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登陸（2）
羅蘭不是擁有對這種事情下達允許權利的人。
就當他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教官隊時，正在和艦橋聯絡的李曼，通訊的話筒看來也把這名學員的請求收錄進去。
「——說的也是，差不多可以開始深入探測了吧。」
巴普羅霍金斯，下巴與腮部長滿了野性的長須的男性。以前曾經是木星阿卡蘭德守備部的陸地機動部隊的一名班長，現在的身份則是士官科戰略部的指導員之一，負責對本次行動的情況判斷與命令發布。
「欸！真的可以嗎？」
年輕而又膽大的男性學生一同發出了小聲的歡呼。
而那些沒有加入其中的同性人則會受到鄙夷的目光，雄性總是喜歡在雌性面前表現出自己更加勇敢與強大的這種性格，即使人類已經進化到這種程度了，但某些刻印在骨子裡面的東西還是會在沒有經歷過任何事情的少年身上表現出來。
「明白了……那麼，內部探測隊分成兩股，一對留下來繼續進行黑匣子的取出作業。另一股由兩名教官和輔佐隊帶隊，進行其他未確認區域的探索。」
埃蒙對羅蘭擺了擺腦袋：「怎樣，你要來嗎？」
「沒問題。」
「那這次帶隊的教官就是我和庫里德，加上羅蘭還需要一名輔佐隊的成員，誰來？」
「也算我一個吧。」
舉手的人是李曼，他的性格和這個中性化的名字相比，是十分傾向陽性的。李曼將通訊頻道關上后，伸手指向那群學員：「剛剛是那些傢伙臉上掛著竊喜的笑容的？如你們所願，小混蛋們，都給我滾過來吧。不過事先說好，這可是有幾率出現傷亡的任務——我是認真的喔。」
儘管是這麼說的，但之前那些嘻嘻哈哈的傢伙在舉起手來宣布加入的時候，還是一臉嘻嘻哈哈的樣子。而且，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另外兩名男生。與同伴相比而稍矮的個子，臉龐因為情緒激動而渲染著紅暈。
他們是之前因為聽到深入探索而退縮，因此被嘲笑的兩名男生。雖然其中的確有鄙視膽小的成分，不過恐怕更多的是因為這兩名男生是普通人類的緣故吧。
現在人種分為原始的自然種，也就是基數最大普通人類；還有就是從人類的基礎上得到進化，無論是智慧還是體魄都有著相當拔萃的數據的高人類。兩種人種的產生，隨之而來的當然也有種族歧視這種東西。尤其是在十分安逸的航行學院內部，男性總是喜歡用鬥爭來吸引女性，在沒有事件發生來表現自己的情況下，比較弱勢的普通人類因此容易成為高人類欺負的對象。只不過，這當然也只是個例而已。大多數高人類對這種行為也保持厭惡態度，作為高人類的羅蘭也是其中之一。
「真的決定了嗎？我還是強調一遍，這是有危險因素的任務，選擇留下不是丟臉的事情。」
羅蘭的話改變不了那兩個學員的意見。
因此，他說：「好吧，都跟在我的後面，現在出發。」
一共六名學員。
庫里德確認著地圖上面的路線標記：「前面不遠處有一個朝下的電梯，那邊的空間很大，看起來應該是娛樂區吧。首先從那邊開始探索，所有人記住了，找到身份識別牌要立刻搜集，以後得用來統計遇難人員的信息。」
「明白了。」
所有的人回應著。
懷著緊張的心情向前行進，按照地圖上所標示的那樣。長長的通道，加之昏暗的光線而無法看見盡頭，直到最終見到電梯的入口后，那些學員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設備檢查……沒問題，皮特好像已經成功啟動總電源了。這個電梯可以運轉。」
彗星十三內部的大多數設備都保存完好，除了在運轉的時候會發生令人有些在意的隆隆聲響之外，一切正常。加入行動的人抱著忐忑的心情，除了器械的聲音之外，唯一能夠聽見的大概就只有略微濃重的呼吸吧。身體能夠感覺到電梯下降的過程，接著咚的一聲，落到底端的同時也打開了閘門。
雖然光線昏暗，但還不算太妨礙視線。展現在所有人眼中的場景——彗星十三是一艘民用宇航艦，被稱之為娛樂區的這個地方即是相當於航行學院中的商業區。由長期住在宇航艦之中的人所開的小店鋪，不過畢竟是小型的宇航艦，所謂商業娛樂區的地方，其實也只是在一個較大的迴廊之中，將幾間房間改造成攤位而已，平均面積都在五平方米左右，從服裝到飲食因有盡有。
站在隊伍前面的埃蒙說：「看來這裡發生過不小的騷動。」
混亂的場景。
地面上都是垃圾，椅子桌子也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隱隱約約還能看見食物被潑灑在地上風乾掉的痕迹。
「還是沒有生命信號。」
羅蘭搖著頭對埃蒙晃了晃救援用的探測儀器屏幕。
