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52章 毛骨悚然
在離開黎星川的視線之後,獅鷲順利從特警手中逃脫。
他的分.身是靈體狀態,可以隨時收回;分.身受到的傷,或多或少地反應到本體身上。
之前受的幾次傷,都是組織動的手,還有一回重傷是直接被季望澄殺死。
除非找到他的本體,否則分.身總能無限再生,不斷作惡。
一間破舊的民居中,獅鷲睜開雙眼。
他猛烈地吸了幾口氣,牙關咯咯發抖,打量四周環境,親手摸到身下坐著的是布藝沙發,才堪堪放下心來。
剛剛的感覺,太奇怪了。
一個意識不能同時控制兩具軀體,在操控分.身時,獅鷲的本體處於無法動彈的植物人狀態,因此他需要確保能力使用時,本體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辣椒?」獅鷲喊道。
辣椒聲音從隔壁卧室傳來:「在,怎麼樣了?找到人了嗎?」
「見到了,但是不順利。」獅鷲表情陰晴不定,「我差點被抓,組織那邊找到了對付我的手段。」
辣椒一驚,摘下耳機,從電腦桌前起身,走向客廳。
「這是怎麼回事?」
獅鷲信誓旦旦地陳述道:「我去找黎星川,被他身邊的土狗咬了,我被狗咬住的時候,沒法回歸本體。」
「那條狗有問題,肯定是超能中心安排的反制手段,用來埋伏我。」
以他的視角來看,土狗阿黃比黎星川可疑太多。
黎星川只是看了他一眼,而發瘋的土狗卻直接朝著他下嘴,咬住他的小腿不放,害得他無法使用能力,被一幫扮作保安的警察制服。
當阿黃放開他之後,能力又毫無預兆地回來了。
——實際上,是因為他們一行人離開了黎星川的視線。
「黎星川是普通人」這一觀念先入為主,獅鷲完全沒想過要懷疑他,一門心思地猜測那條狗為何能如此邪門。
「要麼是一種超能力。」獅鷲說,「要麼就是實驗室培育出來的特殊品種。」
他分析道:「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小,如果能給一條狗移植『使靈體變為實體』的超能力,那麼超能中心的成員應該人手一個,我早就落網了,等不到今天。」
辣椒說:「會不會那條狗是人變的?或者用能力偽裝成狗。」
獅鷲:「大概率是。」
辣椒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一整排明晃晃的灰色,色澤越來越淺了,彷彿要與皮膚融為一體。
他還是在擔心自己會不會徹底失去這部分力量。
目前失效的炸彈一共有42枚,42個極淺的淡灰色長方形。
辣椒回憶了一番,沒想到特別關鍵的信息,但他的情況肯定和那條狗無關,只與黎星川和季望澄有關。……獅鷲也一樣。
他從獅鷲和自己的遭遇中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相似之處。
「你說,超能中心派下血本保護黎星川。」辣椒若有所思,「會不會是因為他身上有一些,很有價值的東西?」
獅鷲果斷否認:「如果有,他會加入超能中心,而不是一無所知。黎星川甚至不認識我。」
「沒有加入超能中心」就是有力的反駁,辣椒覺得自己想太多,附和道:「……也對。」
獅鷲再次不屑地強調:「黎星川唯一的價值,就是『天災的朋友』這一身份……」
「……對,『普通人』朋友。」說著說著,獅鷲忽然想到什麼,嘴角咧開興奮的弧度,「我們不用綁架黎星川,有一個更好的、成本更低的辦法,讓『天災』自願配合我們。」
辣椒:「怎麼說?」
獅鷲:「你想想,超能中心幫著天災瞞了黎星川八年,廢那麼大功夫,他們最怕什麼?」
辣椒:「最怕……?」
「最怕黎星川知道『天災』身份的真相。」獅鷲斬釘截鐵地說,「普通人知道自己的朋友是怪物,第一反應是害怕並絕交,他們最怕這件事的發生!」
辣椒這下聽明白了,瞪大眼睛,語氣也染上幾分激動:「我們能拿『告訴黎星川真相』去要挾『天災』,讓他幫我們開啟星塔!」
「對。」獅鷲得意大笑,笑完,單手叉腰,「綁架肯定會惹『天災』發怒,但是威脅就不一樣了,我們有這麼重要的把柄,他一定會好好配合。」
辣椒補充道:「黎星川和『天災』不會時時刻刻待在一起,而你的分.身卻可以隨時出現,他不能不忌憚你。」
「沒錯。」獅鷲氣定神閑道。
這真是一個極度完美的計劃,兩人眼前彷彿出現了打開大門的星塔,以及以他們為王的全新秩序。
要不是屋子裡沒有香檳,獅鷲現在就想開一瓶提前慶祝。
「那老太婆怎麼樣了?」獅鷲問。
「關在雜物間。」辣椒說,「真不把她殺了?」
近期玉城全線警戒,找一件空屋子住、找黑旅店、無證租房的風險都很大。
這棟民居,是他們從一位獨居老人那裡搶來的,兩人把她眼睛蒙上,關進最小的雜物間門。
「不用,看搬來搬去麻煩,暫時就在這裡住著。」獅鷲說,「萬一條子上門查戶口,還要用得上她。等到事成,再解決她也不遲。」
老人只有一個未婚女兒,他們用那女人的命威脅了她。
天時,地利,人和,一切就位。
「那麼。」獅鷲雙手交疊,「我要找一個那條死狗不在的時間門,出現在黎星川和『天災』面前。」
「——給他們一點……小驚喜。」
-
文藝部例會,在周三晚上照常舉行。
正式開始前的半小時,已經有部員陸陸續續地抵達。
黎星川進門時,看見副部長金芮被幾個女生圍著,問東問西。
他的位置就在這幾個女生邊上,儘管他沒有八卦的意思,但坐下之後,由於近水樓台被迫聽了一嘴。
金芮最近脫單了,自然成為話題中心。
「他對你怎麼樣啊?」
「挺好的。」
部長說:「可好了呢,打排位能隨時停下來陪她,手機給查,不養魚的,特別老實。」
黎星川:?
