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擱淺
鶯兒嗚咽著飯菜繼續說道:「皇上不要緊張,這種事情其實也好辦,你情我願就好了,用不著客氣。」
劉秀悠悠的說道:「皇後為何這樣想?」
她笑了一下:「其實皇上怎麼做都是有道理的,您的臣妾什麼事都可以幫你做。」
他鼻腔中發出一點笑聲,這笑聲她聽得出是冷笑,其實作為一個現代人或者是說跟劉徹打交道一段時間,皇帝怎麼想的出發點做什麼她再清楚不過。
「皇后何時這樣懂事了?」
「皇后什麼時候不懂事了?」
他抬頭對視一眼:「你知道朕想要什麼。」
其實進展快一些也好,皇后儘快被廢,那麼就儘快死去,自己也好快速回去。
「要臣妾死呢,還是讓了這個皇后位置?你喜歡陰麗華臣妾絕對不反對,甘願退掉這位置。」
大概他從來就沒有感受過從年少時候相陪的皇后說出這樣的話,心裡頓時有些惻隱之心。
「朕就算有一日廢黜皇后,也會保持你應有的規格。」
感情這東西實在沒什麼好羨慕的,特別是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毫無任何迴轉之力,與其苦苦反抗倒不如安然接受,至少在他心裡能對這個人有所愧疚,以後的日子好受些。
如果真的要呆在這裡十幾年,白兔一樣任人宰割,那麼還有意義呢?還不如好好享受一下,來一次古代不容易,何必那麼急匆匆的白蓮花一樣遵守規則?沒觸犯底線就好了。
「皇上喜歡陰麗華無可厚非,恐怕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只是喜歡與不喜歡皇帝應該有自己的判斷。」
皇帝看著她微微的說道:「鶯兒,你從來就是一個揣著聰明裝糊塗的人。」
表露心思之後日子果然好過一些,皇帝不再像之前過分的尊敬,恢復從前的夫妻感情,儘管她不是很清楚之前郭皇后如何跟他相處,如今真能如此也算是以後不用發愁了。
某日因為她偶然的一句話皇上突然大發雷霆,手裡的筷子摔飛了過去,簡直嚇了一跳。
在驚呆之中還沒了解他為何發脾氣,為了以後可能的n年的準備,她當真是苦思惱想怎麼哄他開心,不就是說一句後宮無謂皇上何必剷除乾淨。皇上討厭後宮議論政事很正常,所以在椒房殿走來走去苦思冥想方法,劉徹還算了解一點,這個皇帝表面溫柔,可實在陰陰沉沉根本無法捉摸不透。
晚上求見又不肯,躺在床上一個人鬱悶。
沉悶了幾天,某侍女偷偷告訴皇帝的所在之處,作為皇后她雖然應該矜持,可是為了以後好好生活幾年還是悄然潛入進去。
她已經顧不得周圍人看她躡手躡腳奇怪的樣子,走到皇帝背後附在他耳邊輕聲開口:「陛下。」
她這背後一喊驚了一跳,皇帝扭過頭,臉登時變黑。周圍的人也由著她的性子靜悄悄過來。
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不懂事?