庫里德說：「總之，就從這裡開始吧。兩人一組分開行動，去那些攤位裡面看看。遇到危險的話被給我猶豫，馬上開槍。」
代替肯定語氣回答這句話的是所有人手中槍械的碰撞聲。
咔嚓、咔嚓。
緊張的新手們，一次一次的檢查彈夾。
組合很快分配好了，與羅蘭一起的是之前那兩名被嘲笑過的後輩之一。
他們被分配到的探索區是左邊的攤位，從有鍋和煤氣罐的廢棄物來看，應該曾經是個食物攤位啥的。
「這裡……」羅蘭蹲了下來，地面上有一灘烏黑的痕迹，有點像幹掉的血液。「至少可以確定，彗星十三一定發生了什麼。」他彈了彈摸過這灘痕迹的手指。羅蘭問那個後輩：「怎樣，有什麼感想嗎？」
「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這裡明明是被襲擊過的，但是——」
「——卻沒有屍體。」
「是的。」
「所有人都在想這個問題啦。」
「抱歉，我……」
「別在意，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羅蘭掃視了一下四周后，在確定沒有任何收穫之後移動向前面的一個區域。
「問一句，平時在學院裡面，你們有沒有被那些傢伙找麻煩？」
他值的是之前那些嘲笑別人的傢伙。
作為後輩的學員回答：「這個還好……那些人都有自己的活動地盤，只要別刻意去那些地方就好了。」
「嘿……就和黑社會一樣。」
羅蘭用鄙視語氣，從鼻腔之中向外噴了一口氣。
「我說，你真的不是因為意氣之爭而選擇加入我們的吧？」
同行者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啊哈哈……其實我在學院的時候，蠻多人都說我很膽小……」
「喔，這麼說是想給自己的學院生活造就一段勇敢傳說嗎？」
「哈哈……」
他帶著幾分自嘲的笑容。
「膽小也不是什麼壞事，謹慎的人比較容易活到最後。」
「啊……說起來，學長以前有過參加類似行動的經歷吧？」
「只是一些對宇宙海盜的清除的輔助工作而已，也不是值得——」
羅蘭的話語戛然而止。
聊天就到此為止了，導致這一切的是眼前的事物。
「喔，老天……！」
後輩的學員捂住他的嘴巴，一股嘔吐感從胃部衝上了喉嚨。
從攤位的編號來看是第十八號，是食品銷售的攤位。櫃檯上面的商品早已經空了，地面上滿是已經消耗殆盡的空癟包裝袋，它們就像是在死者身邊灑下的鮮花瓣一樣——有一具屍體，躺在這些食品包裝袋的中間。
羅蘭皺了皺眉后，走了上去，同時打開通訊頻道：「教官，這裡是羅蘭。我在第十八號攤位那裡發現了一具屍體。」
「收到，請彙報屍體情況。」
「是的。」
羅蘭走到了那具屍體前，它身前是個男性，從衣服著裝來看，應該是普通的平民乘客，胸口掛著身份識別牌，「是個叫做【詹金斯】的人，目測年齡在四十歲上下，屍體保存完好。」他伸出手轉過了屍體的腦袋，「頭上中了一槍。」然後，羅蘭看見了屍體手上的一件東西，「是一把槍，他看上去是自殺。我在屍體周圍發現有很多乾癟的食物包裝袋，猜測是餓死前選擇自殺。」
「收到，我們馬上過來。」
但就當羅蘭從屍體上摘下名牌的時候，他聽見了一聲從不遠處傳來的慘叫。
「喔、嗚喔——！！這些、該死的——哇啊！！！」
一名男性學員的慘叫。
「大驚小怪的傢伙，那個笨蛋踩到一灘噁心物上面了。」
通訊器里立刻響起了李曼的聲音，緊接著是其他人在公共頻道的笑聲。
很快，小部隊在羅蘭那邊集合了。
「來看看我們找到的第一具屍體。」
庫里德走到它的面前跪了下來，仔細檢查死者的狀況。
「看樣子的確是自殺，忍受不了慢慢餓死的過程吧……或者，早就失去希望，飽餐一頓后自殺。」
教官隊和輔佐隊的成員對此已經司空見慣了，可是對於其他的學員來說，屍體的出現就猶如一針飽含著毒藥的注射器刺入了他們的血管一樣。他們感到渾身冰涼，但是血液卻又好像沸騰著，胃部不斷翻滾，身體不知道是應為興奮還是恐懼而不住顫抖。
埃蒙問羅蘭：「他的名牌？」
「是的，我已經收好了。」
「我打算繼續前進，看看能不能得到進一步的消息。你覺得怎麼樣？」
從自殺的現象可以判斷，彗星十三在遇到意外之後還有倖存者。真正導致他們失去希望的應該是後來的糧食問題，因此換個角度來想，這艘宇航艦之中應該已經安全了。畢竟，【意外事件】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羅蘭思考了三秒后給出了答案：「好的，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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