過想是這麼想的,沈霧也知道沈綏淵是不想讓他太過擔心,所以這樣逗他。
沈綏淵就是他,怎麼可能瞞得過自己呢。
沈霧凝神看這個小小的洞穴,注意到摺疊好放在角落的衣服,示意沈綏淵:「哥哥,去你一點鐘方向看看那個衣服。」
沈綏淵聽話地走過去,他彎下腰拿起來看了看,才知道這算不上衣服,就是一塊布,看著很像是裹住嬰兒的布,上頭還有些血跡。
不過這個洞穴里有很多正常的蘑菇,是不是有毒的,沈霧也不認識,只是他覺得如果有人在這裡生活,以這個洞穴的痕迹來看,很有可能就是靠這些蘑菇活下來的。
沈霧在腦海里輕聲道:「哥哥,你還記得尛尛的幻境嗎?」
病變區呈現出來的模樣,是會和核心感染種息息相關的。尛尛才那麼點大,所以那個病變區就像是遊樂園一樣,光怪陸離的。對於那些男人變女人的原因沈霧找到了,可吃蘑菇,他是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不過現在……要是王曉曉誕生后一直就在這兒,食物來源只有蘑菇,好像一切都說得通。
可有一個問題是——
「感染種雖然會攻擊人類,但不需要進食。」
沈綏淵說:「手冊上寫的。」
是啊。
那這蘑菇到底怎麼回事?
「沈霧。」嚴言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你發現什麼了?」
沈綏淵用沈霧習慣的說話語調道:「沒什麼。」
他將沈霧無法想明白的關節說出來:「…我有點想不通。」
嚴言也跟著皺起眉:「的確。不過……」
他不是很能理解地看著「沈霧」:「我們是解決感染種、解決病變區,再不濟也是從這裡面活著出去,殺掉感染種就好了。不是來破案的。」
其實沈綏淵也是這個想法,但架不住沈霧是個遇到什麼事不弄明白會很難受的性格,所以他隨口胡謅:「萬一這背後有什麼陰謀呢。」
他語調有幾分散漫:「比如有人在豢養一個承受這裡所有怨魂的人,人造感染種。」
畢竟沈霧喜歡看的那些動畫和電影里常有這樣的情節。
嚴言稍怔,他還沒說什麼,他耳後的「晶元」就驟然燙了一下。
他伸手按了按,腦海里響起嘟嘟的聲音:「嚴言,你不要走動,我已經定位到了你的位置。姐姐來找你了。」
嚴言皺眉,在腦海里回:「我不是說了不要派人進來?」
「…大佬。」嘟嘟嘆氣:「異管局不是我們開的呀,你這動靜那位怎麼可能放心?姐姐還是刻意為你延緩了點腳步,你還沒找到嗎?」
嚴言還沒答話,嘟嘟又在那邊說:「沒找到也算啦,你也知道這事就要講究一個緣分,沒遇上就代表你現在緣分還沒到…姐姐說她到了。」
話音落下時,這個封閉的洞穴忽地有了些動靜。
沈綏淵清楚地捕捉到了似是有什麼在地里滑動,窸窣的聲音並不小,嚴言都能聽見一二。
不過片刻,幾根藤蔓從上面衝下來,沈綏淵稍眯眼,跟沈霧說:「感染種。」
因為很香。
而那頭嚴言及時出聲避免沈綏淵動手:「是我同事的異能。」
於是乎,沈綏淵順從地讓這根藤蔓捲起他,將他和嚴言一併帶出。操縱藤蔓的異能者是個貼心的,她特意擴展了通道,沒讓沈綏淵和嚴言再一次經歷七葷八素的碰撞和皮開肉綻的划傷。
沈綏淵在嚴言說是他同事時,就將左手的控制權還給了沈霧,異化悄悄褪去,在沈霧和嚴言重見天日時,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出什麼了。
沈綏淵被藤蔓帶著,並沒有將他放在地上,而是繼續往上。
他們腦袋頂上的枝葉自動讓道,沈綏淵用金色的豎瞳往下一掃。
整座孤山分外寂靜,那些「魂」也消失不見,不知道是被解決了還是躲起來了。因為……沈綏淵掀掀眼皮看向停在上頭印著異常管理局標識的直升飛機。
那裡有很強大的存在,他可以感覺到。
異管局的直升飛機比一般的直升飛機要大一點,沈霧和嚴言被拉進去后可以站住腳。直升飛機是自動飛行,所以飛機上只有一個穿著沈霧沒見過的異管局制服的少女。
她有著一頭墨綠色的長發,淺綠色的花瞳溫柔似水。
鍾望他們的制服都是黑色的,但這個少女的制服是黑白色的,異管局的lg下還有一顆金色的星星。
她看了嚴言一眼,掃到嚴言那一身傷,輕輕擰了下眉,但暫時沒有說什麼。少女將視線放到沈霧身上,按了按自己手腕上顫抖的藤蔓,眼底浮現出些許疑惑。
小綠在怕他。為什麼?
