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登陸（1）

對於太空航行來說，時間算是一個十分模糊的東西。因為，人類在星球中誕生，而星球圍著太陽旋轉產生白晝和黑夜，於是時間在這個基礎上就產生了。脫離了原始行星的人類，宇航艦上面的時間計算以過去的格林威治時間為標準。

彗星十三的登陸計劃在周六中午十二點開始。

參與計劃的人員從上午開始就已經在發射艙集合了，四名教官與四名高年級學生組成的輔佐團隊，還有其餘十六名士官科的普通學員。

「動作快！穿上強化防護服，檢查裝備和攜帶品，別磨磨蹭蹭的！！」

緊張的行動前準備，羅蘭大聲地呵斥那些行動緩慢的學生。

「準備的怎麼樣了？」

「大概還需要十分鐘吧……這些傢伙一點兒緊張感都沒有。」

和羅蘭對話的人，他這一組的教官是庫里德，一名退役的偵察兵。左眼的眉骨留著一條大大的傷疤，據說是被子彈擦傷的，庫里德以傷疤即是徽章的理由而一直保留著。

「聽說那艘宇航艦是兩年前失蹤的哦。」

「欸？真的嗎！那豈不是在宇宙漂流的幽靈艦嗎？」

「說不定裡面會有乘員的鬼魂啥的。」

「喂喂，不要在行動前說這種話啦……」

這種和行動前的緊張氣氛完全不對頭的對話內容。

參與行動的學員全部都是自願的，在招募的表單上也十分明確將【危險性】標了出來。

這些傢伙實在是太安逸了。

或許對他們來說，這只是一場能夠取得額外學分、並且能夠在檔案上留下不錯記錄的課外實習而已。諷刺的現實，在所有高年級學生與教官眼中都十分重視的事情，在眼前這些後輩的眼中只不過是和【今天有一場很漫長的實習課要上喔】的概念一模一樣。男生們在討論昨天的有趣事情，女生們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著晚上去哪裡集會的地點。

「我們這邊OK了喲，羅蘭你們那兒呢？」

「洛哈特嗎……再等一下吧，我們這邊糟透了。」

「哈哈哈，都是一群懶懶散散的後輩吧。」

「是啊，只是希望賺取課外實習的學分而已。」

「喔……幸好我選的是騎師隊的，你那邊真是辛苦啦。」

負責械骸火力支援的騎師們，大多數學員都還在處於只能駕駛訓練械骸的階段。畢竟在騎師系中，取得軍用械骸駕駛資格的人基本上全部都是即將畢業的優秀學員們。

「列隊！！」

庫里德的嗓子就像炸雷一樣吼著。

著裝完畢的學員們，發射艙的地板頓時響起了帶著些許換亂的腳步聲。黑色的盔甲，這是軍用制式的防護服，以內衣式的強化皮膚為基礎，對人體各個薄弱部位增加保護性質的裝甲。環繞過腰間與足部的束帶，上面掛著爆破裝備與接近戰用的冷兵器，還有對付特殊情況的單人三天份應急口糧。

羅蘭用他過去在游牧星驅趕牛群羊群的模樣將那些新手們全部送到了小獸級的宇航艦上面，這是人員搭乘上限為十四的小型追擊用突擊艦。兩艘突擊艦與四名騎士駕馭的四台械骸，打開了通向無盡宇宙的發射艙與械骸收納庫，在那兩處地方升起了數量總共為六的推進器光芒。

將兩艘突擊艦保護在中間的四台械骸，通往目標的途中無人講話。在前一刻還興奮地討論話題的新手們，現在也終於忍受不住這個壓抑氣氛了吧。三名女生在面罩下大口地吸著氣，胸口一起一伏著。

從突擊艦的前方觀測窗已經能夠看見彗星十三的實物了。

安靜的、充滿歷史臭味的宇航艦，它像是睡死了的大怪獸，靜靜漂流在宇宙之中。

「艦橋向全員發出指令，準備對接登陸板。」

彗星十三的成員被默認為全滅，無人進行對接的同意。因此由艦橋那一方對此實施了黑客入侵，只不過這也是極限了，如果要控制這艘被廢棄的宇航艦，就必須直接進入內部和它的主系統接上。

彗星十三的左側突然向外隆起矩形的長廊，像是集裝箱般，原先摺疊壓縮的登陸板一點一點恢復了模樣。

「合上面罩，使用氧氣包。做好登陸準備！」

庫里德喊話的時候，突擊艦的下方艦體也伸展出相同的構造。雙方終端對接之後，金屬閥門隨之打開。

「行動、行動！帶好裝備，關上面罩，現在都給我跑起來！你們這些沒吃飯的傢伙！！」

教官的粗狂嗓音響徹在全員的耳畔。

距離整齊這個形容詞還略有差距的腳步聲與它們的製造者一同沖向了金屬的長廊，重力御制系統已經打開，他們可以像在星球平地上跑步那樣飛快地衝過了登陸板的長廊來到彗星十三的內部。