鶯兒年長卻猶有風韻,眼睛映在眼前俏皮可愛,他沖頭頂的怒氣壓制下去。
眼睛可憐楚楚醞著淚水看他說道:「臣妾雖心直口快,只是對待皇上絕無二意,心裡時刻念你想你,皇上這麼久不見我,今日冒犯前來您不怪罪。」
皇上輕笑了一聲,抬頭對著她的眼:「皇后真是讓朕受寵若驚。」
「不是受寵若驚,是驚嚇過度吧。皇上說以後皇后是什麼樣子?」
他轉了下語氣輕聲說道:「鶯兒,你與朕相處十幾年各自心思都明白,何必表現得這個樣子。」
「朕與麗華自幼相愛,新婚無端拆散,為權不得已娶了皇后,對你朕心裡是感激,是敬重,這麼多年只覺得對麗華不起,當初封后她善良讓於你,這麼久了你也該做夠這個位置了。」
她拖著一個年長成熟的身體裝著一個不太成熟的心,穿越幾次了,有些感情還是無法控制,他說的這麼委婉卻又極為口毒。
在這裡,在古代,在皇宮,任何事情都要依靠這個男人,不管這種感覺有多少不好多麼令人厭惡,可如今她回不去,還在呆到這位郭皇后死去,唯有爭取。
賣萌撒嬌裝可憐,傲嬌發怒耍威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嘣的一下,眼淚噴出來,真是搞笑,這輩子她都沒有哭過,如今穿越過來見到兩位仁兄,劉徹太聰明沒什麼用,劉秀卻感性多了。
事實上,這個樣子她簡直戰勝苦逼的小李子得奧斯卡獎了。
當她明白所剛來的一段時間這個男人極盡溫柔對待完全是一派虛偽之像,心跌倒低谷。來時候的歡快情緒一瞬間消失殆盡,其實這樣也好,不用再偽裝什麼,不用再蒙在鼓裡假惺惺受到莫名其妙的關心。
她起身,一步一步輕著步子離開。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重新回歸到尋找穿越器的氣氛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這幾日不太適應變化的天氣,病怏怏的躺在外邊,看著天上有沒有飛碟,有沒有突然扔下來穿越器,宮裡的花朵開的鮮艷茂盛,眯著眼睛看著蔚藍的天空,翹著腿搖啊搖,搖到快睡著。
「你身體既然不適明日朕就與陰貴人出宮做拜,你好好在宮裡休息。」
聽到背後有人說話,她本來是沒有興趣的,被這麼一說來笑著說道:「皇上,陰貴人懷孕了?」
劉秀頗有點不屑的表情:「是又怎麼樣,不是又如何?想問什麼?」
鶯兒哈哈笑了兩聲:「哪裡,臣妾怎麼敢問你的事情,皇上寵愛陰麗華無礙,只是這樣正大光明撇開正宮皇后帶著她到處樹威,就不怕引起旁人的諸多不滿。」
「不滿?」他挑眉:「怎麼不滿?皇后現在是在質疑朕還是怨婦泛妒,朕的行蹤要跟你報告下嗎?」
她眼睛直鼎盯瞧著他:「臣妾怎麼敢呢。」
「不敢就好。」皇帝隨意捏掉鶯兒頭髮上落的很小枝葉,「晚上去給母后請安,她多日未見你,記得帶些甜點。」
「我不想去。」
他還穿著龍袍眼睛噴著怒氣指著她:「她是太后!永遠比你高一級!你以為背後還有一大群人拱著你無法無天!」
她真的癲瘋了,腳直接踩在凳子上,相當挑釁的說道:「殺了我,皇上,你殺了我,現在就殺了我,殺了我之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做什麼!」
皇帝氣瘋了,一把掃掉桌子上的茶杯。長袖一揮踢掉她腳下的凳子。他這麼生氣,甚至看不見對面女人一點點恐懼。
伸手狠狠掐住她的下巴,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最後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對峙中沒人佔得上風,鶯兒沒攻破他,他也沒能力打破她。
渾渾噩噩了兩天,終於她不準備繼續這樣耗下去決定做一個嘗試。
正好現在皇帝和陰麗華不在,她可以偷偷試驗一下。
直接跳河肯定引起全宮裡圍觀,萬一後面的皇親國戚觸動利益了又不好收拾,所以她讓宮女打來一臉盆水之後全部人退了下去。
水很清。
對,非常清澈。
手放下去映襯的指尖修長白皙。
想來她若真死去,那對璧人怎麼宣判這位皇后的死因。
郭皇后洗臉嗆死?
還是郭皇后不小心溺水而死?
