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齊心
李夙堯別過頭去瞧婉娘,然後湊唇在婉娘面頰上親了一下,揚唇一笑:「好,我不會丟下你不管,不會叫你做寡婦的。」拉著婉娘手,兩人一起坐到了床邊,李夙堯皺眉道,「剛剛你說,你是相信我的,只是其中有些緣由,那天才會那般說,到底是因著什麼?」
婉娘這才想到李瑾琛,那個看似柔弱無力、溫潤如玉的李府長公子,便蹙起秀眉問道:「你的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平日跟你關係好嗎?」
李瑾琛年長李夙堯四歲,是為李烈貴妾賈氏所出,這賈氏是獨孤氏的遠房表妹,當初因家道中落而入住獨孤家,后又因與獨孤氏關係好,便自願作為其隨嫁滕妾一起入李府。
賈家在二十多年前,還算是小有名望的,若不是因著亂世的緣故,這賈家也不會落敗。而賈氏,必也還是千金小姐,也不會淪為妾氏。雖是貴妾,說得好聽,但到底,也是個妾,她所出的兒子,是沒有資格繼承爵位的。
當初李烈娶得美嬌娘獨孤氏后,原是沒想過要碰這賈氏的,他甚至還因著賈氏是獨孤氏遠房表妹的關係,想給她說門親事,結果……結果獨孤氏因無所出,便將丈夫往外面推,李烈心裡有氣,一次醉酒睡了賈氏,後生下長子瑾琛。
李夙堯是名門獨孤氏所出,是李家嫡子,而獨孤氏又是唐國公最愛的女子,因此,李夙堯打一落地,便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他的那些個庶出兄弟姐妹們,哪個不是巴結討好他的?
自然,李瑾琛也不例外。
在李夙堯印象里,這個兄長,打小便瞧著文弱,可能肖似他母親賈氏吧,他母親也是柔柔弱弱的樣子,與自己生母獨孤氏的健康美艷不能比。賈姨娘跟李瑾琛,對他跟母親還是很敬重的,因此,李夙堯有些不明白婉娘為何這樣問。
「夫人是何意思?」李夙堯心裡雖然隱隱猜到了婉娘的意思,但還是決定要問清楚才行,「是覺得此事跟瑾琛有關?賈姨娘跟瑾琛想要害我?」
婉娘說:「你想想看,墨煙一直賴著說腹中胎兒是你的,可當她哭鬧著發血誓時,也只是說孩子若不是李家骨肉她不得好死……我相信你,這孩子不是你的,可又是哪個李家人的?」
「所以你當時就懷疑是瑾琛的?是他們兩個合謀要陷我於不義?」似是想到什麼,李夙堯仿若恍然大悟,瞥婉娘,「當時被你氣得要死,我都忘了往旁處多想了,現在想想,真是絕非巧合。我娶你,原是沒有通一點消息到隴西的,就是怕族長派人來攪合,可消息卻還是傳到他老人家耳朵里了。還有,墨煙那賤婢那日那般胡鬧,怕也是算計好的!」
婉娘笑著睇了他一眼:「你算是想通了?」又說,「其實我原本也不是明確懷疑是大公子的,只是知道必是有人想害你。直到那天,你氣得暴走的時候拍了他一掌,我才懷疑他。」
「我當時雖然氣,可意識還是清醒的,那一掌根本就沒用力。」李夙堯說,「他雖瞧著體弱,可到底出身將門,不該接不了我那一掌。」
「可他就是吐了血,不但如此,賈姨娘還想大張旗鼓地去外面請大夫。」婉娘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就是那一剎那,我忽然開始懷疑他們母子的,我就說我是大夫,親自給他把脈,你猜怎樣?」
李夙堯握著婉娘的手,正靜靜瞧著她,聽得婉娘問他,他便說:「怎樣?」
婉娘道:「他的經脈,竟是及其紊亂。我想,當時若是自外面請大夫的話,府上的、甚至是全京城的人,都該要說你的不是了……說你心腸歹毒,竟是謀害兄長,草芥人命。剛好李氏族長還在這裡,你又犯了不只一個錯,現在聖上又忌憚你我兩家,怕是到時候再有人一攛掇,貶你我為庶民改封李瑾琛為世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夙堯這些天心裡滿滿想的都是婉娘,倒是沒想得這麼深過,此番細細一思忖,確實覺得有很多破綻之處,極為可疑。他心裡也暗暗警告自己,吃一塹長一智,以後遇事必是要冷靜,斷不能再這般。
此次若不是肉丸子,他怕是真有被逐出李府、貶為庶民的可能。
「夫人,此事現在只是你知我知?」李夙堯此時心裡也為自己之前的想法及行為感到可笑,他覺得自己對不起肉丸子,「想要害我們的人,我們必是不能心慈手軟,即使不叫他們丟了性命,也得要他們此生身敗名裂,再抬不起頭。」
婉娘低頭道:「你覺得我是那種心軟的人嗎……我不會主動害人,可若別人想害我,我也不會吃啞巴虧的。」
五年前,她的父親過分寵愛柳姨娘母女,而導致她自己的母親蘇氏夜夜垂淚傷心。她打小便是見母親一直忍讓,有氣只默默往肚子里咽,可結果呢?父親不但沒有誇母親大度,反而一再得寸進尺,竟然想要讓畫娘做嫡女,她怎能答應?便是想方設法,害得畫娘這一輩子也別想嫁入世族做正妻。