這兄弟打排位都能隨便停下來,這麼狠?
「長什麼樣子啊?有沒有照片看看?」
「就是她上一條朋友圈呀!」
「哇哦,還挺帥哎,比你那傻逼前男友好多了,果然是下一個更乖。」
「是他向你告白的嗎?」
「嗯,一個禮拜前向我告白的。」金芮羞澀道,「他訂了一家風景特別好的餐廳,就在白座十九層,我當時就有點預感……」
「哇哦!」
「繼續繼續!」
「等吃完的時候,服務員突然推上來一輛餐車,上面放著玫瑰花和心形蛋糕……」
「就是你朋友圈發的那個復古蛋糕嗎?好漂亮!」
「對……」
黎星川:「……」
他聯想到了一些奇妙的場景。
別人告白送心形蛋糕,某個人送環成心形的干辣椒,這很難評。
如果他現在插一嘴說「有個人向我送了干辣椒表白你們怎麼看」,大概會被女生們追著勸分,說這人不行。
黎星川想到那場景,低著頭抿唇笑了。
笑完僵住。
他在傻樂什麼?
……恢復正常!正常!
黎星川咳嗽一聲,正襟危坐,環顧四周,確保沒人發現他突然低著頭傻笑。
十分鐘后,例會開始了。
學生會每個學期都會組織「一日情侶」活動,雖然冠以「情侶」之名,但實際上是一次全校範圍的社交小遊戲,破冰性質遠大於曖昧性質。
這次的「一日情侶」,輪到文藝部來組織。
部長把任務分配到每個小組,黎星川這一組負責在校內擺攤宣傳。
「加油拉人哦。」部長杭芸笑眯眯地說,「你和瑤瑤是文藝部門面,有你倆坐鎮,一天收500張報名單,不是問題吧?」
黎星川:「……你是魔鬼嗎?」
杭芸接著煽動道:「你還是單身吧,要不要報一個?萬一有中意的女生,我們可以搞點暗箱操縱,把你們安排到一組。」
黎星川完全不想湊這個熱鬧,果斷拒絕:「不了,我還是好好當工作人員吧,人手都不一定夠。」
杭芸:「不會的,現場會有其他部門的來支援,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歐若瑤插嘴打圓場:「算啦,人家說不定已經有目標了。」
杭芸欣然道:「原來是這樣。」
黎星川眼神漂移,乾巴巴地說:「別造謠,還沒有。」
部門計劃下周組織一次春季轟趴,為了節約經費,這周倒是沒有團建。
例會結束后,大家三三兩兩地結隊離開。
黎星川背著包下樓,走到活動大廳時,發現鞦韆椅上坐著季望澄。
季望澄背靠藤編的長椅,闔上雙目假寐。
微微仰頭的動作,令他的輪廓充分被光線雕琢,從額頭、眉骨到鼻樑,線條如山峰一般勾連,勒束出一副毫無死角的清雋側影。
黎星川幾步走過去,稍顯驚訝:「……你怎麼在這?」
季望澄睜開眼睛。
「最近很危險。」他一本正經地解釋,「我要跟你一起走。」
黎星川:「……噗。」
好拙劣的借口。
黎星川:「怎麼,你保護我啊?」
季望澄:「嗯。」
黎星川下意識反駁:「拉倒吧,你那麼弱柳扶……」
他突然噤聲,因為季望澄站了起來。
……對方比他高半個頭。
差點忘了,自高二之後,他們兩人的身高差距就逐漸拉開了。
黎星川:「……」
更讓他沉默的,是身後路過的文藝部部員。
杭芸:「嗯?黎星川,這是你朋友嗎?」
金芮:「帥哥,要不要報名『一日情侶』啊?」
季望澄眨了眨眼睛,偏過頭問他:「『一日情侶』是什麼?」
金芮懷裡恰好抱著一沓報名紙,瞅準時機走上來,推銷一般往季望澄手裡塞:「聯誼活動!每個學期都有的。你是部員親友,我們讓黎星川給你優先安排,看看不?」
黎星川頭都大了:「那個,他不喜歡這種活動……」
然而,季望澄接過了那張報名表。
「可以和男生一起嗎?」他問。
杭芸:「哇哦。」
金芮果斷道:「當然!你寫一下備註就行。」
黎星川忍不下去,接著勸阻:「不是,小季,你不懂就別添亂……」
阻攔無望,季望澄拔開筆帽,開始填名字和聯繫方式。
部長團就在這裡親眼盯著,他也不好強硬阻止。
季望澄龍飛鳳舞地敷衍好了所有的報名信息,在備註欄寫上了:【黎星川】。
杭芸:「哦?」
金芮:「哦~?」
剛湊過來的歐若瑤:「哦哦哦!!」
黎星川惱羞成怒,揍人的心都有了,小聲咆哮:「季望澄!!你在幹什麼!」
季望澄理直氣壯:「報名,她們說能和男生一起的。」
黎星川:「你這是報名嗎?你這是點名啊!而且『一日情侶』的配對是隨機……」