腦子清醒深吸一口氣,把長袖捋起來,全部映進去。
深呼吸,深呼吸。
最後一傾而盡,腦袋越來越沉,憋氣的嘴巴咕嚕喝了進口,腦袋頓時一片空白,人求死卻又想著要求生,嗡嗡作響,眼前冒著金星,堅持一下堅持一下,浮現一個人的微笑,越來越清晰。
郭皇后做這些事引起的轟動程度遠遠不及當初做阿嬌時剪刀刮眉剪手指甲來的猛烈。
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連續做噩夢,這噩夢彷彿要穿越幾千年的時光,支離破碎充斥腦袋,噩夢還好可是睜開眼睛更是噩夢了。
皇帝死死瞪著,那樣子散發出的眼神簡直要殺了她。
沉默一刻扭過頭看著她,和煦風輕:「皇后----」
頓了一下說道:「疆兒已到皇宮,晚上朕設宴,你在這裡想怎麼鬧都可以,朕不管。晚上皇兒在此,若再胡鬧休怪朕不客氣!」
他愛面子,那麼她偏偏不給他面子。
劉疆是太子,是儲君,皇上對她虛情假意,對太子卻是極好的。晚上盛裝出來,來了這裡這麼久以為幾百年後東漢西漢沒什麼區別,卻發現一切都不同。
皇帝不必顧全郭皇后家眷而像武帝那樣面上善待她,全然整著臉色,絲毫沒有一點點笑意。
太子見她格外親近,只是礙於皇帝聖威不敢上前多說一句話。口齒清晰的叫了陰麗華一句:「母后。」
她無所謂,就算叫她名字都沒關係,可是這位皇后還未被廢除就這麼忽略了,劉疆眼睛閃爍,對皇后深深作了一作了一揖,除了那句兒臣給母后請安之外,還小聲說一句,母后病可好些。
郭皇后看了他一眼,眼睛餘光瞥下皇上,嘴角微微含笑:「母後身體健康,皇兒不必擔憂。」
太子輕輕一笑。
皇上器重他,父子情深,悄然之間話語之間,話題轉移到皇後身上。
「父皇,兒臣自春節后未見母后一次,母后近日又體弱,兒臣想--想接她去孩兒宮內小住一段日子。」
大家都明白太子這般小心翼翼是何意思,只是皇上偏偏插話其他,微笑的說道:「太子孝心可嘉,不過陰貴人近日體格良好,並無其他弱疾,疆兒不必麻煩。」
劉疆剛要說話,郭皇后立刻笑道:「你父皇說什麼便是什麼了,疆兒不必擔心宮內,都很好。」
他是知禮懂禮之人,馬上就可以聽得懂親媽的話,所以住了口。
離開之後皇帝有意撇開她和太子之間相處,其實皇后覺得特別好笑,並非是劉秀這樣做而好笑,而是母子連心怎可能一點隔離就能分開的?
很晚皇上擺駕從陰貴人那裡來到椒房殿,她正對著一把剪刀發獃,聽到傳召悠悠站起來。
「皇后,你做的很好,不過以後沒機會見到疆兒了。」
皇后翹著腿隨他一起坐下,剪著手指甲輕聲嘆了一口氣。
他近日不是很高興,當然作為皇后更加不高興。這麼一嘆氣衝動就說起胡話了:「皇上,蔡倫不是紙張都改造好了嗎?怎麼還用這些竹簡?」
果然陰氣沉沉的氣氛馬上出現了奇怪的圓圈,他不如劉徹可愛,大概是此刻的年紀比劉徹大很多,所以對這些話沒什麼興趣,說話也不會陰陽怪氣。
他語氣非常沉重的模樣:「皇后,朕與麗華--」
「好了!」她眉眼舒展不耐煩的說道:「我知道了,皇上和陰麗華伉儷情深,我是到插足的小三,應該挨千刀自動退出對吧,不過皇上,當初你遣人去鶯兒府內提親可未提過你們夫妻情深,現在鶯兒娘家死死被皇上控制著,沒有能力提供給皇上財權,所以現在是要撤掉無用之人嘍。」
劉秀皺眉痴傻一樣看著她,皇後放下剪刀回眸於他:「皇上,臣妾覺得吧,您之前對鶯兒未必就是虛情假意,一個男人不喜歡一個女人怎麼可能跟她生那麼多孩子,而且還有那麼多回憶。說吧,陰貴人都說些什麼?」
皇上伸手收起剪子,淡淡的回答:「她沒說什麼,皇后不必多慮。不過有些話你說的對,人都是有感情的,之前我們也是一樣,不過現在不同了。」
皇后眼睛微眯著瞧著他,或許這雙眼睛在年少少女是痴迷一樣,隨著他東戰西破,像他說的,他們在軍營里一起看著天上的星辰,幻想著安穩的生活,如今彼此都年歲已長,再無少年情愫。
他步步緊逼,逼到偽皇后都無法接招。
「陰貴人有了身孕。」語氣很低,鶯兒聽的清晰。
她嘲笑一般:「我要把她推掉嗎?然後栽贓皇后性格狠毒嫉妒成性,特此廢后。」
這不是阿嬌的道路么?
他繃緊的臉放輕鬆:「鶯兒,你可記得一年前的事情?」
一年前?她怎麼會記得?
「算了,記不得就算了。勿要再自殺了。」他拍下她的手,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起身離開。
而後關係不咸不淡,客氣卻又疏遠,宮裡很遠就能聽見他同陰貴人的笑語。