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釘死在恥辱柱上
走出太後宮里的時候,晨光正將地上照得微微亮。
雲羲和渾身酸軟,那被撕裂的痛楚,讓她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樣,還未等她走出慈寧宮,身形一晃,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又回到了前世長安城破的那一天,她就那麼站在城牆上,看著她血流成河一切都離她而去,而後又被拋下高高的城牆。
一片混沌中,她一人走啊走,終於看到了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她欣喜若狂地追逐了上去,可忽然間,這束光也要消失不見了......
她茫然無助陷入一片黑暗,只覺得自己不停地下墜。
雲羲和恍然間驚醒,但是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她什麼都看不見,還以為是自己睡了太久。
「醒了?」耳邊有一道清潤的聲音,「你這身體可真夠嬌弱的。」
雲羲和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遲疑道,「拓跋奎?」
「啊,姐姐你聽出來是我了。」拓跋奎有些喜出望外,「你別亂動,醒了就繼續躺著。」
「這是哪裡?」雲羲和眨了眨眼睛,「……天黑了為什麼不點燈?」
「是鴻臚寺。」拓跋奎微微嘆了口氣,「姐姐,現在還未過午時。」
「什……什麼?」雲羲和努力地睜開眼睛,「可是我……」
「什麼都看不見是吧?」拓跋奎道,「別擔心,姐姐,大夫看過了,你只是心力交瘁暫時性的失明,是可以恢復的。」
「失明?」雲羲和愣了愣。
「你情緒過於悲痛,體力又消耗過多,你自己也是大夫,應該能明白的,這並不嚴重,姐姐不必擔心。」
「……」雲羲和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嘴唇抿了抿,「……太后……」
拓跋奎嘆息道,「……已經敲了喪鐘了。」
聽見「喪鐘」這兩個字,雲羲和的胸口急速起伏,她幾乎有些喘不上氣,一雙沒有焦點的眼睛空空茫茫的,卻流下了淚水,
「......都是我不好,去得太晚了。」
拓跋奎似乎也覺得挺遺憾,張口就來,「姐姐,這不怪你,你有所不知,秦玄凌中的牽機蠱,乃是子母蠱,他的毒解,姜太后毒發,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情。」語氣倒是十分惋惜。
「子母蠱?」雲羲和神色一驚,卻是忽而又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出來,「是我的醫術太差了?還是見識過於淺薄?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你說這些話,不過是為了寬我的心吧。」
「……當然不是。」拓跋奎神色不變,「姐姐,你有所不知,秦玄凌的毒,乃是當年母妃親自下的,這子母蠱的事情,也是她親自與我說的。」
要是雲羲和的眼睛能看到,應當能看到他此時此刻的表情,是有些惡劣又有些喜悅,就像對眼前人,用盡手段,終於能離間了她與秦玄凌。
拓跋奎說,「我原本不想告訴你的,不想讓你有心理負擔。但現在陰差陽錯,他還是怪你,那便告訴你真相好了。」
「為什麼?」雲羲和一把抓住了拓跋奎的衣服,「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秦玄凌當年還是個孩子,她為什麼要下此毒手?!」
拓跋奎就笑了。
還能為什麼?
母妃那樣驕傲明艷的小公主,處處爭先,可唯獨在感情一事上,處處被姜太后壓一頭,她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拓跋奎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跟雲羲和說母妃做下的事情,他怕她知道得太多了,會連自己的出身都覺得噁心,更加不願意跟他回西涼。
他不願意讓姐姐跟他一樣,因為有那麼個母妃,而覺得抬不起頭來。
「那蠱毒本是母妃準備給姜太后的,加在燕窩中,可是她服得少,秦玄凌服得多,於是就變成了子母蠱。」拓跋奎一本正經地胡說著,又伸手握住了雲羲和的手,
「母妃怎麼會對一個小孩子下這麼狠的手呢,一切都是意外。」
雲羲和遲疑了半天,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旋即就要起身,「我知道了,我還有事,我要走了。」
拓跋奎坐著不動,伸手強制性地把雲羲和按回在床上,「姐姐,你是不是去找秦玄凌?你若是真為他好,這會兒就莫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雲羲和不解地咬住唇,「為什麼?」
拓跋奎開口道,
「他本就難以承受,覺得這一切是因他而起。男人嘛,總是需要一些自己待一會兒去處理情緒的......再者說了,姐姐你要去與他說什麼?說他的毒,姜太后的毒,都是當年永德帝姬下的?他只會更恨自己......說不好,連你一起恨。」
雲羲和神情一僵,眼角的淚珠滑落,聲音輕輕的,「為什麼啊......明明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就可以嫁給他了。
拓跋奎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想逼她太緊,只說道,「姐姐,你好好休息一會兒......待你好了,我再送你回府。」
拓跋奎離開了。
雲羲和忍了又忍,旋即起身從床上爬下去,她什麼都看不見,摔了好幾次,才終於踉踉蹌蹌的到了門口,她伸手去推門,可是門是鎖住的。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有大喊大鬧,只是又摸索著到了窗邊,她是來過鴻臚寺的,知道房間是什麼構造,推開窗戶,下面就是一片空地。
她咬住唇。
就算是秦玄凌恨她,也好過他自己一人承受。
雲羲和爬上了窗戶,閉上眼睛,直接跳了下去,昨夜才下過雨,地面很是鬆軟,但是摔下去仍舊很痛,她努力的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她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根據太陽光辨別了方向,往大門口而去。
一路暢通無阻,她跌跌撞撞,落入了一個堅硬的胸膛,鼻尖有淡淡的龍涎香和入涼夜的味道,她認出了這是誰。
秦玄凌雙眼通紅,垂眸看著她。
雲羲和那張好看的臉色蒼白如雪,沒有一絲血色,淡紫色的衣裙上沾著泥土,而當她認出他來的時候,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欣喜,而是臉色難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秦玄凌看見她這般狼狽,心底的暴怒就會壓抑不住,冷著臉將她拽起來,「羲和,不是你的錯,你先起來.....」
「不。」
雲羲和避開他的手,她的眼睛分明什麼都看不見,但是那雙清冷的鳳眸還是如同寶石一般讓人心碎,她的聲音痛楚,
「……你與太后所中之毒,都是當年永德帝姬下的......是子母蠱,是我醫術淺薄,沒能早早看出來,解了你的毒,卻害得太后毒發沒命......明明,我明明還有半塊龍骨的......」
秦玄凌手上動作一滯,忽然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