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夫人有喜
婉娘回了府後,沒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帶著浮香直接去了婆婆獨孤氏那裡。
到了獨孤氏院子,卻被丫鬟告知,獨孤氏現在正在陪老太太。
婉娘微微低頭,心思轉了下,不自覺便往旁邊墨煙小院子的方向瞧了一眼。丫鬟眼尖,便回道:「少夫人,您今天沒在府上,煙姨娘早晚都是跟著夫人去給老太太請安的。」
婉娘沒什麼表情,點頭說:「我知道了。」又對浮月道,「我們也去老太太那裡。」
進了李老太太的院子,婉娘不但瞧見了煙姨娘,而李瑾琛跟他的夫人小鄭氏也在。小鄭氏原是坐在李老太太身邊的,見到了婉娘,立即站起了身子。
婉娘狀似沒瞧見,只屈身向李老太太跟獨孤氏行禮。
獨孤氏見著了婉娘,急切問道:「怎麼樣?夙堯可是回來了?」
李老太太面容些許憂愁,嘆息說:「必是還不肯回來,否則依夙堯的性子,他早得來給我老太婆請安了,此番又怎會只孫媳婦一人來……」
獨孤氏聞言,眸光黯淡了不少。婉娘狀似無意地瞧了李瑾琛一眼,卻見他嘴角若有似無地勾出一抹弧度,似是在笑,可婉娘仔細瞧時,卻又見他是緊皺眉心,頗為哀愁苦惱的。
婉娘心裡暗自哼笑一聲,真心覺得這個李府長公子心機不淺,夙堯跟他比起來,著實差得遠了。
過去的十多年裡,夙堯沒有為他所害,已是燒香拜佛。
墨煙竟是默默流了淚,抽出帕子擦了擦,方說:「夫君一定還是在生妾身的氣,也都是妾身不好,竟是害得夫君有家歸不得,還害夫人傷心了。」
獨孤氏瞧了瞧墨煙已是微微隆起的小腹,欣慰了點,握了握墨煙的手:「你此番懷有身孕,萬不能動氣,夙堯的事情你也別操心,只管好吃好睡就行。」又問婉娘,「竟是連你去也不管用了,夙堯這孩子,他到底想要如何?」
李老太太向婉娘招手:「孫媳婦,你坐我身邊來,夙堯帶了什麼話,你都一一說與我們聽。」小鄭氏立即退到一旁,將位子讓給婉娘,老太太握住婉娘手,又說,「他到底是怎樣才肯回來,只要我們唐公府能和樂安寧,只要他提的條件不過分,都依他。」
「那若是夫君不想要煙姨娘,也不想要煙姨娘腹中孩兒呢?」婉娘說此話時眼神餘光一直瞥著墨煙,見她先是一愣,而後眸光劃過一絲陰狠后,婉娘方又正正瞧著老太太,「老太太,孫媳也有勸夫君,可他脾氣擰,這次任孫媳怎麼勸,他都是不同意。倒也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只是要孫媳帶話,若是唐國公府上至族長,下至這些小輩們都信他的話,他便就回來……」
獨孤氏皺眉瞧婉娘:「這真是夙堯的原話?」見婉娘低頭不語,獨孤氏又道,「怎麼過去這麼些天,又扯回這件事上了,墨煙這丫頭對他一往情深,他倆又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孩子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李老太太白了媳婦獨孤氏一眼,又問婉娘:「那你此番過來,是怎麼想的?」
婉娘道:「孫媳師出薛神醫,雖不說能夠治百病,但還是讀過不少醫書的。」頓了一頓,又說,「之前孫媳看過一本書,是專門針對女子是否忠貞的書籍。書上記載有一種特殊草藥,女子服用后,若是其血能與自己丈夫的血相容,便是忠貞的,若不能,便是……」
及時抬眸瞧李瑾琛,卻見他手極力抖了一下,婉娘至此方肯定下來,下面的話,也就沒有說的必要了。
墨煙不肯:「縱使少夫人說的有理,可妾身有孕在身,又怎知曉那個什麼草藥是否會對妾身腹中胎兒有副作用?」說著又哭,「夫君若是不信妾身,妾身死了也無怨,又怎可受這等侮辱!!」
婉娘沒有猶豫、亦沒有示弱,語氣不急不緩:「第一,我可以保證此草藥不會對你腹中胎兒有任何不好的影響;第二,若是此法也驗證了煙姨娘腹中胎兒確實是夫君的,那麼,你也就是得到了夫君認可,在整個唐公府,也是名正言順;第三……」看向李老太太,「不論結果如何,到時候,夫君是一定會回來的。」
李老太太點頭同意:「這事兒就這麼辦了,誰也不許反對。」問婉娘,「只是,是什麼草藥,竟是這般神奇?」
婉娘心想,天下哪有這般的草藥,不過誆墨煙上套的一個計謀而已。
「這個老太太不必掛心,孫媳會命人去找。」婉娘又問獨孤氏,「不知道母親是如何想的?」
獨孤氏覺得,驗一驗也好,省得夙堯那孩子一直擰著,鬧得整個國公府都不得安寧,遂點頭。
墨煙此番抓著絲帕的手已是沁出了一手的汗,眼神時不時飄向李瑾琛處,李瑾琛也看著她,兩人默默相對一會兒,又默契地移開。他倆眼神的交流,不僅婉娘瞧得真切,竟是連李老太太也瞧出了些許端倪。