嚴言湊過來,低低地喊了聲:「青梔。」
青梔看回他:「你傷得重嗎?」
「皮肉傷。」嚴言呼出口氣:「給你添麻煩了。」
青梔搖搖頭:「不算麻煩。」
她看了眼底下在她的壓制下不敢造次的孤山:「恰好對口,對我來說很輕鬆。」
青梔又看向沈霧:「我送你們出去。」
她聲音溫柔,卻透著幾分不容置疑:「我是杉常市異管局特別行動隊的隊長,這裡的一切將由我們接手。」
她這話其實隱隱有點問「你有什麼意見嗎」的意思,所以沈霧點點頭,語氣溫和:「好的,麻煩你們了。」
青梔警惕著的那些藤蔓便柔和下來。
沈霧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王家村的村民收走了我的手機…你們能幫我找回來嗎?」
青梔頷首:「可以。保護市民財產也是我們工作的一環。」
「她的等級在那【言靈】之上。」
沈綏淵在沈霧腦海里輕聲說:「甲級異能者…不過她身上很香。」
是食物的香氣。
沈霧默默地拿回了鼻子的控制權,直接阻斷了沈綏淵的嗅覺,同時提醒沈綏淵:「哥哥!這可是甲級異能者!而且她是異能者!不是感染種!我們說好的!」
「知道知道。」沈綏淵給他順毛:「我也就是提醒你一句。」
沈綏淵是不會對異能者產生食慾的,青梔又不可能是感染種。那就說明…青梔身上有感染種。
那根藤蔓……異能者居然在豢養感染種嗎?是和青梔的異能有關嗎?
沈霧和嚴言被青梔送出了王家村,落地后,沈霧沒看見一個熟面孔,就知道箱凝市那邊暫時還不知道。
他若有所思,沈綏淵抬起右臂由他們抽血,沈霧在腦海里說:「異管局之間好像有點獨立。」
這些人並不知道他是箱凝市異管局的編外人員,他們剛剛讓他抽血的時候,神色是比較緊張的,好像在警惕他,怕他轉頭就跑,又或者做出什麼事來。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嚴言的病變值略微有點高,上了70,但沈綏淵的病變值還是只有49。
親眼見過沈綏淵吃感染種的嚴言看了沈霧一眼,沒說什麼。
沈霧還挺滿意他這合作精神的:「要是有機會,再跟他合作一次也不錯。」
言靈這個異能,能省好多事。
沈霧被眼罩遮住的金色豎瞳單獨動了一下,沈綏淵的視線落在嚴言身上,那隻異於常人的眼瞳凜冽而寒峭,他動了殺心,但跟沈霧說話的語氣卻是柔著的,像是哄沈霧,也像是毛遂自薦,內里還暗藏了些幽幽:「你要是允許我殺,也能省好多事。」
沈霧:「……」
他有時候真的會為副人格這簡單粗暴的行事方式頭疼,甚至沈霧一直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就是教不會沈綏淵法律意識。
沈霧無奈,還沒說什麼,沈綏淵又道:「我知道的。」
他語調散漫,聽上去好像很不爽,但沈霧清楚沈綏淵不是那個意思:「我時刻記著你說的話。」
「放心。」沈綏淵眯著金色的豎瞳:「我永遠都會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