黑漆漆的空間，是個十分容易喚醒人類恐懼感的地方。

幾名學員丟出了照明用的冷光棒。

「皮特！」

「是的，隨時待命。」

這次行動的成員中唯一不屬於士官科的學生，來自電子工程科的學員將負責進行對彗星十三內部系統的接管——也就是，黑客入侵。

「給我一點時間，這可是一艘大型宇航艦的防禦系統……嗯，好的，我來看看……」

他將防護服左手上小型電腦和彗星十三內部插口連接上，不消數分鐘，全息顯示屏的進度條已經超過百分之八十了。

「喔耶，從老師那兒借來的破譯程序實在夠勁。我現在要關閉閥門讓這裡注入空氣，以及，彗星十三的內部通道圖已經傳送到諸位的小電腦內部了……好嘞，這就是運氣。主控制室就在我們正前方的下面，走過幾個通道就行了。」

伴隨他所說的那樣，朝向登陸板的閥門已經關閉，空氣將真空填充滿。因為通道狹小的關係，四台械骸全部在外圍待命。

羅蘭拿起了一根棒狀儀器伸向半空，用語音控制說道：

「檢測空氣質量。」

——【無污染物質，達到人類呼吸標準】——

「好的，摘掉氧氣包。現在全員武器採用電擊彈，關上保險，子彈上膛！」

按照教官的命令，全體學員重複著他們在演習時就做過無數遍的動作。保險關閉的清脆聲響連成一片，在空氣注入完畢之後，延伸向更深處的道路在閥門的背後展現出了它的姿態。

「能源系統還能運作，我現在打開照明設備。」

隨著皮特的話，彗星十三內部通道陸陸續續亮起了光芒。

這燈光的色彩看上去廉價極了，不但照明的範圍不大，而且還一閃一閃的。

「就和恐怖電影的場景似的。」

一名學員撇著嘴巴小聲嘀咕著。

「這可是真實場景。待會兒就算出現死人也不會意外的，你要是看到了可別吐出來喔，小王子。」

走在外圍的一名高年級學生伸手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發出呵呵的低沉笑聲。

教官隊和輔佐隊的成員把持住前頭和末尾的地方，將所有學員都保護在中間。

「繼續向前走，然後左轉會看到階梯，一直向下就能到主控制室了。」

皮特的雙手在全息地圖像上面點亮各處值得探索的圖標位置。

「生命探測的反應呢？」

「目前為止還沒有尋找到活物。」

最優先的事項依舊是對倖存者的尋找與救援。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羅蘭與庫里德。

「羅蘭，你從進來之後就一臉嚴肅的樣子，難道有什麼不對勁嗎？」

「……不，只是……或許是我太敏感了吧。」

羅蘭撓了撓臉龐后如此說道。

不經意間偏過的腦袋，羅蘭的視線停留在了四面的通道牆壁上。他隱隱約約看見一些怪異的東西，應該說是某種痕迹吧。看上去很久了，但還是能認得出來，有什麼東西曾經留下了這些划痕。

（是……戰鬥的痕迹嗎？）

到達主控制室的道路並不是很長，沉默的眾人一邊環顧路上的景象，一邊走向目的地。偶爾發出的聲響，那是因為突然閃爍的燈光嚇到了女性的學員，她捂著嘴巴，將還沒有完全泄露出來的尖叫堵在了嗓子眼裡面。

「真奇怪……居然沒有一個人耶，甚至連屍體都沒有。」

率先進入到主控制室的尼莫，他使勁吸著氣。

沒有任何腐爛的味道，充斥這片空間的氣體只有淡淡的鐵腥。

主控制室在宇航艦中的地位猶如大腦，在那裡可以監測到宇航艦內部的各種情況，也能像任意地方發出指令。如果宇航艦內部發生了什麼流血意外，主控制室一定會成為一個被死守的陣地。

依照判斷，彗星十三一定是遇到什麼意外后才成為了漂流的廢棄物。大多數人都認為，一定是宇宙海盜或是私掠艦乾的。只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是去沒那麼簡單。

「你的敏感看起來有點兒應驗喔？」

「哈哈……我倒是希望是錯覺呀。」

羅蘭苦笑著回應了庫里德的話。

「全體原地待命。皮特，哈德蘭，你們兩個試試看還能不能調用主系統的控制權，還有把黑匣子給弄出來。李曼，接通和艦橋的聯繫，向那邊彙報情況，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老埃蒙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回蕩在四周。

幾名高年級學生帶著他們的後輩守住主控制室的門外，所有人都稍稍鬆了一口氣。

取得黑匣子是本次行動的目的之一，來到主控制室后，行動的進程算是完成一半了。年輕的學員們開始了竊竊私語，畢竟，這兒是彗星十三，是一艘消失了兩年的宇航艦。失蹤的事件為它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吸引著衝動的好奇者們。

「那個……學長！」

一名學員對羅蘭說，似乎是因為羅蘭看起來更和善一些，所以更加容易講得通。

「嗯，有什麼事情嗎？」

「是的，我想說——我們可以開始進行更深處的探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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