李老太太何等睿智之人,又怎會瞧不出?她再結合前後所有、以及夙堯孫兒那日的反應,便就知,怕是墨煙這腹中胎兒,不是夙堯孫兒的,而是另外一個孫兒的。
兄占弟妾,這事兒若是傳出去,唐公府還有何顏面?此番為保大局,怕是只得舍小保大!重孫兒,婉兒媳婦會有的,但是夙堯孫兒只有一個。
李老太太狠著心做了決定后,叫其他一眾人等都先回去,只留了婉娘在身邊。
婉娘見老太太竟是連貼身四大婢女也趕走了,有些疑惑道:「老太太可是還有什麼問題想問孫媳?」
老太太瞧著婉娘,看著她那雙如山澗泉水般清澈的眸子,嘆息一聲說:「婉兒丫頭,你老實告訴我老太婆,你跟夙堯此番作為,到底想要如何?」
婉娘知老太太是明事理之人,她若不問,婉娘是想瞞她的,可現在她既是問了,便也如實相告:「孫媳相信夫君的話,墨煙腹中胎兒一定不是夫君的。還有……夫君答應過孫媳,此生除了孫媳一人,他再不會碰其她女人,孫媳也不想墨煙做姨娘,不想夫君跟其她女人有孩子。」
「那你那日為何要替夙堯應下墨煙姨娘的名分?你不是不知道,夙堯孫兒可是因你一句話,氣得厲害……」
婉娘想到那日李夙堯的神情,心裡也隱隱疼了一下,如實回道:「孫媳有孫媳的顧慮,不過,也只是權宜之計。」
李老太太說:「好了,我也知道了,不過也不必你們出手,此事我來解決就可以。」又說,「你先回去吧,明日夙堯孫兒就能回來,我也老了,別無它願,只希望你跟夙堯能夠早日給我生個大胖重孫。」
婉娘不知道老太太說的這事兒她出手是何意思,但她向來不會多問,向老太太告了安,便就回了自己院子。直到第二天早上,浮月帶了消息說,墨煙肚子里的孩子沒了,她才明白過來。
浮月一邊給婉娘梳洗一邊喜笑顏開道:「墨煙昨晚吃了老太太著人送來的湯羹后,便就一直喊肚子疼,後來沒多久,孩子就沒了。」浮月今天心情好,給婉娘挽了個新髮髻,「少夫人,您真好看。」
婉娘心思倒沒在穿著打扮上,只問浮月:「那墨煙,此番在何處?」
浮月撇嘴:「老太太親自賜的落胎葯,全府上下只要是個有眼力勁的,必是都能瞧得出一些端倪!墨煙做了那等醜事,還能什麼下場?自是被趕出國公府了唄。念著舊日的情分,老太太倒是賞了她一些銀子。」
婉娘想,老太太既是知道墨煙腹中孩兒不是夙堯的,必是也知道那是李瑾琛的,此番在她下手前先動手,必是想護著李瑾琛。老太太做事,必是一切以國公府榮譽為重!
只是,李瑾琛這個人,心機城府著實太深,她不得不防。而墨煙,在府上雖說是婢女,但得夫人的寵,日子過得必是不差,此番出了府,若是她能夠斷了富貴夢倒還好,否則,指不定使什麼幺蛾子呢。
婉娘放下手上的木梳,問浮月:「那世子爺呢?」
浮月道:「一大早府上就有人去營中請世子爺去了,爺此番應該在回府的路上。」話剛畢,李夙堯已是撩袍大步跨了進來。
浮月向著李夙堯俯身,請安道:「世子爺。」李夙堯眼睛一直盯著婉娘,只朝浮月揮了揮手,浮月便識趣地帶著一眾丫鬟退了出去。
婉娘說:「墨煙的事情,你知道了?」說著想要起身。
李夙堯卻快步走了過去,按住婉娘肩膀,拿過木梳替她梳頭。婉娘一頭烏髮過腰,發如絲綢般又黑又亮,李夙堯忍不住在婉娘發頂親吻了下。
「我知道了。婉娘,經此一事,你能對我敞開心扉,我已是很開心。其它的……既是老太太親自做的決定,我也就不多做追究了。」執起婉娘的手,將她拉了起來,緊緊摟抱在懷裡,厚厚的手掌撫拍她的後背,「婉娘,你給我生個孩子吧,我想要一個,無論男女,我都喜歡。」
婉娘的個頭只及到李夙堯肩頭,這樣的身高差使得婉娘整個人都窩在了李夙堯懷裡,而李夙堯正用下巴緊緊抵著她的頭尖。婉娘臉悶在李夙堯懷裡,半餉才說話,聲音也有些悶悶的:「我也想要,只是,這事兒急不來的。」
李夙堯垂眸瞧著懷裡那顆圓圓的小腦袋,揚唇笑道:「只要你想,我們多多努力,便就一定會有。」將她抱緊了點,唇湊到了她耳邊,熾熱鼻息呼在她耳畔,「現在就可以努力一下。」
婉娘咬了下唇,有些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時光飛逝,轉瞬便到了九月初,唐國公府出了件大喜事,便就是少夫人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九月中旬,便是當今太子長子楊崇的四歲生辰,太子妃親自操辦,宴請京中大小官員、及命婦。
婉娘收到請帖時,便覺此事不妥,自己姐姐韻娘原受太子寵愛就一直不得聖后的喜愛,此番她所出之子不過是四歲生辰,竟是能夠如此大張旗鼓地操辦,少不得要被晉王一黨人彈劾。
太子妃此意何在?明著是向二聖、甚至全京所有人表明,她雖未育有子,但卻能待庶子如親子……暗著呢?第一,是陷韻娘於不義,第二,是害太子不得民心……若是太子妃不是缺心眼,那必是心機重重。
可她的心機,到底是向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