杭芸欣喜拍板:「好、那麼你們一組好啦!難怪剛剛黎星川不願意報名,原來是為了避嫌啊。沒關係的,反正這個活動是為了開心,又不是什麼相親大會,哪怕是真情侶也可以加入玩起來嘛。」
黎星川眼前一黑,氣若遊絲道:「不……」
然而,姑娘們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徒留他和季望澄倆人,站在鞦韆椅前大眼瞪小眼。
黎星川瞪著對方,內心組織斥責的辭彙。
這份不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哪怕遲鈍如季望澄也看出來了。
季望澄問;「你不開心嗎?」
黎星川:「你說呢?」
季望澄:「為什麼?」
黎星川被他氣笑了:「你說為什麼?她們肯定誤會了,接下來到處傳我們是一對……」
「這樣啊。」季望澄一愣。
接著,他的神色由面無表情,轉為微妙的開心,一側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做壞事得逞般的愉快。
季望澄強行把嘴角弧度壓下去。
但正如之前的每一次——「天災」的演技,實在太爛了,根本沒眼看的那種。
季望澄試圖恢復波瀾不驚,然而喜悅這種東西就像錢包里的錢,再努力節約,還是會飛向別人的收款碼。
於是,他更加努力地掩藏愉悅,導致用力過猛,竊喜之意被黎星川看得明明白白。
季望澄露出了一種任誰看都是「我很開心但我偏要裝作難過」的表情。
拙劣至此,還偏要佯裝鎮定地甩鍋:「她們太壞了。」
黎星川:「……」
黎星川:「?」
-
當晚,黎星川再度失眠了。
他雙眼緊閉,腦袋裡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刻都不肯停下來。
一日……情侶。
情侶。
這個詞有點燙嘴,他都不好意思說。
算了,還是睡覺吧。
黎星川睡眠一直很好,很少做夢,由此平時總是顯得精力充沛,一旦失眠,便格外焦慮。
還有7小時就要起床了。
還有6小時就要起床了。
還有……4.5小時!……怎麼都三點了,明天早8!
他試了幾個呼吸法,還有穴位按摩,都沒什麼效果。
最後打開了一段白噪音,插上耳機。
潺潺的雨聲,聽著讓人覺得心裡很安靜。
他沒開循環播放,一段只有15分鐘,播完就停了。
黎星川稍微動了下手肘,準備去摸手機開個循環,卻在下一秒,驚悚得屏住了呼吸。
身側……好像有人。
手指能感覺到,左側床墊微微下陷,有另一種不屬於他的溫度。
黎星川渾身上下冒雞皮疙瘩,從前看過的那些恐怖殺手記憶此刻一齊上涌,嚇得他一動也不敢動。
好在他擁有豐富的裝睡經驗,哪怕嚇得要死,還是能保持均勻而悠長的呼吸。
他整整裝了30秒鐘,才把眼睛掀開一條小縫,用餘光看向另一側。
還好,原來是季望澄啊,還以為是變態殺手……
季望澄。
季望澄?!
……等等、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黎星川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往後稍了稍,驚訝道:「你你你、你為什麼在我床上!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季望澄無辜地眨眨眼睛。
事實上,他已經是個慣犯了。
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貼著閃閃睡一覺,第二天再溜回去。
客房牆壁上有一個空調洞,中央空調是後來決定用的,所以打了之後一直沒掛外機——是這麼跟黎星川解釋的——實際上,這個洞是為了方便他偷渡。
季望澄低聲下氣地道歉:「對不起。」
黎星川暴走:「……你別給我對不起,先解釋下原因!你有病吧!為什麼啊?為什麼我會發現大半夜你出現在我床上?啊?」
季望澄很誠實:「我也沒想到。」
黎星川:「沒想到什麼?」
季望澄:「沒想到你會發現。」
黎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