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秦，永遠是嬴姓趙氏的大秦

上郡，綏德大營！

一粒粒潔白的雪花輕飄飄的跌落在身上，蒙恬緩緩的抬頭看著昏暗的天空。

「今年的天氣還真是怪，前日還電閃雷鳴，瓢潑大雨，今日卻又飄起了雪花，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出現過這般天氣！」

「大將軍……」身後的蘇角聲音有些梗塞的望著蒙恬的背影。

他知道蒙恬想說的並不是如今的天氣，可現在他卻除了悲憤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走，隨吾入帳一醉方休！」蒙恬笑了笑，轉身拉著蘇角的手進入大帳。

營帳內早已升起數坐火盆，一股熱浪迎面而來，緊緊地包裹著全身，使人忍不住的想要喊上一聲舒服。

可再舒適的溫度，也融化不了蒙恬那顆漸漸被冰封的心。

「大將軍……」看著蒙恬拉著自己往主將的位置上去坐，蘇角有些慌了。

大秦雖然改變了許多，可周禮還是要遵循的，尊卑有別，這是深深印在每一個人心中的底線。

然而蒙恬卻沒有在意蘇角的驚慌，一雙長滿了老繭的手硬生生將蘇角按了下去，隨後這才緩緩的並排坐下。

「大將軍，使不得，使不得呀……」看著蒙恬親自從冒著熱氣的罈子中為自己斟酒，蘇角心中更是猶如多了一堵牆似的難受。

追隨多年的蘇角很清楚蒙恬此舉的用意，他心中的憤怒更加濃郁了，可他現在卻什麼也做不了！

「爾與吾共事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蒙恬笑了笑，像是老友敘舊似的問道。

「屬下是伐楚前三年追隨的將軍，至今正好十八年了！」蘇角的腦海中不禁回憶起這十八年來的點點滴滴。

第一次伐楚之戰那仗打的多漂亮啊，可惜後方失火導致功虧一簣。

錯雖不在他二人，可伐楚不成又損兵折將，這件事情總歸是要有人站出來負責的。

當年的主將李信徹底失去邁入一線的機會，剛剛崛起的蒙恬也因此受到一些影響，沒能參與後續的伐楚之戰。

好在王氏封無可封，蒙氏數代忠烈，始皇帝又正好需要一個能與王氏抗衡的力量，這才給了李信滅燕，蒙恬滅齊的機會。

不過滅燕之戰李信靈性毫無，此戰過後便辭官歸鄉。

而滅齊之戰又未能刀兵相見，沒能讓蒙恬將他的才華展示出來。

但這依舊並不妨礙始皇帝對他的信任，而蒙恬也在北部邊界徹底的將他的才華展示了出來，更加印證了始皇帝看人的眼光之精準。

本以為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在發展，可誰知道……

蘇角越想越覺得窩囊，眼神中帶著濃濃憤怒與不甘的看向蒙恬。

「大將軍，還能挽回嗎？」

「陛下從不亂做決定，也從未有人能讓陛下收回決定！」蒙恬搖了搖頭。

「可是我聽說陛下他……」

「沒有可是！」蒙恬毫不猶豫的打斷了蘇角的話，繼續說道：「吾等既是陛下的臣子，也是大秦的臣子……」

在遇到趙仁之前，蒙恬的想法是與蘇角一樣的。

他不相信始皇帝會賜死扶蘇和他，他拼了命的上書，想要獲得一個與始皇帝見面的機會。

可他每一次的上書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無音訊。

這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猜測，也不得不去面對現實。

陛下從不亂做決定，因為在做每一個決定的時候，任何一個人都有提出質疑從而制止這個決定的權力。

可一旦陛下做出了一個決定，就意味著他已經充分考慮了所有的質疑。

但是趙仁卻毫不留情的擊碎了他的幻想，並且令他對於自己的底線產生了動搖。

可即便是這樣，蒙恬也依舊還是要堅守著自己最後的底線。

「若是公子還在，吾倒是能無牽無掛，可今日之大秦早非彼日之大秦！」

「你可知吾看到了什麼？」

蘇角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他只看到了殘酷的政治鬥爭，但他知道蒙恬說的一定不是這些。

「吾看到了支撐大秦延續的柱樑正在被瘋狂的蠶食，吾看到了漫天遍地的屍山血海，吾甚至看到了大秦歷代君主與萬民忍辱負重奮鬥數百年的成果付之一炬！」蒙恬深吸口氣，語氣竟有些悲壯道。

蘇角渾身一震！

是啊，賜死扶蘇還可以看做是政治鬥爭的結果。

可賜死蒙恬又是為了什麼？

他們只看到了北方短暫的安寧，卻根本就不知道北邊的胡人到底有多難對付，邊軍又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他們更不知道和平了十餘年的大秦，在軍事人才這方面已經產生了斷代現象。

蒙恬之後，何人可為將？

王離？

出身是不錯，資歷也不錯，可能力恐怕還不如蘇角呢。

這已經不僅僅只是政治鬥爭了，今日是蒙恬，明日又會是誰？

「大將軍，我們可以……」一想到蒙恬之後還會有更多的人被清洗，深深的無力感讓蘇角眼角微微有些濕潤。

「我們不可以……」

蒙恬再一次打斷了蘇角，繼續道：

「且不說將士們是否認同吾等的觀念，便說這散布在數千裡邊境的三十萬部隊該如何集結便是個大問題，一旦邊防空虛，胡人若是趁機南下又當如何應對？」

「千里沃土怕是不需數日便會變成千里廢墟，身為秦將，就要為秦負責，這是陛下賦予吾等的使命，縱是再感委屈，任何人也不能改變這一點！」

「只恨廟堂之上不信任吾，可他們做出如此荒謬之事，又讓吾如何去相信他們能將這大秦治理好呢？」

蘇角愣了下，蒙恬這一番話像是在交代後事，可是又不太像。

他雖然很想回去召集兵馬跟著蒙恬，可蘇角也知道這根本就不現實。

蒙恬雖然是以邊防空虛會給胡人留下南下的空當為由，可蘇角知道，就算他回去，也根本就調動不了多少人，甚至都不可能帶著他們走到這裡與蒙恬會面。

始皇帝威武高大的形象早已深入每一個人的心底深處，更何況現在咸陽那邊還沒傳出消息。

「屬下接下來該如何做？」蘇角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王離雖然能力有所欠缺，但態度還是沒有問題的，接下來你要好好的輔佐王離，修築長城的同時，也要密切關注北邊的情況，切不可給胡人南下的機會！」

「然君要臣死，哪怕此君非彼君，臣也不能不死！」

「只是吾死雖易，可吾實在放心不下將大秦交給那些人，更不希望看到將士們死的稀里糊塗。」蒙恬緊緊的攥著拳頭。

「大將軍，您……」蘇角忽然張大了嘴巴，他不敢想象這話竟然會是從蒙恬口中說出來的。

如果蒙恬真的選擇了造反，那自己又該如何抉擇？

蒙恬笑著拍了拍蘇角的肩膀道：「大秦，永遠是嬴姓趙氏的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