李夙堯自是與婉娘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只是他跟婉娘關心的點不一樣,他只覺得,那時候的肉丸子真是可憐。
婉娘繼續說:「墨煙聯合大公子欲陷害你一事娘該是不知道的,老太太跟爹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若是爹知道,卻裝作不知,怕是他對賈姨娘母女多少有點情分……」說到這裡,她閉了嘴。
畢竟她只是一個兒媳,夫家長輩的事,她不該過多議論,轉了話頭:「我已想好了應對的法子,但要你配合。」說著便湊唇到李夙堯耳邊。
李夙堯聽了之後,瞧著婉娘,點頭:「我爹除了我,或許還有其他兒子,可我娘,便就只有我一個可以依靠。」
外面有士兵請示道:「將軍,崔將軍說,他找將軍您有事。」
李夙堯朝外喊道:「何事?」卻直接聽崔照道:「關於我與雲家姑娘的婚事。」
婉娘皺眉說:「我家姐妹何時與崔府有說過親事了?」
李夙堯已是站起了身子:「我只以為他是說著玩的,卻沒想到他跟我一樣,也是個有眼光的。此事無妨,且讓他進來,聽他怎麼說。」朝外喚道,「我媳婦說了,叫你進來共商此事。」
婉娘也立即跟著起身,卻見一身材高大長相英武的男子撩簾而入,該男子身高足有八尺,一身銀甲,腰間配著一柄細長的劍,臉上木木的,沒有什麼表情。
崔照生得高大威猛、及其健壯,為表示禮貌,向婉娘拱手彎腰行了一個軍人之禮:「崔某見過世子夫人,此番唐突,還請夫人見諒。」
婉娘覺得這崔照與自己丈夫同為朝廷將軍,而自己只是婦人一個,他不該朝自己行禮的,便有些尷尬道:「將軍實在多禮了。」想要伸手去扶他,結果李夙堯卻先她一步,直接打了下崔照的手。
「使什麼幺蛾子呢?你看你將我媳婦弄得多尷尬,有事說正事,少廢話!」李夙堯撂了一翻狠話,然後趁婉娘沒瞧見的時候,一個勁給崔照使眼色。意思是說,你小子有話趕緊說,想娶雲家哪個姑娘也趕緊說,哥都幫你鋪墊好了。
崔照接了李夙堯眼色,臉卻唰一下紅了,之前韻娘好的話,此番卻一個字吐不出,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崔某聽說……李夫人還有個胞姐尚未出嫁……崔某想問……是否……」
李夙堯踹他一腳,瞪著眼凶道:「二姐的主意你也敢打?看你是皮癢了。」咳了一聲,問婉娘,「你怎麼看?」
婉娘思忖了一下說:「二姐的婚姻大事,我是做不得主的,崔將軍若是有意,大可以找媒婆去雲府提親。」想到了長孫鴻,那個長孫鴻也一直想要娶姐姐為妻。不過無論曼娘嫁誰,只要她幸福就好。
崔照早就聽說,這李世子夫人未嫁時,雲家家裡的大小事情基本都是她在管,想必她的母親蘇氏跟姐姐曼娘多少會聽她的。只要她不反對,那麼,他娶曼娘的事,就成功了一半。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回去說服自己母親,再找媒人前去雲府提親。
婉娘來軍營找李夙堯的時候,是帶了一百頭豬過來的,此番兩個時辰過去,百頭大豬已經都成了香噴噴的豬肉。李夙堯在軍營呆了這麼些日子,一點葷腥都沒沾,此番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腳不能著地了。
李夙堯湊著鼻子使勁嗅:「紅燒豬肉,太香了。」嘴角吸了一下,又伸手擦口水,然後瞥婉娘,「夫人,為夫能出去吃不?」
婉娘微微抿唇,笑說:「自是可以的。」又對崔照道,「崔將軍也一起吧。」
李夙堯一口氣吃了多少碗,此事不提也罷,說多了都是淚。
到了傍晚時分,李烈想,這小兩口關係似是處得不錯,該是矛盾解除了,臭小子該是回去的時候了,便起身說:「夙堯,今晚為父守在軍營里,你帶著你媳婦先回去。」
李夙堯扒了最後一口米飯,咽下去方道:「爹,我不回去。別以為我媳婦來了,屎盆子就可以往我頭上亂扣,墨煙的事情一天不解決,我就一天不回家。」
李烈氣得火冒三丈:「你不回去,你想怎麼樣?」呼呼直喘氣,「真是不孝子,不知將你娘氣得成了什麼樣!」
婉娘也來拉李夙堯袖子,勸道:「夙堯,你就聽爹的話,我們一起回家吧。」
李夙堯到底聽他媳婦的話,語氣軟了點,卻是一點沒退讓,眸光沉沉的:「婉娘,我說了,此事一日不解決,我就一日不回去。要想我回去也行,你們必是得證明我的清白,還有,肉丸子你也得收回之前的話,墨煙那賤婢,絕沒有資格做我的姨娘。」又瞥他爹,頗為嘲諷道,「我說過此生只愛一人便就是一人,將來有違誓言,必遭五雷轟頂。」
李烈氣得要死,照著臭小子屁股狠狠踹了一腳,然後說:「兒媳婦,別管他了,由著他自生自滅!」
婉娘又看了李夙堯一眼,繞過他身子的時候,李夙堯拉住了她的手,很是不舍。婉娘小聲道:「我處理好這件事,你就很快可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